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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越

 

凡是不知道自己何时出生的孩子,阿姨们都会以他们初到孤儿院的那一天当做他们的生日,阿圆离开孤儿院很久了,还是沿袭着那个日子庆生,算起来,她至少得有三十周岁了,还是单身,没有亲人陪伴,一个人坐在高架桥的石栏上抱着易拉罐喝啤酒庆生,回顾自己度过的三十年,啼笑皆非,她的一条腿先天疲软,据说是小儿麻痹症的遗患,一岁多时还拖拉着一条腿,不能正常走路,大概就是被亲生父母丢弃的原因。

辗转到孤儿院时,她不能像绝对懵懂时就来到孤儿院的孩子一样适应环境,虽然,亲生父母的印象渐渐模糊,与照顾他们的阿姨却也始终亲近不起来,又跛着一条腿,更加沉默。

但是,阿圆还要算乖巧,话不多,手头很利索,打小就肯帮着阿姨拾掇桌凳床铺,小心翼翼的跟在大人后面,倒也不讨人厌。

然后上小学、初中、高中,成绩不好不坏,也不怎么招老师待见,跟同学关系也处的一般般,高中毕业后离开孤儿院,开始打工挣钱养活自己,十几年的时间,奔波在各种营生上,起初,一日三餐难以维系,只能做些卖苦力气的活计,帮农民种植大棚蔬菜,高温中跛着腿松土施肥,甚至,在砖窑里挥汗如雨,与男人们一起烧砖和泥。

数不清吃了多少苦,深夜里,蜷缩在租住的小屋中抚着那条枯细的腿哭泣。

好在,慢慢熬了过来,后来又尝试着在城市里寻找相对轻松些的工作,从被服厂的缝纫女工转战到销售,哪一行,似乎都嫌弃她是个残疾人士,最后,干的最长久的竟然是一家美容院的美容美体师,她自知形象差,专心研究脸部护理与拔罐按摩的手法,尤其是女孩子们感到丢份儿的足疗手艺,阿圆的技艺炉火纯青,性子也圆滑了许多,终于奠定了自己在美容院里面的地位,许多阔太太都喜欢专门预定阿圆来服务,日子才好过了些,从租住的小屋搬到了五十平的新楼房,尽管月月还贷款,但是,自己也是有家有房一族了不是?

阿圆饮尽最后一罐啤酒,“呵呵”的笑了,拍一拍那条细腿,三十岁的剩女,估计就这么剩下去了。

明天轮班休息,得回孤儿院去看看老院长老阿姨,还有弟弟妹妹们,这个月还完贷款还有剩余钱,可以买不少吃食回去。

阿圆嘴角溢出一抹笑,秋夜的风很舒服,背后的桥栏杆也很舒服,她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轻盈了起来,软软的、暖暖的,像一根羽毛——

“我——大概喝醉了——”,阿圆欢欢喜喜的想着,眼前,似乎有一大片耀眼的红色,在脸颊拂过。

“痒——”,阿圆无意识的嘟念着,伸了手,想要把碍眼的红色扫落。

“唔——不闹——听话——”,一个朦朦胧胧的男声在耳边喷着热乎乎的气息,身上的衣衫似乎也在被剥离,肌肤裸露在空气里,冷吗?却又有一个火炉般的东西紧贴着自己,冰火两重天?

阿圆都觉得自己的脸红了烫了,三十岁的大龄剩女,拜那条残腿所赐,没正正经经的谈过一个男朋友,恋爱史是绝对的空白,但是,谁也不能阻止咱也偶尔做一次春梦不是?

哪个女孩子,不曾希望被心仪的男子温柔的抱在怀里呵护备至?原来,春梦也可以做的这般逼真这般熨帖——,“唔”,阿圆唇间溢出一声满意的叹息,尽管,随之就重重的鄙视了自己一把。

;这个网络时代,铺天盖地的都是各种版本形式的启蒙教育,跛着腿的大龄剩女又怎样?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咱做这春梦才宛如实质!

可是,做个梦而已,用不到逼真到痛也真实吧?

“啊——”,享受梦境的阿圆浑身都是一个哆嗦,来自身体最敏感处的剧痛令她忽然发狂,身子骤然抬起,手脚齐用,要把眼前朦胧的红色都打散!

“别闹——啊——”!

为什么?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耳边聒噪?

这不是梦?

是现实?

自己——被——强——?正在?

阿圆震惊的大汗淋漓,她抬手,揉眼睛,看,再揉眼睛,再看——

谁来告诉她,这是肿么一回事?

没有立交桥,没有秋风,没有啤酒,眼前分明是一条被蹂躏过的火红的被子,自己身在一个光秃秃的炕床上,余目所及,还有最显眼的点着两只红烛的一张木桌。

还有——一个赤身露体的男人!

此时正无比讶异无比不解的看着阿圆,嘴巴张的有些大,似乎正在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被抢劫?被掳掠?夺财夺色?”阿圆迅速在脑中判断,这是某个穷山沟里吧?看这简陋的破屋子,定然是家里娶不起媳妇,只能花钱买一个,然后,自己睡着了,被人贩子给贩来的?

阿圆脑袋都要大了,怎么办?这个男人花了钱财,定然不甘心放自己走吧?电视上那些被人捆绑丢在地下室里的画面一下子涌上来,冷汗再次席卷,虽然,姐身边缺少男人,可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强塞一个啊!

那个被推踹到地上的男人从愣怔中回过神来了,一手扶地,竟然——就那么赤裸裸的——站了起来!

“你——你别过来!”阿圆再也顾不得思三想四,双手急抓起那床红被子挡在身前,刚才的那一下剧痛又在身体深处渗出,脸上说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痒痒的滑下来。

那个男人再次惊愕了一下,张张嘴,似乎想劝说些什么,看见阿圆一脸的惊恐绝望,又放弃了。

他抓了一旁搭在椅子背上的衣服往身上套,阿圆的惊恐终于稍微消褪了些,但是警惕性还是很强,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男子的一举一动。

其实,这厮的身材还是超级棒的,烛光下的倒三角比例,健硕的肩膀和双臂,两条长腿——结实的肌肉,微微的泛着晕黄的光泽——

阿圆听到了来自自己喉间的吞咽声。

可是,他穿的这是什么衣服呢?不是衬衫,也不是西裤,更不是t恤牛仔,松松垮垮的白色斜襟大褂,红色肥裤子,又罩上一件大红布的大氅一般的外套。

阿圆看呆了,这是这厮的结婚礼服?追赶复古时髦?这么前卫的思想,不该留在穷山沟买媳妇过日子啊!

还有,这厮的头型是怎么回事?这么长?还在头顶挽着个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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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圆现在满脑子都是浆糊了,眼睁睁看着那男子颇为尴尬的穿戴好了衣服,拱拱手,拽开了门闩,迈步出去,还挺细心的回身关严实屋门,仓皇中留下一句:“你——歇着,我去弟弟们屋里挤挤——”。

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两只红烛的火苗被门带起的风摇曳了几下,又缓缓的立定了。

阿圆裹了被子,赤脚蹦到床下,小跑着插上了门闩,才惊魂未定的返回到床上。

似乎,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儿?

原来拖拉着的一条瘦腿,怎么不拖拉着了?

阿圆只觉得这一个来回,竟然有身轻似燕般的伶俐,也顾不得寻找衣服,先划拉过来被子,低了头去研究两条感觉蹊跷的腿。

暖暖的烛光下,两只赤脚是差不多大的,脚踝是一般粗的,小腿——小腿也是一样样的大小粗细,泛着莹白的光泽——

阿圆只觉得五脏六腑就要移位,这不是她自己的腿脚,原来的那两只分明一个天堂一个地狱般的差距,那条伴随了她三十年光阴的左腿,幼细的跟芦柴棒似的,肌肉萎缩成枯黄的颜色——

也顾不得羞涩啥的了,阿圆把火红的被子一把扯开,这是——这是一副完美的身材!

两条大腿,那般美好的聚拢在一起,肉肉的,白白的,一模一样的像双生子,没有半点差距!

下了重手去掐那两条大腿,“哎呦!”痛的眼泪疙瘩都掉下来了,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

苍天啊,大地啊,您老开了眼了?知道体恤本小姐活的艰难,特地开了金手指,为咱改命来了?

阿圆刹那间泣不成声,三十年为这条跛腿承受的委屈袭上心头,当别的孩子在一起跳绳打球时,她蹲在一旁艳羡的做壁上观;当老师组织春游、运动会时,她缩在角落里不发一言;当同龄的女孩子穿着美丽的超短裙与男朋友约会时,她只能独自庆祝生日——

天可怜见的,重新赐予了咱两条好腿,从今后,再不用妄自菲薄了,咱要好好的度过余生,大大方方的为人处世,生龙活虎的勤做运动,漂漂亮亮的去谈男朋友,乐乐呵呵的生几个小娃娃——

等等,刚才那个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圆从双腿健全的巨大惊喜中回转到现实,她不是没文化的人,自然知道,老天爷不会忽然还原给她一条好腿,那么,自己现在的这具身子,是谁的?

两条腿间的疼痛感又恢复了,白色的褥垫上,分明还留下了点点血迹。

这具女体刚刚被破了身。

再看看一对红烛高照,大红被子的喧腾,阿圆心底里一个小小的火苗在闪烁:“姐也穿了一把?换了个健康身?”

那么,刚刚那个男子,就是这具身子的新夫?貌似,身材还挺不错——

“呸!”阿圆果断的啐了断的啐了自己一口,就现在这个烂摊子,还是擦亮眼睛看清楚情况再做判断吧!别刚得了一双好腿,再把命给搭上了,话说,自己还没体验够两腿一般粗细长短走路时的舒服劲儿呢!

从这么个乱糟糟的大炕上扒拉出几件衣物,果然这具身子是做了新娘子的,红彤彤的斜襟绣花大褂,红彤彤的棉布肥裤子,连个拉链扣子都没有,得,倒是有根长长的布带子,勉强可以系在腰上,还得把那条裤腰叠上一个来回方打上个活结,还要担心动作大了以后,会不会就此脱落。

阿圆还扒出一条裙子似的东东,没腰没胯,就是一轮吞的水桶形状,裙边上倒是绣着花,枝枝蔓蔓的,挺漂亮。

或许,这个身子,也曾百般憧憬过自己的新嫁郎,才坐在灯下,一针一线的刺绣嫁衣,只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阴差阳错的换了自己过来鸠占鹊巢。

一时间,阿圆又颇为羞愧起来,本来想跳到地上蹦上几个来回的心思,也淡了。

屋外,却传来了拉拉扯扯的声音和几声忽大忽小的争执。

阿圆全神戒备,也顾不得去套那条裙子,急忙忙寻了鞋子一蹬,奔到了门后面凝神细听。

“大哥,媳妇娶进咱家里来了,就得叫她跟您正经过日子,再不愿意,也得安心做咱杨家的媳妇儿!”

一个稍显毛躁的男声气呼呼的在泄愤:“就不能惯她这个劲儿!今儿大好的日子,她又要上吊又要喝药的还闹腾个没完了,不愿意嫁进咱家来,有本事去跟她后娘闹啊!这大半夜的,又把您撵出新房来算怎么一回事?”

似乎,小声劝解的,就是刚刚那个新郎官:“二弟别较劲儿了,她心里不舒坦,等以后想明白了就好了,毕竟没了亲生爹娘,本身是童生老爷家的女儿,识文断字的,嫁到咱们家,也算委屈了——”。

“有什么委屈?咱杨家的传家玉镯都给了她们家,地也卖了两亩,才把这媳妇娶进门来,现在还不想让大哥进屋,走到天边也说不过理去!”做二弟的那个男声越说越愤怒起来。

开门的声音,一个女孩子迷迷瞪瞪的询问声:“大哥二哥,你们在外面做啥呢?深更半夜的不睡觉?”

