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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后宫叫德妃1_第三章 盛宠惹众怒

 

今日圣驾游幸围场,众宫嫔伴驾,往年赫舍里皇后在时,銮帐里头自然只有她的位置,如今皇后不在了,排资论辈也该是昭妃在身边伺候。可皇帝之前不情不愿领着她进了林子,之后直接在里头撂下,回程时还是恭亲王遇见给带了出来,又怎会要昭妃陪在身边。而昭妃再能忍,也忍不住在脸上露出不悦。

太皇太后看在眼里,也就不提让她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事了。

夜里,皇帝和兄弟臣子们在前头燃了冲天的篝火烧烤取乐,太皇太后则领着一众女眷在大帐子里头说笑。待酒足饭饱众人都散了,唯有岚琪留下和苏麻喇嬷嬷一起侍奉入寝。

这会儿正伺候更衣,小宫女搬了炭盆进来,笑着说:“李总管在外头,奴婢喊他进来,不知犹豫什么不肯进来呢。”

苏麻喇嬷嬷让架了屏风,出去喊李公公进来,他在那儿行了礼,笑呵呵地问候太皇太后:“皇上打发奴才来问太皇太后安,奴才听说正要入寝,便想等您睡踏实了,再回去复命。”

太皇太后怎不知孙儿的心思,笑问:“皇上睡了吗?”

“还没有呢,就是……”

“得了吧,哪儿是瞧我睡不睡,是指望我睡了乌常在好脱身是不是?”

这一句话吓得岚琪要屈膝,却被太皇太后一把拦住,嗔笑着:“去吧去吧,你若不去他今晚是睡不得了。玄烨好容易出来玩一次,不惦记朝政学问,你好好伺候,让他开开心心才好。”

往年游幸围场,銮帐内只有皇后的位置,不论彼时是惠贵人得宠,还是荣贵人得宠,也不敢有人僭越。如今皇后不在,皇帝渐渐从悲伤里走出,昭妃权理六宫如日中天,可这大帐子里,却仍旧没有她的位置,如此境遇,难免会遭人背后耻笑。

翌日晨起,昭妃匆匆起身洗漱穿戴,要赶往太皇太后那里侍奉,可才梳头,就有小宫女来说:“苏麻喇嬷嬷传话来,请主子不必过去,等回程再见不迟。”

冬云见主子蹙眉,冷声问那小宫女:“太皇太后那里,谁在支应着?”

“乌常在,听说一清早就从皇上那儿过去了。”小宫女应了,便欠身退下去。

昭妃手里本捏着一把象牙梳子,不知不觉将梳齿深深陷在皮肉里,等冬云惊觉夺下来,已是一排深红的印子,幸好没破了皮,冬云屈膝扶着她劝:“您千万想开些。”

“他那里喜新厌旧,这么多年我也计较不过来了。”昭妃目色凄楚,怨气满满,“太皇太后那里为何也如此委屈我,当年皇后在时她都多待我几分好,如今皇后不在了,竟为了一个小宫女这般亏待我,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就说这六宫里的事,还有哪个能做得比我更尽心尽力,我还要忍气吞声到什么时候?难道由着那些下贱女人,在背后嘲笑我不成?”

冬云暗叹不好,这一次,主子怕是再也忍不住了。

岚琪这边,一清早离了玄烨过来伺候太皇太后。老人家心疼她一夜辛苦还如此尽心费力,便要坐着一同进了早膳,之后吩咐回程与她同坐车,岚琪推辞不过,只能从了。

待至回程,玄烨亲自来侍奉祖母上车,后宫皆在,岚琪一时不敢当众跟着太皇太后上去,反被玄烨嗔怪:“你愣着做什么,皇祖母不是叫你陪驾吗?”

一旁昭妃忽而越前来至皇帝身边,温柔笑着说:“皇上,臣妾也愿陪驾在太皇太后身边。”

众人齐刷刷看向昭妃,玄烨也不知所云地看她一眼,却冷漠地说:“皇祖母不喜欢人多,乌常在一人就够了。”

皇帝一语出,众人皆哑然。昭妃脸涨得通红,冷冷地看向了岚琪,眸中的嫉恨,玄烨何曾不看在眼里,竟稍稍往她面前一站,挡住了她的视线,言语间戏谑:“不如你去朕的銮驾,陪朕一起回去。”

谁人不知为妃之道有所谓却辇之德,便是赫舍里皇后,也从未与皇帝同辇而行,她昭妃今日若接受皇帝之邀,便是失德失仪。皇帝这一句看似圣宠隆恩的话,实则是让她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气氛瞬间尴尬,谁也不知昭妃会如何应对,但见太皇太后悠悠掀开窗幔,似不曾听见外头的动静,只笑着唤一声:“怎么都立在下头?赶紧都上车走了,再晚些赶不上大正午到宫里,半路上再折腾午膳不成?”

