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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致暗黑

 

金妮在回霍格沃滋之前,把她的房间托付给了菲欧娜。跟弗雷德和乔治同在叁楼的珀西的卧室归了芙蓉。

“莫丽女士很满意这个安排。”弗雷德往壁炉里摔出一把飞路粉,绿色的火焰吞噬他之前,他用夸张的口型把话传达给了乔治。

壁炉旁挂着的装得半满飞路粉的陶罐,乔治的手刚触到粗糙的沙子,比尔叼着片抹满果酱的吐司挤了过来,他的手肘抬在胸前,腕表反射着明晃晃的光,比他额头上的汗扎眼。

“抱歉插个队。”他朝乔治狡猾的挑了挑眉毛。

昨天他从‘珀西’房间蹑手蹑脚出来,轻轻带上门被刚从浴室上来的乔治撞个正着时,也用这样饱含深意的的眼神看着乔治。

乔治猛的向后退了一步,抽出伸进陶罐里的手,带出细闪的绿色粉末。在比尔踏进壁炉里搅起的风里,亮晶晶的细粉旋转出一个漂亮的弧形,降落在他一尘不染的火龙皮鞋上。

他抬起脚背仔细观察着嵌在龙鳞纹路里的粉末,脚尖躲开肩膀的阴影缓缓转动,紧密的半圆鳞片交汇的波浪里,像是银白的浪花。

鞋尖的海浪突然沉默下来。温暖的重量轻轻搁在他肩膀。

“路上小心。”

金色的发丝填满他眼尾的视线,他侧过脸吻在菲欧娜额头上,鼻腔里哼出似笑非笑短促的发音。

“嗯。”

乔治发觉脖颈间有滚烫的温度在向上蔓延,冰凉的耳根都感觉得到。他揉了揉发烫的耳朵,弗雷德一定是在店里抱怨他还没有到。

但就算到了店里听弗雷德喋喋不休一番也是值得,在他走进壁炉时,艳绿色的火焰将他从陋居抽离前,他还听到菲欧娜说,“等你回家。”

不是回来,是回家。

洗衣房里的洗衣液让他们的衣物裹上同样的柑橘香味,清新皂感的沐浴露在皮肤的纹理里流连,血液和骨骼被相同的热气腾腾的食物滋养。

新巫师袍和新课本是奢望,魁地奇商品店的橱窗里的火弩箭更是遥不可及的奢侈品。但家不是,家从来都触手可及,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陋居一下子空了下来,只剩菲欧娜和韦斯莱太太。

着急忙慌的早餐,人总是来一波走一波。没跟上的果酱撒在桌面,面包碎屑跌进果酱里,像是跳进一个满是水藻的泳池,没什么水花,只是渐渐被吞没。晚餐的食物还没把餐盘捂热,就空了下来。莫丽总在厨房与餐桌间来回,一晚这短短的距离她像是参与了一场五十英里的竞走。

菲欧娜坐在厨房岛台前的高脚凳上,和韦斯莱太太吃着对于两个人来说过去丰盛的午餐。她舀起几颗翠绿但软烂的碗豆放进嘴里,舌尖把碗豆推向上颚,奶油和黑胡椒酱汁混合着细腻的豆子粘在口腔里,一颗番茄酸甜的汁水解救下动作迟缓的舌头,半熟的牛排又在寡淡下来的滋味里添上浑厚的口感。

菲欧娜一脚踏在凳子的横梁上,一只脚在悬空中来回摇晃。像是每一口食物都值得除了语言之外更私人的赞美。

积雪还有厚厚一层,晾衣架在雪地里踏出的凹陷里,有鲁莽的新绿从里面冒出头来。菲欧娜把洗衣房里的晾衣架又搬了出来,四个落脚点搭在那些一碰就碎的绿色上。斑驳的铁架两端还保留下从前的油漆颜色,但已经旧得不像话。她笨拙的支开x形架子,一丝被踏碎的新鲜从地上传来,是残破的野草最后的挣扎,合着雪的冷冽。