“大哥快来,小四尿床了,把我泡起来了都——”还有一个更显得稚嫩的男孩子的声音在急叫——

院子里似乎兵荒马乱起来,脚步声乱哄哄的去了另一间屋子,一个小孩子被惊醒后愤怒的哭叫了几声,又抽抽搭搭的安稳下来。

就这些个动静,阿圆听的晕头转向,这一家子到底有多少孩子?没实行计划生育?怎么有事都叫“大哥”,没有父母管教吗?

貌似,可以确定自己穿越了,从丰衣足食的现代,掉到了一个穷困不堪又子女一大堆的农家院,阿圆再次扫视一下朦朦胧胧的屋子四角,抚摸着两条一般长短与粗细的腿,竟然嘴角上又扬起了笑容。

甭管前面多闹腾多麻烦多困难,姐现在是健康的,姐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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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在陌生的环境里,阿圆竟然有了熏熏然的陶醉之感,门外的争执声音渐低渐远,落了门闩的屋子恢复了安静,阿圆长出一口气,和衣歪倒在硬邦邦的炕床,在大红被子的围裹里,沉沉睡了过去。

甭管那个男人是怎么一回事,其风度人性还是可以放心的。

当太阳光明晃晃的照进屋子时,阿圆从一个沉重灰暗的梦魇里惊醒,冷汗涔涔。

眼前,还是那座农家小屋的内景,一张黑漆漆的八仙桌上,两只红烛终于燃尽,只余下两摊颓败的烛泪,挽留着昨夜的喜庆。

身上,黏腻腻的很不舒服,硬邦邦的炕床硌的腰背酸痛,阿圆再次检查了一下两条宝贝长腿,还是那般粗细长短,狠狠掐一下,“嘶——”,还是传来很真实的痛感,阿圆粲然而笑:“嘻嘻,赚到了!”

心情大好的傻姑娘,再次蹬上那双软绵绵的绣花鞋,双脚落到实处,看一眼坑坑洼洼的地面,无法不心生嫌弃,这是实打实的土地面吧?怎么不用心平一平?

看起来,这家的主人们不是一群勤快的,阿圆大胆的做出判断,只不知脾气到底怎样?自己要是提出来离开,不会遭到毒打关押什么的吧?

门口的一个木架子上面,貌似是个灰扑扑的木盆。

阿圆小心的走过去,嫌弃的看看里面的水,分辨不出这是尚未污染过的清水呢,还是已经净过手脸或脚底板的。

咬咬牙,再咬咬牙,阿圆行动了。

取了搭在木盆边沿上的布巾子,小心的沾了水皮,尽量不带起盆底的疑似物,擦了手脸和脖颈。

现在,感觉清爽多了,阿圆四下里逡巡,到底又找到了一把木梳,把一头乱发理顺,心里窃喜着,这身子的头发还不错,油光水滑的长到了腰际,这可是稀罕物,前世里三十年就没过过留长发的瘾,忙着糊口都不容易,哪有那心思滋养小资情调?

只是,刚刚费劲拆开的那发髻,可怎么还原回去?

阿圆虽然在美容院里成了一把好手,倒是真没练过梳头,见过的花样倒是不少,于是笨拙的尝试把长发编起来,心里还美滋滋的幻想着以后,可以没事就练习一下美轮美奂的发式了。

最后,脑袋后面挽出个毫无美感的疙瘩,更换了无数个方位,才用一根木钗固定住,歪歪斜斜的就忽略不计了。

没办法,阿圆需要出门解决生理问题,这是绝对不可以留在屋里解决的。

好在,院子里很安静,阿圆在门缝里瞧了又瞧,判断不出危险的信号,于是心一横,拽开了门闩,双手一拉,昂头挺胸的走了出去。

真的没有敌情!

这家院子很简单,五间矮房列在北侧,一间似乎是灶房的小屋子,孤独的缩在东边,一人多高的土墙,已经露出碱化的痕迹,墙根下落下的土堆书写着这土墙的不靠谱,正南方倒是一扇大木门,黑漆剥落的厉害。

阿圆晃晃脑袋,摸索着去西南角,那里根本没搭屋顶,三面围拢着,留一侧可以进人,估计,就是方便的地方了。

阿圆的判断还算正确,只可惜那环境忒出乎意料,设施忒对不住人。

好容易解决完生理问题的姑娘,站在院子里仰脸望天,自己要不要就此跑路?趁着院内无人看守,趁着本小姐身矫腿健身矫腿健,再不是昔日跛脚女?

可是,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又该往哪里走呢?还有,就这么不交代一句就跑路,貌似算不得仗义吧?

听昨夜里那兄弟们的对话,把自己娶回家,似乎花尽了这家人所有的积蓄,还搭上了一只家传玉镯与两亩地。

而且,那男子也没怎么虐待自己——

还有,那男子——

阿圆脑袋里蹦出两个小人在争执,是去是留,这还真是个问题。

“咕噜噜”,肚子唱起空城计来了。

天大地大,不挨饿是最大!

从孤儿院长大的娃子最知道什么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阿圆一摆头,冲进虚掩着的灶房。

天可怜见的!一尊黑洞洞的土地锅蹲踞在一角,一张大大的锅盖下,似乎还存在着氤氲的热气。

阿圆心中欢喜,上前一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要把那张大锅盖揭起来,熟料也并不是太困难,锅盖的质地只是木板罢了。

其实,这具身子的原主也不是一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吧?阿圆在心里猜测着,跟着后娘的女子,日子可能也不好过,最后还被罔顾心意嫁到这家来,昨夜里,不会真的是一心求死,才被自己捡了个剩,落了一双好腿吧?

锅盖下,是一大碗烂乎乎的米粥样的东西,还有一颗白嫩嫩的鸡蛋。

这必然是这家人给自己留的早餐吧?

阿圆心里都激动了,这一家子,是好人啊!

端了热乎乎的粥出来,再剥去鸡蛋皮,阿圆随手拽过一只木凳,往屁股下一填,就在锅台上对付起早餐来。

米粥寡淡又粗糙,鸡蛋倒是比前世吃过的香,到底是没经受过污染毒害的世界,出产的东西,还保留着原滋原味,阿圆肚子里有了慰藉,越发觉得这一趟穿的值当,竟然就此留恋起来,前世里最器重的那间小楼房,也觉得弃的不可惜了。

人得知足,得到了一双好腿,承受些穷困与辛劳又算得了什么?

阿圆再次露出由衷的笑容,恨不得就此蹦上一蹦,方能表达出这番得了大便宜的好心情!

这家人没为难自己,还给予了充分的信任,还为咱阿圆留了早饭,咱得报答人家不是?最起码,不能擦擦嘴就走人不是?

阿圆乐呵呵的在灶房里找水洗碗,熟悉了一下灶房里的摆设,也了解了一些这家人的经济状况。

还有哪里,能比灶房里的存货,更能反映出一家人的生活水平来呢?

恐怕,自己这身子嫁来的这家,是真的很穷。

阿圆的笑脸渐渐发苦,昨夜里听来的信息,这家里的原有居民,不得有四个兄弟和一个姊妹?就这么点存粮度日?瓦罐里、坛子里,自己都找了一个遍吧?集体都只吃个半饱的话,这点余粮也维持不到一个月!

“姐姐,你说,咱的新嫂子起床没有?”一个怯生生的小男童的声音,似乎,就在灶房屋后响起。

阿圆悚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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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却很气愤:“都怨大哥,这么顺着那个女人,大清早就把我们都带出去,说怕新媳妇不习惯见到这么多人,哼!要不是二哥聪明,猜摸着大哥这是想放那女人逃跑,我们还不敢跑回来看看呢!”

“姐姐,大哥不是很喜欢新嫂子吗?昨儿个喜得没鼻子没眼的,一个劲儿嘱咐我们要对新嫂子好,听新嫂子的话,怎么又想让嫂子跑?嫂子拜了堂,不就是咱家的人了吗?往哪里跑?”那个小男童口齿倒是很伶俐,阿圆听的心都软了,孤儿院里,自己最喜欢的小阿文,就是这个声调呢。

只是,那个男子,真的是要放自己随便跑路?为什么?

只因为昨夜里自己赶他出去?

阿圆心底里竟然失落了。

姐前世里没有男人缘,不就因为那条残腿吗?难不成这一世换了这般美好的身材,倒留不住男人了?

难道,这具身子的模样貌比无盐?

阿圆发现,自己只专注于双腿健全的问题了,倒是没想起来看看最重要的皮囊部分,只有身患残疾的人才能体会到,模样的标志与否,哪儿能及得上健康完整的可贵!

有心找个镜子瞧瞧五官的姑娘,到底没有寻到,刚走出灶房外,大木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三双眼睛,大的瞪小的,小的看大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大点的小姑娘,貌似八、九岁的年龄,穿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裤褂,头上梳两个小抓髻,比刚上手的阿圆梳的要齐整,一左一右,跟个闹海的小哪吒似的,挺可爱。

就是表情太怪异,皱着小眉头,微张着嘴巴,似乎在诧异这个新嫂子怎么没跑路。

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的小男娃就有意思的多,一根手指还塞在嘴里,亮晶晶的口水肆无忌惮的留下来,歪着脑袋,身上的衣服是哥哥们淘汰下来的,膝盖处扎眼的缀了几块大布丁,还又大又肥,看不出颜色。

而且,这小男娃是赤着脚的,大脚趾盘在二拇哥上,左脚摞在右脚脚面上。

幸亏,这还只是凉爽的秋季,要是深冬的话,可怎么得了?

阿圆脑子里骤然又响起昨夜里那兄弟俩的对话,为了娶自己,这家人把所有的家当都拿出来了——

怕什么?大不了就当是刚走出孤儿院独立,没钱吃饭没钱住宿的那时候好了,阿圆鼻子里酸酸的,嘴角却扯出一抹笑,微弯了身子招呼那俩孩子:“你们——吃饭没?”

阿圆此刻又有赚到了的感觉,这具身子不但四肢齐全健康,嗓音也是亮亮的,很动听,自己都恨不得再多说上几句话回味回味了。

两个娃子明显又被骇到了,女孩子自觉自己是大姐,上前一步,把弟弟挡在身后,戒备的问道:“你——不跑了?不——上吊了?”

“呸呸”,阿圆满脑门都是冷汗,到底这具身子昨日里都做了些啥垂死挣扎,给人家娃子都留下心理阴影了。

男娃子把脑袋从姐姐身后探出来,手指头也拿下来了,脆脆的跟着追问:“嫂嫂,阿文嫂,阿文给你留的蛋蛋吃了没有?香不香?”

“哄”,阿圆的脸上窜上了火,却原来,自己刚刚果腹的“美餐”,竟是从这个小娃娃口中夺出来的,难为自己恁大的人了!

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最是注重大的照顾小的,阿姨忙不过来,自然而然就形成一种气氛,时间长了,绝对不会出现大孩子抢小孩子的食物的现象。

“嗯——,那蛋,好吃的很,将来——以后,嫂——我,一定给小弟弟做更多的好吃的——”,阿圆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做了许诺,还差点就自诩是人家的嫂子了。

小娃子嘛,最喜欢听的就是做好吃的,小男娃儿再不肯呆在姐姐身后,灵巧的绕出来就跑向阿圆:“真的?嫂子会做什么好吃的?今儿个就做给阿文吃行不行?”

“你叫阿文?你真的也叫阿文?”阿圆瞪着眼睛无限惊喜,这小娃子真招人爱,不但说话的声调语气像小阿文,连名字都一样,这是缘分啊!

阿圆的脸上笑容扩大,拉了小男娃的手往正屋里走,就是自己住了一夜的那间房,还熟门熟路的解释着:“想吃好吃的,得先洗洗手,瞧瞧,脏的跟泥猴子似的。”

到底是几岁的孩子,没说上几句话就跟阿圆亲近了,笑嘻嘻的任阿圆牵着走,早忘了大门口还站着个无措的姐姐呢!

