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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之三别离

 

他和刘心苹的婚礼仍是如期举行,在一座小教堂当中,只有双方少数亲友观礼,正式成为夫妻。刘心苹出身望族,家里希望能够为她举办盛大热闹的婚礼,但沉瀚宇推说工作忙,舍掉繁文缛节,一切从简,而刘心苹一切全依他,让父母对她颇有怨言,但是她不在乎,排场不重要,重要的是,嫁的人是谁。齐光彦与沈天晴成了婚礼上的伴郎与伴娘。看着他为心苹姊戴上戒指,这一回,她没落泪。因为,她要笑着看他迎接幸福。因为,她要一个人好好走下去,替他护住最后的一片晴空。她,会像她的名字一样,活出朗朗天晴。谁都没留意到,俯下头亲吻新娘的新郎,目光是停留在伴娘身上,泪水无声坠跌,只有她,清清楚楚看见了。他的心,她懂,不管外在形式、相聚还是分离,那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的心灵从来不曾分开过,世俗不容他们相爱,所以他们以灵魂相依。花了好多时间,她终于懂了这一点,所以今天她可以笑着祝福。她要他过得好,她最亲爱、最亲爱的哥哥。入夜了,今晚是哥哥的新婚夜,他的同事以及大学挚友吵着要闹洞房,有人提议买十几二十个小闹钟,设定成不同的时间藏在房里不同的角落,每隔半个小时响一次,让新人疲于奔命,虚度春宵。听说这恶毒手法是由网络上学来的,她没有跟着起哄,趁他们没留意时,悄悄找出每一个闹钟。现在的他,应该正拥着新婚妻子,度过最宁静温存的新婚夜吧?她相信,心苹姊会以她的温柔,抚慰他疲惫沧桑的身心只是好孤单,在这样的夜里,特别觉得无助,好象又回到十五岁那一年,逼寻不着他时的心慌这样的感觉很不该,她明知道她从来都没有被拋弃,他的无奈和她一样深,她怎么可以埋怨?怎么可以想流泪?忍了一天的心酸,全在这时破柙而出“宇”因为知道他不会听到,她放任自己,一遍又一遍,让那缠绵的音律绕在舌尖,重温爱他的心酸与甜蜜。“这次,是你要下来,还是我上去?”树底下,传来低沉瘖哑的嗓音。她惊愕望去,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你来做什么?”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饭店里过他的新婚夜,明天按计划去度蜜月吗?“你这样喊我,我能不来吗?”“你回去!去陪心苹姊,我不需要你--”她心慌地赶他,怕再多犹豫一秒,她会任性地留下他,不让他走。“你说谎。”他不为所动,定定望住她。不需要他,不会用让人心碎的声音,一声声地喊着他。“你不下来,我上去。”“哥,你不要--”来不及了,他已经付诸行动!她不敢移动,也不敢再出声干扰他,怕他分神。比念书她或许没他拿手,但是比爬树,他绝对不比她俐落,这辈子他就为她爬过两次树,也跌了两次。好不容易看到他安全到达,她松了口气,扑上前用力抱住他。“我纺,我真的再也不爬树了!”她好怕他又跌下去,她再也不要让他爬树来找她了!他浅叹,柔柔抚着她的长发。“你知道,我一定会来找你的,不管你躲在哪里。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吗?”是啊,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不管躲到哪个角落,只有他能够找到她,把在外头野了一天的她拎回家吃饭。-一回到他的怀抱,就再也离不开,埋在他胸前,鼻头酸酸的,双手恋恋不舍,放不开。她闷声道:“你应该去陪心苹姊,我们这样--对她好不公平。”“我没有办法,我想见你。”一整晚,他满脑都是她离去时,那双空寂落寞的眼神,他也知道不该,但是他压抑不住飞奔向她的冲动。她吸吸鼻子,忍住心酸。“那心苹姊怎么办?她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你不能--”“我知道!所以今晚是我最后一次放纵自己,过了今晚,就真的只是兄妹了,所有的感觉都要牢牢地收起,我当我的好丈夫,你追寻你全新的美好人生,淡淡的手足之情是唯一能留下的你还忍心在这个时候赶我走吗?”“不想!”她闷闷地送出话,小脸依恋地厮磨着他的胸膛。她懂他的意思,今晚,面对最真实的自己,没有道德的牵制、身份的考量,将违背伦常的罪愆远远拋在身后,这一刻,他们只是单单纯纯的男人与女人,以心相依。算她自私好了,心苹姊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拥抱他,而她,却只剩今晚了。