晾衣架的金属螺丝舒展筋骨到极致总会发出刺耳的惨烈叫声,莫丽在刺耳的声音里端着洗衣篮里白净的床单矫健的走到院子里,菲欧娜还在调试支架的几个脚是否齐平。架子刚好到她胸口,她变换过的棕色头发低低的扎成马尾,斜垂在肩膀上。

透亮的天空中飘着沉重的云朵,狂风袭来,像是一阵严厉的催促,把云朵往山坡上赶。支架的关节在风里吱嘎作响,菲欧娜背过风的方向,朝莫丽走过来。她穿着莫丽连夜赶工出来的暗红色毛衣,金线在暗红的底色上织出一个亮眼的‘f’,她的发尾就正好随着冷静下来的风,不停的在金色的字母上扫动。

她走到被突如其来的风迷得睁不开眼的莫丽身前,轻松的抱走莫丽手里的床单,在衣架前铺开。明净的天光照在白色的床单上,温和的反射回她的脸颊和头发,将她身上的一团殷红抹在发梢。

莫丽心里升起另一种欣喜。

随后是说不明的困惑。

白色的床单还在窗外纷飞,她们坐在客厅的壁炉前,莫丽捧着一本菜谱心不在焉的推敲今天的晚餐,菲欧娜坐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摊开今天的《预言家日报》细细阅读。

皱眉的幅度,用羽毛笔在报纸上勾勾画画,看完一版翻页时掸报纸的动作,活脱脱就是翻版的珀西。

注意到莫丽的视线,菲欧娜抬起头来,从心底流露出来的安稳,让她不自觉的牵起嘴角,上扬出弧度。

“怎么了?……”

她在问句后有一瞬的呆滞。有一个词,陌生而妥帖的词,就跟在后面,即将脱口而出。她想,大概是在这里的日子太过安逸,一些生涩的词汇都能在此滋生出新的意义。

没什么不好,是不是。只要她谨慎,再谨慎。达莱娅就追查不到她,就算知晓了她的踪迹,也没办法在明面上牵扯到韦斯莱一家身上。

她也不是什么逃犯,她是‘死人’。

莫丽警觉的直起窝在沙发里的腰,直挺挺的坐起来,像菲欧娜一样。转瞬间绷直的呼吸又坍了下去,为自己的紧张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没……”

她还没说完,院子里响起一声沉闷的爆破。她条件反射的抬头看向客厅里施了魔法的挂钟,弗雷德和乔治的指针在‘致命危险’和‘家’之间‘呼哧呼哧’地不停往返,他们之中有人回来了。

门外的把手在轻轻转动,莫丽倏地走到门边,菲欧娜小心翼翼的放慢脚步站定在她身后,翠绿的魔杖在她手中跃跃欲试。

莫丽警惕的握紧门内的旋钮,“是谁?”

隔着一道门,院子里传来的声音像是冬日的白昼带着稀薄的暖意。

“乔治。”

玩世不恭的笑透进门扉。

“是弗雷德。”莫丽胸有成竹的转过身来放低声音跟菲欧娜说。

“可以放我进来了吗?妈妈。”

他连贯的说出最后一个词,没有迟疑。

莫丽吞吞吐吐的打开一条刚好容人的门缝,弗雷德像是钻进洞穴的河狸一样,溜了进来。他装模作样地拍开西装上的皱褶,“妈妈,我都快被挤扁了。”

莫丽像是在一点点膨胀,她双手叉在腰上一通心烦意乱正蓄势待发。

“要是你们真正看清现在的形势,就……”她停顿下来,因为弗雷德朝她眯眼笑得太放肆了。

像是决斗擂台上静止的回合中眼神的相互仇视,弗雷德越是泰然自若的朝她微笑,就越是为她这座活火山的喷发添砖加瓦。

菲欧娜的眼神在他们母子间反复横跳。

弗雷德双手揣在裤兜里,微微弯腰笑着俯视莫丽。

莫丽仰头看着他,身上的气焰像是要掀翻整个屋顶。

“其实,我临时回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菲欧娜商量。”弗雷德一把抓过在一旁看戏的菲欧娜,扳着她的肩膀,将菲欧娜轻描淡写的安插在他与莫丽之间。