小姑娘瞠目结舌,一跺脚,却是拐了弯掉了头,奔着院子外面跑走了。

屋子里,自然还是那盆混浆浆的“剩水”,阿圆把布巾子拿起来,弯了腰问道:“阿文,告诉——姐姐,我们要去哪儿取水洗手?”

现在,阿圆完全确定自己被扔到了一个贫瘠落后的时代,没有电灯,甚至没有自来水的时代。

“大哥二哥会从小河里打水回来,我们就从灶房的大水缸里取水用。”小阿文口齿特别清晰,交代事情也很清楚。

“那这木盆里的水,倒到哪里去?”阿圆不耻下问,前世里养成的好习惯,剩水最起码得去冲马桶的吧?

阿文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次把手指伸到嘴巴里去:“当然,是泼到院子里去啊!”

败家的!阿圆心底里嘟囔着,前世里还真没这样的土院子任人肆意泼水,这习惯要是养成了,将来返回去,从阳台上往外泼水,妈啊,不得把居委会大妈给招来?

可是,咱还返得回去吗?阿圆苦笑一下,端了木盆到院子里,先放地上歇一歇,再一鼓作气搬起来,泼出去。

这老旧的木盆洗手脸,可不是一般的沉重啊!

阿圆怀念着轻飘飘的塑料用品,刷了木盆,在灶房换了一盆底清水,弯腰塌背送回正屋来。

不是阿圆逃懒,这木盆要是装多了水,可根本端不起来。

小乖宝宝阿文就跟个小尾巴似的,屁颠颠儿跟着阿圆,任这个“新嫂嫂”把布巾子垫在下巴下面,一只手沾了水,给他把脸抹了个干净,最后,索性弄湿了布巾子,把小家伙的黑脖子也抹得发了红。

终于把头脸瞧清楚了,呵呵,能算得上是个小正太!

阿圆手上不停,嘴里也唠叨上了:“阿文,香皂有没有?肥皂呢?——没有啊,那洗澡怎么办?洗头发呢?用什么?——啊?灶上烧火剩的灰?那不得越洗越脏吗?啧啧——这世道——”

是出于换了生存环境,心底里太紧张吗?阿圆的话明显变多。

小家伙的头上也不干净,正好,可以试验一下草木灰是否确实能够清洗头发。

阿圆笑得跟狼外婆似的,拐了小娃子去灶房,搓了半簸箕黑灰,又从尚留余温的大锅里淘了些温水,一大一小,兴劲头头的又把小脑袋给蹂躏了一遍。

小娃子的头发齐着肩膀,软软的,还有些发枯,把一锅温水都祸害干净了,才算洗的清清爽爽。

阿圆拿布巾子反复擦拭着小阿文的头发,内心里温温软软的。

“阿文,家里爸爸妈妈——不是,是爹娘,还在——吗?”

“娘生完阿文就累了,奶奶说她被菩萨接走了,爹,又去找娘了,大哥说,他们都很累,得去过能歇着的日子,我们跟着大哥过,有了大嫂,大嫂就会跟娘一样疼我们——”

小娃子的童音里,并无悲伤,父母都不在了,他已经适应。

就像前世的阿圆,不得不适应,当别人问起自己的父母时,能很淡然的笑笑,说一声:“不在了。”

“嫂子,你还跑回自己的家吗?你留在咱家里,跟娘一样好不好?”

小阿文人小鬼大,舒服的任由阿圆摆弄脑袋,还贼兮兮的追问上一句。

“自己的家?”阿圆苦笑,那个高楼林立的时代自己大概是回不去的了,这具身体的那个家,从这两日的情形看,也是形同虚设的吧?

“我——没有家了——”

“阿文的家就是嫂子的家啊!”小家伙理所当然的把脑袋钻在阿圆怀里:“大哥会疼你,阿文也会疼你的。”

阿圆内心一处角落忽然坍塌,酸楚的不行,眼睛也犯了潮,换了木梳在手,为小娃子梳通顺头发。

或许,自己可以试一试留在这个贫瘠的家里,反正,当下也没地方可去。

阿圆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那个男人,既然在新婚之夜可以被自己赶出去,以后,也应该不会用强的吧?

实在没法子相处的时候,再琢磨跑路好了,那时候,也应该熟悉些风俗习惯和地理环境了。

“阿文,你大哥他们,得什么时候回家?”阿圆想通了暂时留下来,实在身上觉得黏糊不舒服,也渴望洗个澡舒服一下,当然,前提得是大部队别回来。

“大哥他们去地里收红薯呢,咱家里就剩河沿上那片自留地了,大哥说收完才回来,饿了就在地里吃几个生红薯就行,又挡饿又止渴,不用准备午饭。”小阿文现在有了新嫂子,不稀罕大哥他们了。

阿圆大喜,在里面拴上了院门,领着小阿文去灶上烧热水,好在小家伙聪明,知道怎么用引火石点火,怎么填蓄柴草,怎么用烧火棍给柴草支出空隙,才能燃烧的更好。

一大一;一大一小闲聊着天,还真的烧出了一大锅热水,阿圆干脆就在灶间洗了头,挽出个疙瘩,又把木盆抱到了正屋。

“阿文,你乖乖的帮嫂子守门,等——嫂子洗好了,就给阿文做好吃的行不行?”

小家伙正开心呢,还有什么不行的?拍着小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没有大澡盆,就用小木盆对付了。

阿圆乐陶陶把身上打湿,搓上草木灰,洗净。

还真的没把皮肤洗黑,相反,匀称优美的身材,更显白皙。

哎!阿圆也像棵水仙花,忍不住要自恋一番了。

佛家有言,其实身体就是借你使用一段时间的一副皮囊而已,根本用不着万般在意。

可是,天可怜见的,阿圆就是一个最为凡俗的小女子,怎么会不在意这副皮囊的健全健康?

当确认了双腿无恙之后,小女子的心底深处,哪一个不得又添了新的渴望,让这副皮囊来的更美好些吧!

没有镜子,阿圆抚摸这张脸,光滑的跟剥了皮的煮鸡蛋似的,也没有什么痘痘疤痕之类的,那,最起码,这尊荣也算不上可怕。

从墙角的一个小木柜子里,翻寻到一个小包袱,貌似就是这具身子的旧衣物,阿圆摇摇头,看起来,这新媳妇的嫁妆单薄的可怕,不但是“十里红妆”绝对不挨边儿,就连简单的四季衣裳也没人给准备,这女子又死心眼,一门心思的不嫁,还抱了鱼死网破的决心,原本自己四季的旧衣裳都没带全。

啧啧,傻姑娘,你知不知道,能具备一具健全健康的身体是多么幸运的事情,为了这么点小事就丢弃了性命,可太不应该了!

阿圆神神叨叨的换上了一身旧衣,浅粉的颜色,依然绣着花边,比前世里自己接触到的十字绣要繁琐精细。

不过,走两步以后,怎么都觉得别扭,你猜怎的?习惯了贴身内衣,就这么松垮垮的穿着裤子,不适应啊!

想想古人也是有亵裤一说的,阿圆再次翻检那个小包袱,终于确认两身短小的白色衣裤,完全可以胜任内衣一职,于是重新更换,等里里外外都收拾个齐整,连汗都冒出了。

开门倒水,小阿文还在尽职尽责的做着“门卫”,好容易等到新嫂子冒出头来,急忙表功:“嫂子,阿文很乖。”

“嫂子知道,阿文最乖了,现在饿不饿?梳上头我们去做饭。”阿圆摸摸小家伙已经干松的头发,取了木梳,就坐在院子里的木墩子上,给小阿文挽起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疙瘩,不过是,位置从脑后挪到了头顶。

把自己那身新嫁服泡到水盆里,一大一小再次驾临灶房,坛子罐子扒拉了又一个遍,最后决定,烙饼吃。

小阿文怪新鲜的跟着阿圆,看着她从面缸里挖出一瓢黄乎乎的杂面来,甚至摸出了一颗鸡蛋,打在杂面里,阿圆早就把灶房里的材料摸得门儿清,这家余粮稀少,嘿嘿,鸡蛋还剩三个,那就将就点,先磕一个调调滋味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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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的口水开始流了,手指又一次塞进嘴巴里过干瘾,阿圆调着面糊看到了,腾了一只手,“啪”,把那只脏爪子打下来。

“阿文乖,吃手的孩子会变傻的。”在孤儿院身经百战过的大姐大,最善于应对各种小朋友的臭毛病。

小家伙先是被吓了一跳,撇撇嘴巴,要哭不哭的看向阿圆。

“家里有葱没有?我没找到。”阿圆专心搅拌手里的大海碗,转移了话题。

“有,阿文知道,就埋在灶房墙根边上。”小家伙精神了,颠颠儿的跑出去,薅了一棵已经埋得嫩白的大葱回来。

阿圆熟门熟路的烧火,对于干活,她从来不犯怵,一学就会。

锅热了,把面糊一圈圈倒下去,随时用锅铲调整厚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烙熟了一大张薄薄的煎饼,香气,暖烘烘的扑面而来。

这地锅还挺出活儿,捞起来以后,是张大锅盔似的个头。

阿圆把煎饼折成圆锥形状,指导阿文自己夹一些葱丝,再涂上点黑面酱,就专心去做。

“唔——唔——媳妇儿——晚会儿再说——媳妇儿——真好——”,白承光同学昨夜里就没过了瘾,此刻哪里还能控制住,嘴巴又啃又咬,鼻孔里、嘴巴里的热气四处喷灼,双手也没闲着,全身软的不行的阿圆姑娘,终于丢盔卸甲,溃不成军。

傻姑娘,谁家穿越来的独立女,会如此这般快的就把自己交付出去的?

这就是前世三十年独守寂圆毫无经验毫无抵抗力的缘故啊!

直到再次有疼痛袭来,阿圆低叫一声,闭目感受着“战士”在身上的征伐研磨,忽然间,泪如雨下。

其实,也没那么疼,也没那么难捱,甚至,身体深处还透出那么一股子欢愉,只是,到底心里涩涩的。

前世里,跛着腿游走在尘世间,在暗恋过的男孩子面前从不敢表露分毫,曾经以为,这样水融的时刻,自己根本就不会拥有。

身上的男人满头大汗,到底觉出了阿圆的异样,一只手去摸阿圆的脸,满把的泪水阻止了他所有的动作。

“媳妇儿——好媳妇儿——很疼吗?那——那我出来——”,男人其实怪舍不得的,犹犹豫豫的,把身子略略的向上抬。

哭的满面狼藉的阿圆却又忽的强横起来,一把按住了男人坚挺的后背,恶狠狠的放了话:“白承光,你先说,以后,会不会打我?”

这问题;这问题提的格外突兀,白同学愣怔了片刻,然后自然而然的粗声道:“你是我媳妇儿,我怎么会舍得打你?”

“真的?”白承光的屁股上还是有肉的,被一双“九阴白骨爪”给掐住,男人身子顿时一紧。

“真的真的,不管你是骂我还是打我,我都不打媳妇儿,行不行?”白同学此刻心急如焚,还没过瘾的小家伙什叫嚣着去继续征战呢!

阿圆哭不出来了,这是程,到底要怎么对待这个家庭的新成员,还要白老大亲自操作,别人的热情周到,都不能真正温暖那颗失望的心灵。

“你们——先吃,我——去看看。”白承光同学大义凛然的模样,走到了灶房门口,又拐回来,取了个海碗,装了几个面相均匀的红薯才赶赴刑场似的向着正房走去。

几个小的,就围在灶房门口偷窥,看着自家大哥在正房门前站了又站,伸手,又放下,又伸手推门。

他自己也琢磨着,媳妇儿这是对自己不满意,拿不吃饭怄气呢!