“会不会冷?”她摇头。“不会。”有他在身边,她永远不会冷。他背靠着树干,将她密密搂在怀里,她的双手圈在他腰际,倾听着他的心跳,贴靠着、倚偎着,就像是对缠绵了一生一世的爱侣。“那你会不会不舒服?”她是靠在他身上,被他呵护着,但是他就不一样了,坐在树上、靠着枝干的滋味不会美妙到哪里去。“不会。”他同样回答。和她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晴,有样东西给你。”“什么?”颈肤一阵冰凉,她低下头,一条银炼系上颈间,是两颗镂空重叠的心形坠饰,小巧精致,在月光下闪动着幽浅流光。“同心炼。本来打算在你十五岁生日那年送给你的,并不值多少钱,明知道再也没机会送出去,却还是舍不得丢弃它,一直保留到今天。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就当是纪念。”同心炼、同心炼,永结同心。他对她从来就不是表面上的无情,他爱她的岁月比她想象得更早、更久。她偎着他,胸臆间熨贴着同心炼,以及他与她,互动的心。“好可惜,这棵不是杨桃树,我现在好想吃杨桃。”她喃喃低语,多想再次重温那年无忧纯净的情怀--“我们现在去买。”他坐直身,当下就要拉她下去。“不要啦!”她赶紧拉住他。“我随口说说的,现在又不是杨桃的产季,而且又那么晚了,时机不对。”沉瀚宇沉默了。小小一颗杨桃,让他领略了爱情的滋味,可是也一如她所说,他们爱错了时机。身份不对、方法不对、地点不对,相爱时机,也不对。所以,他们永远只能尝到,酸酸涩涩、难以入喉的杨桃滋味。她握住胸前的银炼。“哥,你会过得很幸福吧?”他回眸,无法答复她。“心苹姊很爱你,我相信有她在身边,你一定可以过得很好。过去那一段,错都错了,我们都把它忘掉,各自重新开始,好不好?”“你忘得掉吗?”“嗯!一定可以的。”深怕说服不了他,她用力地点头,再点头。“够了!”他捧住她的脸,对上她泪光闪动的眸子。“答应我,哥,你一定要过得很快乐、很幸福,连同我的分,一起幸福下去,这样,我才能死心”“连同你的分?那你呢?”“我也会找到我的幸福,你不要担心我。”她强忍酸楚,说着违心之论。“是光彦吗?”“或许。你不能否认,他对我真的很用心,除了你,就只有他对我最好了。”“你会像爱我那样,把所有对我的感情都给他吗?”“我会!你也要这样做才可以,心苹姊值得。”他闭了下眼,强自压抑地点头。他没有资格抗议什么,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宇”她心疼着,轻抚他沉痛的面容,他不去思考,将她紧揽入怀,绝望地吻住她。这是最后一次,他放纵自己的感情,在彼此交融的泪水中拥吻,同时尝到他与她咸咸的泪、炙热的唇。往后,在没有她的人生里,他永远会记住这一晚,有个女孩,与他交换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吻。无法告诉她的是,不管这一生他会有多少女人,心中最深的挚爱是她,同时,却也是他这辈子永远不能拥有的人。他放手,不是怕毁了自己的人生,而是想保有她的人生,她还有无限可能,有太多男人等着爱她,她会找到更好、更适合她的,而他会永远将她放在心中,永不忘怀这一生,他曾如此深爱过一个女孩。这样就够了,他并不遗憾,至少这一刻,她还爱他。她不知道新婚夜失踪,一夜不回的他,后来是怎么向心苹姊解释的,也或者什么解释都没有,不管他做了什么,心苹姊只是一贯的体谅。但,她是看在眼里的,她是他们之间的一个阻碍,≈ap;ap;x5c3d;≈ap;ap;x7ba1;心苹娌么都没说,默默包容。她比谁都清楚,只要她还在的一天,他们就永远没有办法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于是,在下一个学期开始时,她告诉沉瀚宇,她要去学校住宿。“家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去学校宿舍?住在外面多不方便。”“我在家里,你更不方便吧?”她眨眨眼,若有所指地轻笑。“家里隔音效果实在不太好,我搬出去以后,就不用再让大嫂消音了。”沉瀚宇不为所动,眉头皱起。“不要跟我嘻皮笑脸,我不是不了解你。”笑得那么假,她是在骗谁?她放弃撑得牵强的笑容,叹了口气。“不然你要我怎样?待在这里,对我真的就此较好吗?答案你很清楚!既然早晚都要放手让我走,