楼下是莫丽偃旗息鼓的碎碎念,‘关店’、‘魔法部’、‘工作’这样的词从楼梯参差的缝隙里,一丝丝浸漫上来。

皮鞋的踢踏和毛绒拖鞋蹭过木楼板的声音旋转着,来到叁楼。

弗雷德拉着菲欧娜,走到他和乔治的卧室门前,他留在菲欧娜手腕上的力度,久久不散,像是隐形的镣铐。

没有像上次一样端庄得过分的朝菲欧娜作着‘请’的姿势。天色已经暗下来,不开灯的连廊只够看清基本的轮廓,他轻车熟路的推门、开灯,一气呵成。

他的眼睛望着那扇藏着秘密的柜门,脚熟念的迈向自己的床铺,在床边坐了下来。菲欧娜轻轻推上房门,留出几英寸缝隙,挪着步子站到他脚边,贴着他的身体坐到床上。粗纺的毛衣与细腻的西装面料相互扭打又分离,噼里啪啦的喧嚷着,在菲欧娜把头靠在他肩膀后消停下来。

弗雷德的目光依旧定格在斜前方的衣柜上,他的手在身前摸索着,搜寻西装的第一颗纽扣,白净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在手掌游走时忽现忽隐,圆钝的拇指按住纽扣,与食指和力往扣眼里按下去。

菲欧娜微凉的指尖触上他手背的经脉,他的眼神终于收回来,落在菲欧娜脸上。

“蒙顿格斯说他可以接这桩生意,不过要见正主。”

他手背蜿蜒的血管在菲欧娜轻轻触到时,埋没进皮肉里。有暖意粘在她的指纹上。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淡棕的底色缠绕上薄雾样的绿,暖黄的灯光在他眼中切出她动摇的剪影。

他唇齿微张,热息泼洒在菲欧娜脸上。

“他还说了句话,‘我没有给大丽花施过养料。’”他捏在西装扣眼上的手松下来,绕后环上菲欧娜的腰,“我想他猜到了。”

在暗处摸爬滚打做着刀口舔血营生的影子,敏锐的洞察出一切滋生着霉菌的秘密。

他落在她腰间的手臂,向着自己一点点收紧,像是禁锢,又像依靠。

“嗯。”菲欧娜浅浅的应了一声,呼吸在他衣领上破碎,溅出捕捉不及的带着薄荷与肉桂香味甜滋滋的碎屑。

弗雷德没有说话,在等她回答。

他侧过脸,不像是笃定的亲吻,唇淡淡贴在她额头上,像是这样能读取她的思想。她深棕的发色又在褪色,在减淡。

如果不能让中立与我同仇敌忾,就只好让他永远缄默不语。

“弗雷德,”她坐起身来,毛衣曲折伸直后释放的静电,听起来像是皮肉分离时痛楚的挣扎,“你有杀过人吗?”

不出所料。她从来不是惹人怜爱的纯净花朵。而他,从始至终就扑火般热爱这那份冒险带来的心悸。

“如果你需要的话。”他抚上菲欧娜头发的手,像是在他瞬目间沾满了热烈空洞的红,他在浴室里怎么也洗不掉的颜色,千娇百媚的地狱的入口。

菲欧娜握着拳头抵在唇边,食指的指节让她唇瓣绽开的笑有些变形,“如果事情败露,无法挽回。撇清关系,真正把我送回墓穴里,是最好的选择。”

他撒开围住她的手,像是多拥抱她一秒就会被死亡的阴影吞噬。他圆睁的眼睛暴露出瞳仁的震荡,肌肤之下所有细胞像是被针尖紧准平等的刺痛,在挣扎,在无声咆哮。

弗雷德的气息扑过来,无边的黑暗瞬间她捆绑。他的呼吸像是滚烫的岩浆,在她脸上无端的侵袭,燃尽发肤。齿间碰撞出像是剃刀刮骨般直冲颅内的声响,嘴唇被噬咬得如同热碳灼肤的疼痛,好像在要她收回方才说的话,又像是在让她承受他所承受的比来自语言更实体的痛楚。

她是彻头彻尾的懦夫,只敢逃亡。她所有斗志昂扬的计划里,把死亡都精确的计算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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