阿圆感觉的到,白老大的大身板站在身后了,红薯的甜味儿也传来了,自家肚子里的空城计也唱起来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挨饿的滋味儿咱不是没尝过,怕它作甚?

她的手脚不停,两只鞋面已经初具规模,鞋底子绷好了子绷好了边儿,就等着纳起来了。

白老大还没学会赔不是,在阿圆面前左站站,右躲躲,汗珠子都淌下来了,还是没找到合适的话来说。

“那个——媳妇儿——”,话音未落,阿圆手里的大针就冲着面门扎来,亮闪闪的,骇了白老大一跳。

做鞋嘛,最艰巨的活计就是纳鞋底子,白家没有箍在手指头上的顶针,更没有针锥子代劳,阿圆的手劲儿又不够,这项活计,终于遇到了阻力,在几乎要戳破了手指的情况下,不得不停手。

“呼——”,阿圆坐定身形,长出口气。

一直抓耳挠腮相跟着的白老大找到了机会,急忙凑到跟前,弯了腰,扯着笑脸:“媳妇儿,先吃点红薯好不?那鞋子,咱不慌——”

“是哩,你自然不慌,你脚上有鞋子嘛——”,阿圆终于发声,一出口,就是戳心窝子的话。

白老大苦笑,看向自己的一双大脚:“我这双鞋,是咱爹原来穿的,要不是为了成亲,我也舍不得穿,老二老三也都是捡的剩儿,平时我们也都是光着脚的,只有采莲,是个女娃子,我央的大伯娘给做的鞋子,送去了半袋子粮食——”

阿圆鼻子一酸,心里明白他说的是实话,哥儿几个的鞋子都是破的厉害,只有采莲脚上的鞋子还算完整新鲜。

“可是——这也不能说明,你就有权利往外送孩子,白承光你动脑子想想,要是你,就为了能多吃一口饭,多穿一双鞋,被送到别人家改名改姓,你愿意不愿意?”

问题绕了回来,归根究底,还是阿圆不能接受这个家庭抛弃孩子的现实,就算是有千万个好理由,也不能让她接受这件事。

其实,在饥饿肆虐的时候,把孩子送到可以温饱的人家,也未尝不是一种善待孩子的方法,只可惜遇到了阿圆,那是坚决行不通的事儿。

白老大眼睛里又泛上了泪光,大手掌覆上一只鞋面儿,低低的保证道:“媳妇儿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兴这个心了,这一家子人,我都要好好养起来,多下力气,让他们都吃得饱——”

阿圆的眼泪又被惹了出来,急忙低下了头,声音也是低低的:“还有我,我们多想想法子,日子会好起来的——”

这就是有文化的人和没文化的人的思维的区别了,白老大想的是再多卖把子力气,阿圆琢磨的是动脑子发家致富。

可是,二者结合起来,不就是最完美最有前途的方法吗?

眼看着媳妇儿的气消了不少,白老大赶紧的把尚留余温的红薯呈上,扒了皮,递到阿圆嘴边:“咱得先吃饱饭,才能有力气,想法子——”

“算你不笨!”阿圆斜睨了男人一眼,回想一下他昨日里的表现,决定暂且饶过他这一次。

“咱先说好,以后家里的大小事,你都得跟我做个商量,才能做决定。”

“那是自然,阿文这事,是成亲前定的,算不得数儿。媳妇儿你脑子清楚,比我拐弯儿拐得快,以后,我都听你的。”白老大恢复了憨厚的笑容,自己主动先就放弃了当家做主的想法。

这男人还得算上道儿,阿圆也咧开嘴笑了:“这可是你说的,以后这家里怎么安排,干什么活计,怎么干,都得听我的,谁要是不听话,你可得替我压服住!”

夫妻二人沟通了思想,在和谐的气氛下,包圆了一大海碗的红薯,新上任的管家婆阿圆敲敲头,一脸的郑重:“承光,你把弟弟妹妹们叫来,我要开个家庭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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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手擀面条

“大伯娘”说话还很有条理,若是赶上面皮薄的新媳妇儿,那就拉不下脸来再索要钥匙了。

可惜,阿圆的面皮足够坚韧,不羞不臊的继续伸着手:“大伯娘,谢谢您惦记着我们家,不过,既然都说好了以后不再来往,我们也不敢要长辈们自己打自己的脸,以后,就让我们自生自灭好了。”

白老大的黑脸也注视着这个方向,不肯帮助大伯娘一句。

“你个不识抬举的小娼妇!”

大伯娘怒了,浑身的肥肉都打着哆嗦,一把从袖筒里薅出根细绳子,绳子的一头,正是院门的钥匙。

随着那一声谩骂,她举起钥匙到了肩膀,照着阿圆的笑脸就砸:“你当我稀罕你家的钥匙?一家人穷的就差光着屁股了,到我那门上要饭,我都嫌脏!你今儿个说的话可要记清了,要是再敢叫你大伯那个犯浑的来给你们送粮食,我非得揪着你的头发游街不可!”

那钥匙是细长的两根铜棍般的东西,被阿圆轻轻一闪,就躲了过去,双手向上一迎,倒是正正好接在手心。

无端端被羞辱了一回,阿圆也顾不得这是白承光的长辈了,跟着恶狠狠放话:“我还记清了您今儿说的话呢!以后只要您老敢到我们家来,我就敢掂了大扫帚赶人!”

貌似,白老大的眉头耸动了几下。

大伯娘的胖身子挪出院外,犹自不甘心的回头跺脚:“白承光你个没良心的憨货,纵着你媳妇忤逆长辈,你可放小心了,哪天这恶婆娘跟着野男人跑了,把你这穷家给祸害的更干净!”

“你滚——滚——”,应答她的,是夫妻俩异口同声的两个大字,还伴随着阿圆随手抓起的一把秃了毛的干巴扫帚。

大伯娘的谩骂声终于渐行渐远,阿圆栓了门,想起被自己丢在灶房窗台上的那块宝贵的“酵面头儿”来,急忙赶过去查看。

还好,酵面头儿不但没受损,貌似,还庞大了一点儿。

阿圆拍拍手,先把面头送进灶房,然后洗手,准备按照李婶子教习的方法去和面。

白老大的身影,遮住了灶房的光线。

“媳妇儿,你——受气了——别生气——我——老三说让我早回来陪你——大伯娘她——”。

他大概想要解释些什么,或者以为阿圆受了委屈,前来安慰。

阿圆前世里养成的习惯,不开心的事情过去就算了,不愿意再次提起,何况现在还正忙着呢,摆摆头,并不看向白老大:“我没生气,本姑娘就是受气长大的,不在乎这个,你要是饿了,就先自己做点东西吃,我发了面才能腾出空来。”

任谁被人指着鼻子骂上一回,都不会拥有好心情,阿圆嘴里说着没生气,到底懒得搭理白老大,更甭说再侍候着做饭了。

泥人也是有三分性的,对吧?

白老大傻愣了一会儿子,便慢慢儿的踱进了灶房,大个子向下一蹲,在阿圆面前卖命的凑乎:“媳妇儿,我不饿,你饿了吧?要不,我给你擀些面条来煮?”

吓人的铜铃“豹眼”又洋溢着似水柔情了,怎么看都有些违和,或者,那豹子也能跟狗似的对主人撒欢献媚?

阿圆抵挡不住这么大的男人如此歪着脑袋爱娇,还距离这般近,激的胳膊上都绷起了一层“小米”来,她的身子极力的后仰,也忘记了原本的火气了:“行行行,你去擀面条——”

白老大如蒙大赦,身板一挺,差点乎没戳到灶房屋顶,大蒲扇巴掌摸摸后脑勺,咧着嘴巴恢复了傻笑:“嘿嘿,你等着,我做的面条最筋道了,我在酒店里学过面案呢,就是时间忒短,咱爹一出事,就回来了——”

他的声音渐低,脚下却没迟疑,找了另一个盆也去和面了。

当阿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面盆中的面团和的光滑白腻时,后来者居上的白老大,却已经揉利索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小面团,并擀成了一张硕大的薄饼。

阿圆吐口气,在一旁洗手,边看着那张薄饼被折叠、撒面粉、再折叠、刀切、抖开,竟然根根相连,纤细匀称。

而且,待到全部完工,白老大的蒲扇手掌上,没有一点儿面屑残留,不像阿圆,洗了一大会儿子,还觉得指甲缝里都黏糊着。

果然真功夫啊!

面条摊晾在面板上,白老大开始烧火,红彤彤的的火光映照下,铜铃豹眼更加柔和。

阿圆已经自发的从冷眼相看转变成钦佩艳羡,干脆也坐在灶膛旁边闲聊:“承光,你除了会面案上的东西,还学了啥?做菜怎么样?”

要是这厮做菜也很棒,那,咱也能脱离这些琐事,干脆,以后,就男主内女主外好了!

只要,嘴巴上、肚子里别吃了亏就好!

可惜,阿圆熠熠生辉的大眼睛注定要暗淡下去。

白老大很羞惭的大力挠头:“嘿嘿,媳妇儿,我就在面案上揉了两个月的面,别的,没——”

“哦——”,阿圆陷入了失望,白老大呆的是什么破酒店啊?揉了两个月的面,活坑人呢这是!

直到面条盛上来,阿圆的心劲头还是蔫的。

可是,懒洋洋的筷子挑起的!

善于走神儿的阿圆小姐,在原本要做计划书的毛边纸上,勾勒了几个“嘎石灯”的零部件图,她想好了,最起码先做一盏尝试一下,等白老大回来,问清楚了实际情况,如果在荒地里挖东西不犯法,那就去味道最浓的地界先挖些。

日头已过正午,空气中的味道儿已经散尽,似乎,从未存在过一样。

阿圆心里有了希冀,等待白老大回家的时间就更显得漫长,她没心思做饭,面盆里已经发酵的松软极了。

今日里的山楂葫芦不多,按说应该会回来的早啊!

心焦毛乱的阿圆,终于听到了拍打院门的声音,整个人登时像上紧了发条的钟表,以“秒”作单位迎出去。

果然是白老大回来了!

“承光——”,阿圆的声音里都是欢喜。

新媳妇满面笑容跑着来迎接的待遇,可惊煞了这个庄稼汉子,院门打开,白老大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阿圆去接他背在两边肩上的大小包袱和扛在肩上的面布袋,也被他躲了过去。

“媳妇儿,别脏了你的衣裳,我背进去就行——”

这厮就是个大力士,就连白老三的那一个草垛子,也都在他的肩上,阿圆往他身后张望。

“他们——去河里捞鱼去了,老三带着呢,别担心!”白老大解释着,小心的跟着媳妇儿往院里走:“那个——今儿没人来吧?”

这是在担心自己再在家受了大伯娘之流的闲气吧?阿圆开开心心的回答:“没人来,我好着呢,承光我问你,咱这外边的荒地,是有主的不?”

哎!阿圆是个急脾气,想到的事情,就非得马上问清楚了才安心。

“荒地?你是说这片儿?”白老大把草垛子贴墙边儿放下,也卸下来身上的负重,指指墙外边。

“就是啊——”,阿圆的眼睛明晃晃的闪着光芒,一眨不眨的看着白老大。

男人被这样炽热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然,大手掌在衣襟上抹了两把,才镇定了心神。

“媳妇儿,这地不长庄稼,下雨下雪的时候,还有臭烘烘的味道,谁家肯要?咱村子里都宁愿去河堤上开自留地儿,也不会再在这里下功夫了——”。

白老大的眼神有些黯淡了,搓搓手,很抱歉的对阿圆劝慰:“你是被熏到了吧?咱村里都不愿意在这里盖房子——”。

不能给媳妇儿一个舒适的家园,做男人的,很羞愧。

要不是图便宜,自家也不会单门独户的住到这里。

可是,听到这些,媳妇儿的眼神更热切了,是怎么回事?