你现在还在拘泥什么?”“我”他被问住了,答不上话来。“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的话。”她补上一句。“一定得这样吗?”能割舍的,已经什么都割舍了,他只是想看着她,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而已,连这样都不行吗?“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让我去,好不好?”见他愁郁不语,她又道:“而且我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寒暑假我还是会回来住啊,到时可能又要委屈你禁欲了,我要求良好的睡眠品质。”她都说成这样了,他再不愿,也只能放手。事情成了定局,但是交换条件是要她辞去原来的打工职务。现在的他收入稳定,经济状况许可,没必要让她这么辛苦。就这样,她搬去学校宿舍,开始她单纯的学生生涯,和同学上图书馆找资料,聊聊校园八卦,偶尔也看得到她和齐光彦牵着手一同出现,等到假日空闲时,回家陪兄嫂吃顿饭,知道他们过得好,才能真正放心。大三下学期,期中考刚考完,一时兴起,回家绕绕,放松紧绷的心情。“嫂,你在煮什么?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一进门,她将钥匙搁在茶几上,丢开背包往厨房钻。“小晴,吃过饭没?”刘心苹一边洗菜,微笑着向她打招呼。“开玩笑,都要回家了,当然是打算空着肚子来吃垮哥。”刘心苹轻笑。“吃不垮的,你哥还求之不得呢!”“我知道啊!”她挽起袖子。“你在煮什么?我来帮忙。”她停下准备切菜的手,关心地问:“大嫂,你和哥--还好吗?”刘心苹扯了扯唇角。“还好啊!你有空也多回来走走,瀚宇很挂念你。”“可是我觉得你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不要瞒我。”总觉得今天大嫂心事重重的刘心苹顿了顿,关掉水龙头。“学术研究的事,你哥有告诉你吗?”她一楞,摇头。“什么学术研究?”“国外有个医学机构在邀约,原本的人选并不是他,后来听说那位医师为了女朋友而放弃,院方希望他去,但是他说,他没必要顶替别人不要的,沾这种光并不值得骄傲。其实,他根本不是会拘泥这种小节的人,谁都知道那只是借口,他是放不下你。”“你跟他谈过吗?”“谈过,但是他根本听不进去。”刘心苹叹了口气,眉心淡颦。“你们的感情有多深厚,我很清楚,他放不下你也是人之常情,我只是替他惋惜。”“你们吵架了?”“这一去,多少年很难预估,有你在,他怎么可能走得开?他的心情和那个放弃机会的医师是一样的,结果,我一碰到他的致命伤,他就动怒了”说到底,又是因为她吗?她心情沉重,问出口:“你要我去劝他,是吗?”“对不起,小晴,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自私,但是现在只有你能说服他了,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多少人抢破了头,他却说放弃就放弃”“不要这样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闹得不愉快,该说抱歉的人是我。”要不是她,大嫂可以得到更完整的丈夫,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知道该怎么做。刘心苹摇头,苦涩一笑。“我明知道情况是这样,还是决定要嫁他,就没什么好怨的了,我早就做好包容一切的准备。”“不会更糟的,我会说服哥,让你和他到另一个没有我的地方重新开始。但是你一定要相信哥,我和他没有开始,也不需要结束,丈夫是你的,没人抢得走,就算是我也一样,能够给他幸福的人只有你,我是这样认为的,你也必须如此深信才可以。”“小晴”在她温柔宽容的眼神下,刘心苹在她面前感到自惭形秽,头一回觉得自己好狭隘肤浅。她怎么可以怨怼小晴故意霸住沉瀚宇的心,让他走不开呢?她一定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今天才会对她说这番话吧?沉天晴浅浅笑了。“请你让哥快乐,这是我唯一要求的。”说完,她转身离开厨房。刘心苹楞楞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瞬间恍然明白--原来--小晴才是那个最爱沉瀚宇的人!虽然她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过他,但是对他的感情,从来就不比任何人少,甚至,就算是她这个当妻子的也一样!如果不是血缘开了他们一个大玩笑,今天,他们应该会是世上最幸福、最相爱的一对吧?那天,他们经历了一场争执。