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换将之后,箫予衡待她,反而比从前都更加在意珍重,便如这话中说的,是春果第一枝的谢地樱桃,宫中都是才得的,箫予衡便特意往公主府里送一篓子来。
那樱桃苏淼淼因为生气并没有吃,她前日也不觉这算什么大事,但此刻对着衡哥哥的询问,她却不自觉泛出几分自责来。
果子可是衡哥哥特意总来的心意,她怎能这样辜负?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时候不到,倒显得难得,公主府里人口不多,只尝个新鲜。”
箫予衡的声音温和,说话间,目光却越过低着头的她,看向了人群之后另一道单薄的纤巧身影,心下也闪出一道幽深心声:[她果然也在。]
苏淼淼眉心一跳,还未抬头,心下已有猜测——
他在看姐姐苏卿卿。
今日出征的人中有陈昂,姐姐也是一早乘了马车,想着即将上阵的心上人,一路都眼眶泛红。
苏淼淼背对着姐姐,其实是看不到苏卿卿与陈昂的,但这种情形,已然沉寂的谶言天音,都终于寻到了机会死灰复燃一般,骤然响起,一字字在苏淼淼的耳畔响得格外清楚。
【苏卿卿身着素色的牡丹碧霞罗纱衣,百褶白绫裙,梳着倭堕髻,斜斜的插着几支玉簪与珠花,广袖低髻,白绫轻纱,单薄孤寂,如同月宫仙子,只是一眼,便叫箫予衡再也移不开眼睛。】
这的确是姐姐今日的打扮,箫予衡看的也果然就是姐姐。
苏淼淼痛苦的微微闭眸。
【她轻掀帷帽,与未婚夫只隔着几步,无言相望,未语泪先流,泪珠晶莹,仿若划过荷叶的露珠。】
【箫予衡的眼底幽深又冰凉,这样的晶莹剔透、令人痛苦的珍宝,却并不是属于他,罗敷有夫,使君有妇。】
苏淼淼听到这一句,痛苦之中,也不禁心生庆幸。
是,一切都已经变了,主将已换,只要陈昂还能好好归来,姐姐自然不会与衡哥哥再有牵扯。
这样想着,苏淼淼也努力带了笑容,打断了箫予衡的注视:“是,家里都吃了,都说味道好。”
箫予衡闻声回眸,正要开口,前方便也传来杨老将军中气十足的声音:“诸位心意在下心领,军令在身,只等大胜班师,再来设宴相贺!”
说着,杨老将军拱手再拜一次,便也下令继续动身。
北伐第一日,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违抗主将,身后将士不论出身功绩,都是肃然领命,令行禁止。
这场景又叫箫予衡忽的顿了顿,眉宇之间飞快的闪过一丝阴鸷。
下一刻,箫予衡便已如往常一般,对苏淼淼开口:“淼淼,我要先走了。”
这一丝叫人发寒的阴骘闪过的实在太快,快得只叫苏淼淼都疑心是自己看错。
苏淼淼不及回神,只下意识点头。
箫予衡见状,便也干脆翻身上马。
上等的大宛名驹,高大威武,掩去了所有的面色,苏淼淼自马下看去,只能看到一半隐隐的黑色身形。
但这样的距离,却也足够苏淼淼听到了箫予衡那熟悉的心声,似是其主人心神也有些激荡不平,心声也显得断断续续:[看在公主府……暂且委屈……且待日后夺回……立卿卿为后。]
这是什么?苏淼淼疑惑凝眉。
仿佛是在为她解惑,这时候,怪异的天声也又响了起来,
【箫予衡的手心慢慢握紧,又缓缓的松开,这一刻,他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心】
【定亲又如何?还未成婚,夺回来就是。】
【他看中的东西,便总会得到,不论天下,还是情爱。】
【困卿困卿,当他决意困住苏卿卿的同时,箫予衡这一生,也终将为卿所困。】
苏淼淼蓦然打了个寒颤!
困卿……困卿?
这故事的名字,不是困情,是《困卿》!
夺人所爱,困苏卿卿!
从心底里泛出的冷然叫苏淼淼浑身僵硬,仿佛置身数九寒冬,连指尖都在忍不住的颤抖。
箫予衡却并未察觉,临去之时,还特意弯腰探身,出声提醒:“此处杂乱,当心些,先回府去,等等我送罢大军回来。”
他的面色仍旧是那样谦和温柔,声音温润如水,似乎在对着心爱的情人低语。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表面一副君子谦谦,光风霁月的模样,一面为了公主府的权势哄骗着她,一面又将她们视为隐患,甚至这时就已想过日后废了她,改立姐姐为后?
甚至这时姐姐才刚与旁人订了婚,他甚至还打算将压根没有喜欢过他的姐姐夺回来,困为禁脔!
他将她、将姐姐都当成什么?
苏淼淼的舌尖都几乎咬出血来,她死死的盯着箫予衡远去的背影,满心里都是一层层察觉出的恐惧与愠怒,只叫她恨不得现在就亲手要了箫予衡的性命!
但这念头才刚刚闪过,另一股莫名又突兀的情绪却又猛然泛起,毫无道理的试图压去她所有的恶意。
为什么都在这个时候,她竟还会对箫予衡心动不舍?
惊怒之中,苏淼淼猛然发现了什么——
不,她的情感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