“承光,既然这荒地没人要,咱能随便挖个坑啥的不?”阿圆的两只手都按在了白老大的胳膊上,恨不能踮着脚尖把脸跟男人的脸平着。

小媳妇儿软乎乎的身子靠着自己,白老大都要晕了,大巴掌给媳妇儿拢拢额头上的头发,傻呆呆的应答了一句:“能,你想在哪儿挖,我就去哪儿挖——”。

“奥耶——”,阿圆跳起来,双手一环,勾住了白老大的脖子,两只脚就离了地:“那咱现在就去挖——不行!你饿了吧?我先做饭——”。

在男人身上点着了火的新媳妇儿,“倏”地又一蹦,跳回了地面,并一阵风似的钻进了灶房。

&nbssp;白老大只觉得全身疲累顿消,大嘴巴咧的开心,紧跟在阿圆身后叫着:“媳妇儿别慌,我买了肉——”。

从外面回家,家里有一个漂漂亮亮的媳妇在等门,还会欢笑着开门,给他做饭,这就是活在世上最大的奢望了吧?现在,他都有幸实现了。

这样的媳妇儿,就得天天让她吃肉才行!

白老大擎着的大块猪肉,照旧是肥的多瘦的少,跟献宝似的在阿圆眼前晃动。

阿圆也变成了见肉就开眼的俗人一个了!

“那咱今儿包包子吃,肥的炼油,剩下的,就剁成馅子!”

正发愁那面开的太开,稀软的就要淌出盆外似的,现在好了,这种软面蒸包子,不要太好吃哦!

夫妻二人齐动手,先炼油,再把剩下的肉块儿剁成馅,搅拌上劲,倒入酱油腌渍起来。

正好还有阿圆上午挖来的新鲜荠菜,把荠菜切末,放入肉馅中混合,放一勺油拌匀,再放些盐,拌匀。

阿圆没放葱姜在馅儿里,是为了保持荠菜的原汁原味。就这,已经让白老大香的只觉的太过奢侈了。

细软的白面团,又添了一舀玉米面,还是把白老大的大巴掌给粘的黏糊糊,案板上也被糊满了,看着自家男人手忙脚乱的模样儿,阿圆笑得合不拢嘴:“你别担心,就这种效果,蒸出来的包子,呵呵,准把你的大牙馋掉了!”

院子里,两个小的欢天喜地的声音传进来:“嫂子,我们把鱼在河边就拾掇干净了!”

院子里的木盆里,还存放着昨日里没有宰杀的鱼呢!

“好!快洗洗手,等着吃肉包子吧!”阿圆突然就有了喜获丰收的感觉。白家人从大到小,虽然脾气不同,但都算勤快,也不愚笨,这个家,真的会越来越好的呢!

白老三带着两个小的进灶房,个个吸着鼻子,被肉味儿给熏晕了似的。

那馅儿里还浇了一勺子油呢!

“嫂子,我来烧火!”白老三开心的蹲坐在灶膛旁,采莲乖巧的跟着包包子,阿圆切的面剂子,在她的小手里也能放的开。

“这么小,得蒸多少才够吃?”小阿文馋的要流口水了,却又担忧吃不饱肚皮。

“放心,管够!咱多蒸一锅就行了!你尽可以一口一个吞下去!”阿圆伸指点一点阿文的鼻子尖儿,留下一抹子白面粉,大家就都笑了起来。

阿圆发现,小阿文特别喜欢自己的身体接触,即使是抓一下胳膊或者拍拍肩膀,甚至是现在的点点他的鼻子尖儿,这小娃子都会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喜欢,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都是濡慕与依恋。

就像,身在孤儿院里长大的自己,曾经有很长时间,看到别的小朋友有妈妈可以拥抱撒娇,眼馋的恨不能也靠过去,尝一尝被人娇宠或者指责的味道儿。

小时候不懂的自己跟别的小朋友的差异,孤儿院里来了要收养孩子的叔叔阿姨,也跟着向前凑。

就有那么一次,看到一个很喜欢的阿姨,梳着两条大辫子,一左一右,一笑,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

她蹲下身子,对着几个差不多大小的小孩子拍手,又张开,笑微微的问道:“你们谁愿意叫我做妈妈?我就带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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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别的小朋友还在愣怔的时候,小阿圆很冲动的跑上前去,抱了阿姨的腿,叫了一声“妈——妈——”。

然后,漂亮阿姨和旁边的叔叔,还有孤儿院里的阿姨与院长,就都呆住了。

最后,是漂亮阿姨抱起了阿圆,又在那位叔叔的暗示下,把她放在了地上。

阿圆始终记得,阿姨漂亮的脸上红彤彤的不安,和院长走过来,领起她的手的样子。

自此,阿圆再也没有期盼过被一个家庭带走。

是不是就为了这个,一见到同样没有见过母亲的小阿文,她总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希望能给予他关爱与抚慰,就像自己从未得到过的那样。

“阿文,今天跟三哥学了什么?”阿圆轻声问道。

“背了《三字经》,三哥给我找出来了书,等下午就要再教我认字呢!”阿文很骄傲的回答,接着又添补了一句:“我也教会了三哥唱歌,我跟姐姐一唱,镇子上的小娃子就围过来了呢。”

“阿文真能干!采莲也很棒!”做嫂子的,对两个小家伙都不能忽视,采莲的眼睛顿时就灿烂了几分,抿着嘴巴笑了。

水开了,把包子拾进了篦子上,阿圆盖了锅盖,嘱咐老三:“等包子味儿出来了再揭锅,再蒸下一屉,我跟你哥去找点东西,包子熟了你们就先吃。”

夫妻俩神神秘秘的扛了铁锹和竹篓出门,白老三拉住了也想跟着去的小阿文。

“承光,我怀疑这地下有好东西,你往下挖一挖!”阿圆跑到土丘处,指着早晨味道最重的那一片安排。

白老大声音登时低下来,还偷摸的私下里踅摸了一遭:“媳妇儿,你是说,这下面,埋着金银财宝?”

金银财宝?阿圆“噗——”,乐了,两只魔爪按到了白老大低着的头,狠狠的蹂躏了一把:“做梦没醒呢吧?这里有财宝的话,你会比我晚知道?”

“嘿嘿——嘿。”白老大寻思过味儿来,对啊,媳妇初来乍到,怎么可能发现地下的财宝?没准儿媳妇儿就是想挖个坑啥的玩呢!

“这块地啥庄稼都不长,据说原来有不少人人开垦过,把地界平坦实了不少,最后都寒了心,再加上有臭味儿,就连房子都不肯往这边盖。”白老大干着活儿,嘴里继续跟媳妇聊这块荒地的来头。

阿圆的心思,早就扑倒挖的深深的坑里去了。

一米——两米——两米半——,幸亏找到的这个男人实诚,卖力气不问缘由,当白老大跳进深坑继续往下挖的时候,扔上来的泥土里,夹杂了白色,而且,铁锹磕到石头上刺耳的声音传上来。

“承光,把白色的东西挖上来就行!”阿圆双手捧起那一片白色,没错,鼻孔里很明确的嗅到了那股怪怪的味道,是“嘎石”无疑了!

“媳妇儿你闪开!”白老大招呼一声,抛上来几个白色的石块儿,然后,自己借助着铁锹使力,跃回地面。

“就要这个?媳妇儿,还去哪儿挖?今儿这地皮喧腾着呢,不费劲儿!”白老大笑呵呵的看着蹲在地上瞧石头的小媳妇儿,就挖儿,就挖两块这个东西而已,媳妇儿就高兴成这样,还真是好哄的很!

阿圆小心的把石头装进竹篓子,拍拍手:“就这些,走,回家吃包子去!”

白老大的好奇心还真不强,只要媳妇儿高兴,他就屁颠屁颠儿的跟着做,连个原因都不问。

隔着院墙,就闻到了肉包子散发出来的香味儿,夫妻二人加快了脚步,肚子里果然欢唱起《空城计》来了呢!

灶房里,白家全部到齐,姗姗来迟的白老二,也已经抱了小包子在啃,见到哥哥嫂子,嘴里“呜呜——”了两声就算招呼了,这包子真嫩真香,恨不能把舌头都吃下去了。

两个人迅速洗了手,投入到狂吃肉包子的大军中。

说起来,这样的日子还真容易过,只要吃一顿饱饭就满足的从心底里想长笑三声。

六个人,愣是干掉了足足一锅半包子,剩下的,数数还有六个整。

“可以当做今晚上的点心了。”阿圆也吃的辛苦,身子连站起来都不乐意,这样的光景,要是能直接睡上一觉儿是正好。

不过,还是正事儿要紧。

“二弟,你看看这张图纸——”,阿圆掏出那张毛边纸,展开来,递给白老二,就看到了也要凑热闹的白老三。

“那个——三弟,不好意思啊,这纸是从你枕头下面的书里面找出来的——”,阿圆“嘿嘿”笑着解释。

白老三不以为意,眼睛盯在了图纸上,看的很认真。

老二已经有了打造顶针和针锥子的经验,很快就弄懂了要做什么样式,只不过,他可不像白老大,什么都不问就去做事。

“嫂子,这物事做什么用?”

“这是个秘密,二弟你辛苦一下,让铁匠加班给做出来行不行,就用薄铁皮,应该很快,你要是能办到,今儿晚上,嫂子就让你们大开眼界!”阿圆眨巴着眼睛,神神秘秘的想要激起老二的好奇心。

“二哥你累不累?要不,我去?”白老三跃跃欲试,这几天的白老二可是牛气的很,他很不服气呢!

白老二登时态度明确了,细长的眼睛一眯,薄嘴唇一启一合就回绝了:“我跟铁匠混熟了,到了那儿,还能搭把手,你去了能做什么?”

阿圆赶紧出来打圆场:“三弟,你还得教会阿文采莲认字呢!这可是长久的事儿!”

劝走了白老三,屋里的气氛才松懈下来,白老二装起来图纸,又很慎重的对阿圆交了底:“嫂子,我想好了要做你昨儿说的那个——套盒,可是,盒子里面只装针、针锥子啥的太单调了吧?您再帮我想想别的法子好不?”

这小子想白手创业,那怎么不好?阿圆从来不认为白老二这样善于钻营是坏事,就算他现在只想着让自己富裕,而没从一家人的立场考虑,阿圆也会支持他。

“好的,我想想。你大胆的去尝试就好,今儿卖的钱,你自己留下一点备用,要是需要大的投资,咱得开家庭会议表决通过才行。”阿圆笑吟吟的点头,眉眼里都是充分的信任。

谢谢雅的打赏,谢谢千魂、婉梦、狐狸的鼓励。

白老二兴冲冲地出了门,这几天双脚不停奔波,也不是不劳累,但是心里面就像烧着把火,明亮又温暖,以往使不出的劲儿,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就像嫂子眉眼中所透露出的“信任”一样,白老二对自己也有了新的认识,他觉得自己能行,做生意的时候,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难堪,相反,他很兴奋,很快活。

在泥土里求温饱的日子,他就提不起这么大的心劲儿,甚至于,当得知自家仅剩的两亩良田卖掉了,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煎熬了,他心底里还窃喜过,虽然,他也担心挨饿受冻。

现在好了,新嫂子聪明能干,给白家指点出一条光明大道,自己的腰包里,头一次装满了铜钱,现在,加上私藏的,还有嫂子刚让留下的,自己已经拥有了五十个铜钱的家当。

他想好了,这就是自己以后做生意的本钱,就算是大哥他们都不做了,他自己也会坚持下去。

隔壁村子的李铁匠是个憨厚的,媳妇又实诚,家里只有一个闺女,说过的话很算数儿,顶针与针锥子真的没往外传,白老二跟这家人交往不费力。

短短几天的交往,他甚至还能搭上手,帮着李铁匠锻造几下铁器呢!