她要他好好考虑自己的前途,但是对他而言,再美好的前途,都不及一个她重要。“我答应过爸,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好好照顾你!”一直到后来,他逐一回想,才明白许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案亲语重心长对他说的那些话背后的深意。在当时,他以为那是托付终身,后来才知道,是父亲清楚自己的健康出了问题,也预料到这个家早晚会容不下晴,在父亲走后,他就是她唯一的血亲了,才会要他好好保护她。可是他却因为身世的冲击,选择一走了之,让她平白受了太多委屈,他绝对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因为他无法预料,这次要是再离开她,下次回来,看到的会是怎样的她!她这个人就算受了苦,为了不为难他,也会隐忍着不说,他永远记得母亲去世时,与她重逢的情景,这种感觉,一次就够痛到骨子里了,他绝对不要再来一次,绝不!“我这么大了,不需要你照顾啦!就算要照顾,也还有齐哥啊!大不了我答应你,每个月定期写信,有事一定打电话告诉你,行了吧?”“我不相信你。”他完全不给面子。“你!”她为之气结。“沉瀚宇,你不要逼我生气哦!”“我就是逼你生气又怎样?”他是哥哥,她能教训他不成?可--恶!她火大,抓起枕头朝他砸去。被砸个正着,沉瀚宇怒瞪着她。“沉天晴,你--”她不驯地昂首,回瞪他。一秒、两秒、三秒。他叹了口气。“没有用的,你就算逼我生气,我还是不会去。”她深吸了口气。“好,那我们谁都别生气,冷静下来谈。你要我怎样保证才肯去?”“你怎样保证我都不会去。”抓来看到一半的书,懒得和她多费唇舌。她随后抽掉书,扔在旁边。“好,你不走,那换我走,下学期我就申请看看学校有没有什么交换学生的,万一我客死异乡,罪过你要背。”“你再说一遍。”沉瀚宇站了起来,一拳重重捶上桌面。“说一百遍都没问题,你敢揍我吗?”剑拔弩张的气氛持续半晌--沉瀚宇泄气地揉揉额际。“你难得回来一趟,就为了赶我走吗?我这么碍你的眼?”他很受伤。“对,你就碍了我的眼。你不知道我也很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过我精彩的人生吗?你时时在我眼前晃,要我怎么重新开始?我想要一个全新的人生,而那个人生,不需要你。”明知她只是在用话激他,但他还是被打击到了。她,不需要他,所以,她要他走。他在她的人生中,已经是多余的了“你确定吗?”真的再也不要了吗?“原谅我这样说,但这是事实,而我也不想看到你为了我耽误自己的前途,那是没有意义的,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多为大嫂想想吗?可是我看到的并不是这样。哥,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说话要算话,不要让我对你失望。”“”沉瀚宇背过身去,看着窗外不说话。“哥?”“我还能说什么?”她都说成这样了。她是他的致命伤,一旦她铁了心要说服他,他是无力招架的。“你真的--会过得很好吗?”“我以童子军的名誉纺!”她举出三根手指头。“省省吧,你从来就不是童子军,拿别人的名誉纺,算什么好汉。”“反正你相信我嘛!”“一个月一封信,两个月最少一通电话,我会算时间,迟了我会马上回台湾,做不做得到?”“没问题!”她连连点头。他忍不住又是一阵叹息。“你倒很潇洒,一点都不难过。”“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啊,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还会再回来的嘛,不要一副见不到我最后一面的样子好不好--”“不要乱讲!”他惊斥!说不上来为什么,在这时听到这句话,让他心惊胆跳,有股很强烈的不祥预感是心理作用吗?“我随口说说的,你不要紧张啦!”她感到歉疚,伸手安抚地握住他。他一反掌,拉过她紧紧抱住,脸颊摩挲着她的发顶。“不要骗我,知道吗?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嗯。”她轻轻点头。其实,他错了,她不是不难过,只是把泪流在心底,不敢让他看见。失落的叹息悄悄吞回腹中,他这一走,今年她的生日,他又得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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