当白老二与李家人相谈甚欢,已经一起动手制作起“嘎石灯”的时候,阿圆这边也没闲着。

把哥儿几个的破衣服都搜捡了出来,掂了剪刀连撕带扯,在白老大万分可惜的眼神里,全变身成为长条与方块。

采莲打着下手,姑嫂二人开始练习“打隔板”,用来做鞋底子。

熬玉米糊做糨子,搬了采莲屋里的方桌做底板,两个人干的也是有模有样。

院子里,白老三在一笔一划的教习小阿文学字,实在觉得无趣的白老大,拿了铁锨背了竹篓子悄悄地溜出门去。

既然媳妇喜欢挖坑里的白石头,那就索性多挖些回来!

今儿早上买回来的白面、玉米面、杂面还满满当当的,心里不用恐慌饿肚子的问题,也就添了点闲情逸致。

媳妇进门后样样事都做得妥帖,弟弟妹妹们个个欢喜,自己这个做人家男人的,实在是感激呢!

白老大咧着嘴角走到了刚刚挖坑的地界,向下一瞧,更乐了!

白色的石块儿堆中,趴伏着的,是一只灰不溜秋的野兔子吧?

这块荒地很少有人经过,个把野兔子出现也不稀罕,但是,这么倒霉的碰巧掉进坑里,又碰巧磕头到石头尖上的野兔子,实属罕见。

白老大仰首望天,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对不对?

人常说“只要倒了霉,喝口凉水都塞牙”,那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就可以说“只要幸了运,挖个大坑就能抓兔子”?

白老大小心的跳进坑中,踮起那兔子的后脖颈儿,身子还软着,气息却无了。

捡到便宜的白老大,把死兔子甩上了地面,自己赶紧再挖一些白石头,连整的带碎的,乐呵呵的背回了的背回了家。

“媳妇儿——采莲——阿文——快来看!”这个五大三粗的庄稼汉,一推院门就大呼小叫的,手里举着“猎物”显摆。

白老大很少这样一惊一乍的,大家都以为是出什么大事了呢,齐齐的往外跑。

这么有肉感的野兔子可真是个稀罕物,一票人都跟着欢叫起来。

“承光你真棒!”阿圆习惯性的赞美,这是在孤儿院养成的好习惯。

“大哥真厉害!”阿文和采莲也跟着学,白老三站在后面笑嘻嘻的。

阿圆还不知道,就是这份好习惯,让每一个白家人心中火热,让白老大曾经佝偻起来的后背越发挺直了。

“嘿嘿——是白捡的,你嫂子让我挖的坑,刚刚一去,这傻兔子就在里面了。”白老大被夸的满脸通红,把兔子塞到了白老三手里。

“别让你嫂子动手,你小子手脚利索,去扒了皮,把肉拾掇出来。”

阿圆伸出去的手登时收回,还要扒皮啊?那太残酷了,自己干不了。不过:“三弟,把兔皮给我留好啊!”

小阿文屁颠颠儿的跟在老三身后,还要回头对白老大嘱咐:“大哥,你再去抓兔子,一定得带着我!”

“臭小子,你当天天能碰见这种好事?那兔子又不是傻的,下次不得绕道走?”白老大笑得山响,这里是平原地区,不像山区里野味多,可以经常打猎谋生。

“绕道走?”已经走回正房的阿圆突然转身,一个绝妙的主意跳了出来:“承光你听我说,野兔子这东西是有习性的,它们总是在一条路上来回,轻易不会更换路线,我们可以——”。

“我们可以多挖些坑在它们走熟的路上,是不是?”白老三法。

阿圆回神,略一沉吟,才道:“挺好的,剩下的装饰,交给我——和采莲!”

小姑娘瞪大了细长的眼睛,指指自己的鼻子:“还有我?做什么?”

“能做的多着呢!”阿圆把木盒递到采莲手里:“想一想,怎么装饰一下盒子,让它更漂亮——”。

刚买回来的丝绸布头,完全可以排上用场,姑嫂二人兴致勃勃的去堂屋设计,女人嘛,总抵制不了美丽的诱惑。

白老二讪讪的洗了手,加入了制作拉面的队伍,白老三让了让身子,给这个不合群的二哥,留出了空隙。

白老大臂力最大,负责把面团抻开成原始的粗面条,老二老三接过来,尝试着把它们拉得更细,还不可以在中间断开。

“这样用劲儿——”,白老大耐心的把自己摸索出来的经验传授给弟弟们,啥的,里正他老人家不也得去上面打点打点?总不能白让人家跑腿办事,送上一两银子,没准儿还不够用呢!”

“可——可是——”,白老三寻思不过味儿来,犹自挣扎着很不痛快。

瞧瞧,就怕这种的,读书没读好,偏把迂腐给学会了!

“咱家以后做生意,要注意到的地方还有很多,不能转死脑筋儿。”阿圆打算来一段启蒙教育:“就比如这买地的事儿,咱要是提前给里正送些礼到家里,可能就会一切顺利,根本用不到添钱,还有二弟卖了二十两银子的百宝盒,要是不到卢府登门,态度又谦恭有加,那也不可能有这番好买卖,总之呢,做买卖这一行水很深,咱必须慢慢儿学着人际交往,光闷着头干活儿,可没门儿!”

其实,很惭愧的说,阿圆自己的上一世,就是个人际关系的低能儿,她能在美容院站住脚,基本上靠的是手脚勤快肯下力吃苦吃气,绝对跟“八面玲珑”套不上一点儿关系。

只不过到底是两世为人了,求人办事要付出代价还是认可的,不像白老三,别着劲儿的傻瞪眼。

要不说论起做买卖来,阿圆最信任白老二这家伙呢,没人教,自学就成才了!

“那明儿就去办手续吗?早买了,早安心。”阿圆这次把目光投向了白老二:“我建议还是让承宗去办契约。”

“那行——”,白老大无力的摆摆手:“就叫老二去吧,弯着身子说求肯的话,我肋叉子都疼了。”

“嘻嘻——”,屋子里的气氛松缓了些。

白老三不甘不愿的嘟囔了一声:“又不认几个字,还去写契约,卖了你,还不得跟着去数钱?”

阿圆悚然一惊,这世道骗子多不多?别真的被讹走了两个银锭子,那可是全家的希望所在呢!

瞧瞧这一屋子人,有心眼的人没文化,有文化的人缺心眼,呵呵呵——

“明儿买些纸张笔墨的回来,都老老实实地跟着老三学学认字,别净出睁眼瞎!”阿圆只好又添了一项家用。

“那明天——?”白老二缩了脖子,被说中了软肋嘛!

“明儿叫老三跟着你验看契约,办完手续再去找我们,人少,就出一个面摊子好了!”阿圆定了主调儿,两个斗鸡眼般的亲兄弟,又要并肩上阵了。

其实,这是最好的搭配,有文化的搭配一个有心眼的,必然无往而不利。

讨论了这许久,晚饭都要凉透了。

馒头、稠粥、咸菜、老虎鸡子,并一小盆羊肉汤,六个人埋头苦干,再不你争我论了。

阿圆切好的鸡蛋菱形块儿,是刚刚好的六片,可是,吃了自己的一份之后,碗里,又多了一个菱形,挂着晶莹剔透的糖汁,原封未动。

这是——白老大送过来的。

此刻,黑脸汉子眯着豹眼在喝粥,眼梢里亮闪闪的,正在偷偷的扫射自家媳妇儿,还要装作根本没这回事的样子。

阿圆无声的眨巴眼睛看着白老大,然后,启唇微笑,慢慢儿的慢儿的把那块鸡蛋吃下去,细嚼慢咽的,很享受。

白老大的大嘴巴又咧到了耳根,嘿嘿,媳妇儿吃得好些,比吃到他自家的嘴里还要开心。

饭后,还有一项更让人激动的事情要做呢!

“那个——今儿个的工资,就定每人五文钱可好?”阿圆把碗筷收起来,询问道。

昨日里可是说好了,自今天起要每天发工资的,虽然花费大,也不能食言不是?

“嫂子,两个小的又用不到钱,发他俩干啥?”不用考虑,敢于这样明目张胆打击别人的,只有白老二。

在普通人家,大概都有这样的习惯,小孩子不拿钱,即便是过年的压岁钱,大人也要回收过去的。

小采莲和阿文脸上有点委屈,又觉得白老二说的不无道理,于是不敢反驳。

“给——阿文攒着上学堂的吧,小孩子家家的,自己拿钱,好掉哩!”白老大也响应老二的意思。

阿圆可是下了决心的,自然不能被他们说的改了主意,小孩子打小培养花钱挣钱的意识,才能更早的独立生活,这是锻炼谋生的能力,属于比较先进的教育理念。

“那就让他俩自己攒着,别小看人家,没准儿有一天,咱们还得向他们伸手寻求帮助呢!”阿圆坚持自己的意见,并且付诸行动,从准备好的荷包里取出铜钱来,一一发放。

“先说好啊,丢了可别来找我哭鼻子!”

两个小的很激动,攥住了十枚铜钱不撒手。

要是培养出守财奴来,可就背离了原意,阿圆摸摸阿文的脑袋:“花钱不见得是坏事,只要你花的有意义,只知道攒钱的话,不会有大出息。”

“那——我能拿出几个钱来买想要的东西吗?”阿文嗫嚅的开口,看着手心里的铜子,眼睛一眨不眨的,唯恐这笔巨大的财富飞掉了。

“给了你,就全由你做主,随便花!”阿圆一句话,终于让两个小的相信了自己已经拥有了金钱的使用权,小脸上很是迸出了笑容。

兜里都揣了钱,心情就舒畅,又是轻车熟路,干起活来更加轻松,明日要准备出来的材料,没费多长时间就妥妥的了。

今儿晚上,都能早睡觉,阿文夫妻俩出灶房时,听得白老二很大义凛然的在跟白老三协商:“明儿,也帮我跟李铁匠签个契约,行不行?我——不认得字——”。

白老大正欲回身搀和几句,被阿圆拧了胳膊,龇牙咧嘴的回了自己屋子。

“我帮着老二说说情——”,白老大很不甘心的又把头扭向灶房。

“去,人家也是亲兄弟,难得兄弟俩交流一下思想感情,哪里用得着你说情?净添乱!”阿圆端着一盏“嘎石灯”,斜睨了男人一眼。

这猛汉子确实不太会带弟弟妹妹,遇到起纠纷时,他不晓得怎么管理,人家好不容易能稳下来说点话了吧,他又不放心了。

“嘿嘿——我怕他俩说的不对付,再打起来——”,白老大挠挠后脑勺,到底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人家心疼自家弟弟呢!

偏偏阿圆不许他去,还把房门关紧了,端了一个针线簸箩出来,给新买的鞋子缝带子。

孤儿院里的孩子就常打架,大都背着阿姨跟院长,打完了,照常勾肩搭背的在一起玩,那感情反而更加浓厚,遇到哪个孩子在外面被欺负了,回来偷偷一说,那就能集体出动,不分男女大小,把“敌人”围起来就讨说法,要是还敢不讲道理,那就抡拳头上,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打起架来不要命。

到后来,周围那一片的孩子,就都不敢冲着这群孤儿发闲了,实在是惹不起打不起啊!

长大了以后,阿圆会猜想,院长大人肯定是知道底细的,只是她装作不知道罢了,也有的孩子说,有几次打群架,看到过院长老太太藏起来的影子。

那是个多么可爱的老太太啊!阿圆的鼻子有些发酸了,上一世,孤儿院的阿姨啊院长啊就是她的长辈,潜移默化的引导着弃儿们慢慢成长。

“承光,弟弟妹妹们都很懂事,只要不真的打起来,就不用掺和,让他们自己成长,可能效果会更好。”阿圆的眼睛里波光粼粼,看的白老大的心里软成了一汪水。

“都听你的,媳妇儿,我以后都听你的——”。

男人沙哑的声音也软绵绵的,所谓爱情,也不过就是看见对方难过,自己心疼而已。

“等他俩说完了,我给你烧水洗澡——”,男人像是对待一个需要疼宠的孩子,伸出大蒲扇,帮着媳妇儿撩起一缕垂到鼻子尖上的发丝。

似乎,白老大所有的情意,都只能在给媳妇烧水洗澡这一环节中得到展示。

阿圆心中温暖,抬了眼睛对男人微笑,灯光下,脸上一层细细的茸毛被刻画的很生动,尤其是耳朵,白老大突然发现,阿圆的耳朵生的极美,耳尖儿上的茸毛似乎有些长,透明似的,让人禁不住想要亲近一下,用嘴巴蹭一蹭才好。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啊呀——”,阿圆低低的呼了一声,手里的针,差点招呼到白老大的脑袋上。

“没个正形!”阿圆躲开那张嘴巴,轻啐了一声:“你老实点儿,等我缝完这几针——”。

话没说利落,阿圆的脸色就红润上来,等缝完了这两针,心急着做什么啊?

“嘿嘿——我等着——”,铁塔似的大汉子,摇身变成一只“哈巴狗”,双手扒着桌案边沿儿,眼巴巴的看着阿圆的每一个动作。

哎,再老实憨厚的汉子,也禁不起新娶的小媳妇儿的诱惑不是?

阿圆侧了身子,索性眼不见心不乱,手指抖啊抖的,勉强缀上了几道针线,往簸箩里一放,就被人眼疾手快的端走了。

“嘿嘿——媳妇儿——”,嘎石灯被迅速吹熄,一个热腾腾的怀抱伸开来,阿圆身子腾空而起,从桌案旁移到了床榻上。

嫁个身高体壮的猛汉子,福利就是完全不用你自己动手动脚,他一个人,就把活儿全包了。

阿圆只需要配合的抬抬身子,更衣的任务就完成,剩下的,就是一个闭眼享受的过程。

被调教过的男人知道温柔细腻的重要性,这过程就尤其值得期待。

除了,这季节已经寒冷了些,裸露的肌肤处在冰火二重天,微微的有了些战栗。

箭在弦上已经蓄势待发的白老大,猛然停下所有的动作,嘴里还“嘶——”的吸溜了一口冷气,然后把被子从头到脚的给阿圆蒙住,自己“唰唰”下地,穿了衣服又“踏踏”的出门去了,还没忘记回身把门对紧。

已经升到九霄云外的阿圆被丢下了平地,登时打了几个冷战,脑袋也清醒了。

老天爷啊!您不是玩咱呢吧?好不容易才得了个知道疼人的猛汉子,不会就给整“阳痿”了?这才稀罕了几天啊,“幸福”招招手,就拐弯儿走了?

怪不得前世里大街小巷墙壁电线杆都贴满了小广告:“专治不举、举而不坚、坚而不久、让男人抬起头——”,自己当时还挺厌恶的,觉得这纯粹是因为患病的人少,才疯狂的做广告,却原来,男人真的很不担在乎,还没怎么使用就出毛病了。

我该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男人?

就连繁华的镇子上,也没见到类似的小广告,白老大得了这病,可怎么得了?得去哪儿诊治啊?

不得不说,女人的想象力天生发达,就一会儿的功夫,阿圆已经把最坏的后果都想了一个遍,甚至,计划好了等白老大羞愧的回来,自己要怎么开解。

总不能因为人家把欲火焚烧的自己丢到了床上,就翻脸吧?他还年轻呢,总有得治不是?

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白老大还没有回屋,他是不好意思见到自己吧?阿圆决定,给男人保留面子,装睡。

这样,等他回来,发现媳妇已经睡熟了,就用不到这样尴尬了吧?

阿圆紧闭着眼睛,思绪七上八下,只觉得身下越发热乎乎的,心里更是焦躁。

终于,房门,被推开了。

那个高大的猛男,似乎还掂着个铁皮桶进来,小心的放在木盆旁边。

然后,栓门,黑影子小心翼翼的摸到了床边,阿圆眯缝了双眼偷偷的瞧着动静,极力把呼吸调整到均匀。

嗯?男人的两只大手掌掀起了身下的被褥,按一按,还满意的点点头,从他身上,传出来一股子烟熏火燎的味道儿。

阿圆一动不动,汉子就有些纠结,把脑袋凑到阿圆脸上细看,嘴里轻声的唤着:“媳妇儿,睡着了没有?”

这还试探上了?阿圆忍着笑,装作睡着了又被骚扰了似的,向床里翻了个身,又不动了。

纠结的汉子失落极了,呆站了一瞬,终于再次脱了衣服,揭了被子一角,自己钻了进去。

阿圆是真的想要睡着的,可是不知道怎的,身子下面火烧火燎的热,根本睡不着。

她艰难的忍耐着,唯恐露出了破绽。

&nbs>身边的汉子也不好受,跟烙饼似的翻身,还尽可能的把动作放轻放慢,偶尔,嘴里还要长叹一口气。

今儿这一晚,可真是难捱啊!

阿圆的身上,沁出了一层热汗,痒痒的,很不舒服。

她无法再忍耐,悄悄地,挪动了一只胳膊,伸到被子外面放放风。

还在烙着大饼的白老大登时惊喜万分,直立起半个身子问道:“媳妇你醒了?还冷不冷?”

热的浑身冒汗,还冷个头啊?阿圆索性把两只胳膊都解放出来,扭过身子抱怨:“今儿这是怎么啦?都进十一月了吧?天还这般热!”

热?白老大登时苦了脸,媳妇不冷,那不是拍马屁给拍到马腿上了?

“嘿嘿嘿——,你热,那我去撤了柴禾,头前儿,是怕你冷,我在外面把炕烧上了——”。

“你去烧炕了?”阿圆愣了,这小子中途离场,不是得了不举不坚的毛病?

她的十指姑娘,完全没经过大脑的指示,就自动出发,向被子下面探索端倪去了。

粗粗的大大的热热的呢!哪儿有什么毛病?

白老大猛不丁的被媳妇儿抓住了要害,身子立刻绷紧,酝酿了半晌的睡意,彻底消散了。

“哦——媳妇儿!”

得,黑绵羊化身猛虎下山,再顾不上温柔前奏啥的韵味,直接冲向终点站。

这个死脑筋的憨货,去做什么不会打声招呼啊?枉咱费了半天的脑细胞,还琢磨着怎么去帮他求医问药!

阿圆也揣着满肚子的幽怨呢,伸臂勒紧了男人的脖子,把那颗榆木黑脑袋重重的摁在了肩头,“吭哧”一口,咬了个牙印出来。

这一刺激,更是不得了,白老大原本就是一个“强悍”的身坯儿,又压抑了这般久,把被子往腰下一抖,就是一场持久战。

屋子里的温度真的很高,阿圆觉得自己体内所有的液体都流失殆尽了,于是身子更加轻盈,在极致的欢乐里飘啊飘啊——

这就叫做灵魂飞升的境界吧?

,我们两个也不耽误去摆拉面摊儿。”白老二根本没看见自家大哥发型的异常,把两个人协商的结果公布了一下。

“契约立好了,谁也唬弄不了咱,嫂子别担心。”白老三安慰阿圆,伸手就去抓蒸好的红薯:“我们就在路上吃好了!”

阿圆回正房取钱,昨日里淘换开了一个银锭子,正好再数出六两来。

“签契约的时候仔细些,把荒地的面积写清楚,我们等着你俩一起去镇子上。”

中国古话就有说:“打仗亲兄弟——”,果然,大清早就骚扰了里正大人的白家哥儿俩,满意的归来了。

地拉车上的东西又一次堆得满满当当,不过,硬是留出了三个妇孺的空隙,白老大坚持让她们坐上去,还讲起了道理:“对我们大老爷儿们来说,车上多仨人少仨人觉不出来,你三个就不一样了,瞧瞧,都穿着新鞋子,再走烂了走脏了,又是一笔花费。”

可不是?三个人都臭美的穿上了新鞋子,那哥儿仨却一致脚蹬旧鞋子,露着大拇哥的,翘着小脚趾的,模样各有千秋。

阿圆瞪大了眼睛发火:“买了新鞋子不穿,显摆我们虐待你仨了?到了镇子上,叫外人看到了,不一定怎么指我的脊梁骨呢!老二老三也到了娶媳妇的时候了,露着个大脚趾头,谁敢嫁过来?不行,要穿都穿!”

白家老二跟老三就都闹了个大红脸,白老大却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包袱皮儿,裹着的,可不就是那双新鞋?

“嘿嘿——我知道不能给你丢人,等到了镇子上,就——换上——。这一路净是土啥的,我不是怕埋汰了吗?”

到底还是生姜老的辣啊!一向自诩白家最聪明的白老二,也服气了,跟老三一对眼儿,得,跑回屋里,也在怀里揣的鼓鼓囊囊的出来了。

都是年轻人,哪个真想要埋汰的出现在别人面前?

一行人高高兴兴往镇子里走,阿圆搂着两个弟弟妹妹坐在地拉车上,昏昏然,有了睡意。

最近几天的睡眠情况,属于严重不足,地拉车的木轱辘“吱呀吱呀”的叫唤着,俨然就是催眠曲。

老二老三就跟突然开窍似的,一左一右的推着车,还聊起天来。

车上的三个人互相传染着睡意和哈欠,最后,三颗黑脑袋顶在一起,同去了周公府上。

倒是不用担心被风吹到了,四面都有桌凳啥的抵挡着呢,白老二跟老三搭把手,扯了包铁皮炖水炉子的旧棉被,把三个人围裹了起来。

这样艰苦的环境下,三个人竟然睡得分外香甜,直到了进镇子,人声喧闹起来,阿圆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幸亏的这里没人认识咱,阿圆尴尬的摸摸嘴角,确认没流口水出来,才拍了拍两个小家伙:“起来了,要开工了!”

先在老地方占了地儿,跟卖云吞的王家夫妇打了招呼,卸下一半儿的行李,然后奔赴下一个集市口,帮着老二老三找位置摆放东西。

在家里已经和好了两大盆面,白老大略一指点,那哥儿俩就点头如捣蒜,直说已经会了。

留下个小采莲帮他们,再分了一草垛子糖葫芦,小夫妻俩这才带了阿文返回摊位。

“记得啊,你还小,不能端盛了热汤的海碗,就让客人自己端最好了,你只负责卖几只糖葫芦就行!”阿圆不放心阿文,唯恐他被烫到了摔倒了,这还是祖国的小花骨朵呢,咱不能把童工使唤的忒狠了!

这样一来,夫妻两个就有些手忙脚乱,拉面、煮面、收钱,还要随时拾掇碗筷,清洗出来备用。

白老大手里的面可离不了人,只能是阿圆自己,走马灯似的转悠,小阿文看不过眼,时不时的帮把手,拾掇一下碗筷。

幸亏的来的路上囫囵着睡了一觉儿,还没用双脚“万里长征”,要不然,这会儿肯定得吃不消。

阿圆准备了好几块布巾子,擦手的、洗碗的、擦碗的各司其职,就连擦桌子的布巾子也洗的白亮亮的,四下里都透着干净,客人就个个很满意。

与昨日里不同的是,集市里负责收税的两个大汉光临了摊位儿,没说的,要求上交十文钱。

白老大憨厚,立刻就要阿圆取钱,十文钱,咱现在拿得出来!

可是,这就有点跟前世里对铺子定税收的金额似的,第一次拿了多少,就会在很长时间里都拿这个同意的数目,屈指算一算,一个月,就是三百文呢!

阿圆明明看见隔壁的云吞摊子,就捧出了五、六文钱的样子,心里就老大的不乐意。

“长官——”,话一出口,阿圆就差点儿给自己一个嘴巴,怎么跟见了日本鬼子似的称呼?

“那个——大人,您看,我们刚刚开张,还没卖几碗面呢,今儿的本钱都不一定能收得回,要不,您等我们再多卖一会儿,等攒多点钱,再给您送去?”

打头的那个就要瞪眼睛,白老大丢下手里的面团赶紧上前扯阿圆:“她是女人家,不会说话,会说话,我们交,马上交——”。

做老百姓的,见到什么人都得低三下四。

阿圆被那么一扯,心里也明白了一些,人在屋檐下,得,低头吧!

既然想明白了,刚才那点子不服气就全消了,阿圆捂着钱盒子换上笑脸,言辞比白老大还恳切呢:“大人,今儿天凉,先让当家的给您二位煮碗面吃,也替我们尝尝味道,以后啊,说不得还要常请您二位关照买卖,先坐下,那钱我们一准交!”

新奇的东西,谁不想尝个鲜?在集市上溜逛着收税的,本身就都是好吃懒做的主,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然就真的入座了。

白老大把面抖得山响,阿圆泼的肉酱又足足的,半勺子辣椒油泛着红光,两个官差吃的惬意,脸上不再那么装模作样了。

阿圆捡了五文钱出来,很抱歉的递到一个官差面前:“实在是——这钱不凑手,本钱又大,这油、这面、这肉酱,自家都舍不得吃一口呢!”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吃得满意的两个官差,还想以后再来蹭吃蹭喝呢!

“那就五文好了,嗯——我们哥儿俩的面钱——”。

阿圆笑了,隔着包头脸的布巾子劝道:“瞧您说的,就两碗面罢了,算我们夫妻俩请大人吃的,还提啥钱啊!”

说实话,能想起来提钱,还不恶语骂人,动手伤人,阿圆就已经在心底对官差的评价很高了,让他俩白吃白喝,还真是从心底里乐意。

白老大也站到了媳妇前面,躬身感谢两个官差:“咱家这面味道还差些,等功夫练好了,还得请二位大人来品尝。”

“这两口子还挺懂事儿!”一个年长些的官差乐了,拍拍白老大的肩膀:“这面条筋道,还不错!明儿的税钱,就先不收了!”

五文钱,果然定下了税收的标准,明儿还能省下几个,算起来,也不怎么吃亏。

白老大拿起白布巾擦汗,心有余悸的对阿圆交待:“媳妇儿,再有这事,我来应对,你往后站,万一摊上不讲理的,别动手伤了你!”

阿圆眨巴眼睛,不置可否,上辈子她就打小独立惯了,更没有什么出了事躲在别人后面的习惯,再说了,让你来处理,就一定比我出面处理的妥当吗?

女权社会里打拼出来的新新人类,说实话,压根儿就没会输给男人的概念!

“不知道他们去老二的摊子上没有?”白老大又多操心了,皱着眉头,拽断了一根拉面条。

“你没看见阿文刚刚跑出去了?我猜啊,一准是给老二他们报信儿去了。”阿圆倒是笑起来,真不知道白老大怎么长的,几个弟弟妹妹们,个顶个的都比他心眼子多。

尤其是阿文,学东西特别快,又肯吃苦,真的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下个月,无论如何得兑现诺言,送他去上学堂。

这年头,家里有个秀才,就比全是白丁强,最起码,少受很多委屈不是?

其实,通过这两天出门,对这个诡异的朝代,阿圆还是基本满意的,要不然,就这么蹲在社会的最底层,还不让人随意打杀了去?

这个冒牌的宋仁宗,管理还是不错的,集市也算繁荣,只要勤快些,就饿不死人。

小阿文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神秘秘的附在阿圆的耳朵边说:“嫂子,那两个收税的,竟然没收三哥他俩的钱,说是有熟人的缘故。”

那两个小子,竟然混出熟人来帮忙了?

阿圆艳羡不已,缺钱的人,真的恨不能把一文钱掰成两半花,自己怎么就没省下些税钱?

据说,乞丐从来不羡慕百万富翁,他们只羡慕比他们自己多讨了几文钱的同行,阿圆此刻,顿时明白了这个道理。

今日的客人照样不少,昨日里没捞着吃新鲜的,今天就补上了。

带来的白面,又一次宣布告罄,只给阿文留出一碗来解馋。

小阿文的糖葫芦就卖的少,他老是兼顾着刷碗筷,常常忘记了还做着兼职呢!

“阿文,吃饱了饭,我建议你去点心铺子、食品铺子的再转转,就问问三文钱一只谁能包圆儿,还有,咨询一下谁还想长期卖这个,我们都给他最便宜的价格,让他倒手就能再卖!”阿圆揉揉后腰,循循善诱的教导小弟弟。

“三文一串,咱家会不会赔钱?”小阿文不放心,咬着嘴唇追问:“还是我多卖一会儿吧!”

“我跟你说啊——”,阿圆也神秘起来,嘴巴凑到小家伙耳朵根儿:“咱家能卖两文钱就不赔本,嘘——不能往外说的耶!”

那岂不是说,原来每卖出一串糖葫芦,都有三到四文钱的盈利?小阿文已经学会计数了,登时睁大了眼睛,老天爷的,那咱岂不成了奸商?

小家伙懵懵懂懂的把剩下的糖葫芦摘到竹筐里,迅速跑走了。

白老大也听了个一知半解,对自家糖葫芦的盈利状况终于有了个模糊的认识,怪不得媳妇儿花钱时那么积极呢,怪不得老二削尖了脑袋也要做买卖,这好家伙,略微一糊弄,就比下大力气种地来的钱多呢!

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就此走上了一条渴望行商的不归路,尽管,还要时不时的回一下头。

小阿文是跟采莲一起跑回来的,手臂上挂着的竹筐子已经空了,扬着小脸得意的介绍战况:“我先喊了姐姐,一股脑把剩下的糖葫芦都卖干净了,不是三文钱,是七文钱两串儿,嘻嘻——嘻——”。

这小子还知道灵活运用经商规则?阿圆竖了个大拇指,又揽住了小采莲。

“嫂子,大哥,三哥他们已经把面都卖干净了,叫我来喊你们,装车回家呢!”采莲的口齿越发利落大方,只是,跟小阿文一样,轻易不肯叫个二哥。

那哥儿俩头一次独立出摊子,手艺也练得不伦不类,怎么就能卖的了那么多面条?白老大太感兴趣了,赶紧的拽过小采莲追问。

“还不是那——二哥——想的法子,端了一碗热面站在集市口上叫卖,请这个尝尝,叫那个闻闻,还往集市里面送,有贩子跑不开的,就端到他们脸前吃,就剩个三哥忙活拉面煮面,还是我照应着刷碗筷呢!”小采莲的脸上貌似纠结,不知道是应该夸赞那个不招人喜欢的二哥的做法呢,还是必须鄙弃,他跑出去吆喝,那重活儿,可都落到了自己喜欢的三哥头上了!

阿圆喷笑揉额,这个白老二,就是个典型的“破锅盖”——不知道是怎么“围”的,把一家大小得罪了一个遍,做了好事也受排挤。

小阿文再次攥了攥小拳头,很明显,选择声援姐姐和三哥。

这次,白老大反倒脑筋清楚了,“啧啧”的赞叹了一番:“老二还真精儿——,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媳妇儿,明儿咱也往集市里面送,嘿嘿,我再多买几袋子面——”。

你们哥儿几个是想垄断整个市场吧?阿圆怪新鲜的看向自己丈夫的“美人尖儿”黑脑袋,什么时候,榆木也能开窍了?

“那个——二——哥说,他跟米面铺子的掌柜说好了,咱家买的面多,便宜些,还有,以后不从家里多拉了,直接先到铺子里搬面布袋,三天——一结算——”。小采莲不甘不愿的告诉完被交代的话,领起了弟弟的小手。

貌似,姐弟俩互相坚定的对视了一眼,大概,是打算要继续对白老二采取“同仇敌忾”的战略方针。

“哦——”,白老大的大嘴巴,果断能塞进一枚大鸭蛋,许久,都没来得及合上。

是发现了自身与那个狡猾的弟弟之间的差距了吧?

“那小子,是贼精儿——”!白老大下了定语,扬手招呼了三个人,推起地拉车,赶去集市另一头接应另两个功臣。

白家第二老实人——白老三,标准老实的站立在摊子前面,眼巴巴的等着接应的亲人。

白家第一号贼精的奸商——白承宗同学呢?

“二哥说——有客人说——一大碗面吃不饱,两碗吧,又吃不了,浪费!就去集市上转转,想想法子——”,“二老实”同学一五一十的交待,顺便把阿文拦腰举起,亲哥儿俩笑起来。

差距啊!明晃晃的差距啊!

阿圆跟白老大对视,夫妻俩同时在心中自责起来:“这做买卖的内中奥秘,需要有心人去挖掘,咱是不是太不动脑子了?”

内心里常常窃喜自己拥有超前别人的经验,志得意满的阿圆,也汗颜啊!

“老二,买了什么回来?”白老大以从未有过的尊敬姿态,迎向了怀抱竹篮的亲亲二弟。

“大哥大嫂你们来啦?我又买了一百个鸡蛋,寻思着在家煮熟了带来跟着拉面卖,现在天凉了,放个两天也没问题。”白老二的鼻子尖上都是汗珠子,原来的阴白脸也红彤彤的精神万分。

面对这样敬业乐业的“员工”,阿圆又惭愧又激动,给面条碗里加一个卤蛋或者茶叶蛋,不就是几千年后最大众的吃法儿?现在,还要由一个“老前辈”来提点,真真的低能!

&nbbsp;“二弟辛苦啦!嫂子有办法把鸡蛋煮的更好吃,明儿个,大家就擎好吧!”

回程的路上,气氛就有些安静。

几个大的各怀心思,要努力追赶自家兄弟的思维方式的,要绞尽脑汁思谋更好的致富方法的,都在地拉车的“吱呀吱呀”声中延续。

两个小的也很沉默,早前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消化殆尽了,但是,大的几个明显没人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们又都是饿惯了的,也就不言不语。

或许,被拉面的味道常熏着,也能唬弄一下肠胃,或许是思谋的心气太重,今日的午饭,还悬在半空,而天色,已经到了下晌。

走到一个路岔口,白老大停住了脚步,看向阿圆:“我得去三十里屯取浴桶,你去不?”

“去去!”阿圆早就被地拉车的硬木头硌的屁股生疼,急忙摆手,慢慢儿的从车上挪下来,脚都麻了呢!

“阿文采莲跟着去吗?”阿圆伸手给两个弟妹。

可惜,两个小的真的已经饿透了气儿,个个拨浪鼓般的摇头。

白老二看看地头儿,也跟大家道别:“我就在这儿拐弯儿,找找李铁匠。”

阿文跟采莲的脸上,就滑过一丝快速的喜悦,就剩下白老三,带着最亲近的两个小家伙了。

夫妻二人前行了几步路,又跟白老二分开了。

三十里屯不比“迷糊阵”大,但是村居很齐整,街道也宽敞些。

这个村子里的木匠多,几乎家家户户都能自己动手打制些家具啥的,院子里、大门外,就常能见到被肢解的木料和刨花木屑。

“杨木匠的木桶箍的最好,严实合缝不漏水——”,白老大跟媳妇儿介绍着,走进了一个大院子。

果真,大大小小的木桶摆放了不少,一个瘦瘦的留山羊胡子的老头正指点着儿孙或者是小徒弟做活儿,那弯腰伸出个烟袋锅子的神态,很显的本领高超。

就是这老头脾气不怎么好,见了阿圆,连个招呼也欠奉,眼皮子撩一撩就直接无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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