边上苏麻喇嬷嬷和李公公纷纷上来伺候,苏麻喇嬷嬷更是扶着昭妃往她的车辇去,见惠贵人在身后,忙嘱托:“惠贵人,娘娘易晕车,奴婢可就把娘娘交给您照顾了。”

惠贵人兰心蕙质,最懂分寸进退,一边上来搀扶昭妃,一边说:“嬷嬷赶紧去太皇太后那儿支应吧,这里有我呢。”

苏麻喇嬷嬷再赶回太皇太后这里,皇帝已经离开了,她悄然上了车辇,正听主子对乌常在说:“皇上虽年长于你,可到底还是年轻,很多时候许多事一时想不明白,难免意气用事。你陪在身边,要察言观色,要知轻重,虽然人微言轻,但必要的时候不能傻站着,哪怕把错背在自己的身上,要紧的是维护皇帝的体面,维护六宫的体面。”

苏麻喇嬷嬷笑着打圆场,说些有趣的事儿,不多久队伍动身,一路浩浩荡荡往宫里去。路上太皇太后打盹歇息,再醒来时,也就到了。

皇帝本欲恭送皇祖母回宫休息,太皇太后让全免了,玄烨便独自回乾清宫,众妃嫔等一等也散了。

因见乌常在没有伴驾,和布常在同行在人群后,只待昭妃也走远了,安贵人便与左右姐妹说笑,故意大声嚷嚷:“还以为多有脸的人,这会儿皇上也不叫她陪着了,你说咱们伺候皇上,虽都是一样的,可地位身份摆在那儿,何时何地都不能忘了尊卑。人说无知者无畏,我说是无知者无耻,一个小常在,还想越在娘娘前头。”

安贵人本是被昭妃禁足的,又因不想上次的事叫上头知道,若不让她此次也随行,难免有人要问,再者昭妃有意留荣贵人、董常在,便松口把她也带上了。倒是安安分分了一天一夜,不敢有所造次,这会儿却不知是纯粹鄙夷岚琪,还是想要替昭妃娘娘出口恶气,毫无顾忌地指桑骂槐,旁人听见大多沉默,并不敢随便起哄。

而安贵人再不济,也在岚琪和布常在之上,两人只能默默忍受,一直等走远了并回到钟粹宫,布常在才愤愤道:“她也太欺负人了。”

岚琪累了,今日的事还有太皇太后的话都沉沉地聚在心里,一时懒怠不想再说什么,便与布常在告辞,自己回东配殿去歇着。直至傍晚时分,乾清宫来人请乌常在过去,环春才出来说:“我家主子病了,烦请公公禀告皇上,今日不能前去伺候。”

那小太监好生讶异,忙问乌常在何病,可要宣太医。环春暗下塞了一块碎银子说:“不是什么病,只是累着,一路晕车罢了,宣太医必然惊动翊坤宫,不敢给娘娘添麻烦。公公但凡禀告了李公公知道,他自然会周全。”

小太监匆匆离去,将这些话转告了师傅。李总管叹一声,敛了心神往皇帝面前来,玄烨见他而不见岚琪,已然蹙眉,又听说岚琪身上不舒服,便要往钟粹宫去。

李公公忙劝:“乌常在的心意,皇上还不明白吗?今日之事,只怕昭妃娘娘那儿再容不得乌常在,后宫自有后宫的门道,您今日若再亲临钟粹宫,只怕乌常在未及感恩圣宠,新的麻烦又纷至沓来。”

玄烨本就不悦,听说这一句,更是怒意冲头:“朕如今喜欢谁,还要她钮祜禄氏答应不成?当日朕与皇后琴瑟和鸣,怎不见她来碍手碍脚,不过是仗着自己如今在这后宫独大罢了。既是如此,这皇后之位断不能给她,朕便是给了岚琪又如何?朕的妻子选哪一个,为何要别人左右?”

李总管大骇:“万岁爷,这话可说不得啊……”

玄烨愤然瞪着他,可到底理智犹在,皇祖母的教诲也不曾忘记,他不能害了岚琪,终究是冷静下来,沉沉吩咐一句:“派人常去问好不好,实在是不舒服,立刻宣太医去瞧。”

李总管松了一口气,见皇帝果然不再冲动,方转身出来,吩咐手下徒弟时常去钟粹宫问一问,心下又很不安,再差遣最可靠的一个,让传话去慈宁宫。

这厢,太皇太后不胜车马劳顿,已要安寝,正唤苏麻喇嬷嬷来,却不见她人,好些时候才从前头过来,太皇太后便问:“可是你也晕车不舒服了?我们真真是都上了年纪。”

苏麻喇嬷嬷却笑道:“奴婢好着呢,是刚才去前头听见几句话,寻思着说出来,您该不高兴。”

太皇太后略思量,便阖目休息,唇间苦笑:“可是皇帝又糊涂了?”

“只是嘴上说了几句话,没正经做什么,不算糊涂。”苏麻喇嬷嬷笑着替玄烨遮掩,避重就轻地说,“皇上才刚还派人来,问您歇息得可好。”

太皇太后轻轻一叹:“你不必替他遮掩,我一手带大的孙儿,还不清楚他心里的想法?对乌雅氏是真喜欢了,可他还不明白身为帝王,该如何保护喜欢的女人,只能等他自己吃过苦头跌了跤,才能明白。”

苏麻喇嬷嬷称是,侍奉主子躺下,掖了被子说:“您看今日晚膳,是不是送去翊坤宫好些,哪怕昭妃娘娘吃不下,也是一份体面。”

“送去吧,我这里也懒怠吃,夜里若饿了,小厨房里熬着粥便好。”太皇太后翻身过去,再不理事。

苏麻喇嬷嬷离了寝殿,便派人去吩咐御膳房,将今日太皇太后的晚膳赏赐给翊坤宫。不久冬云来谢恩,说自家主子不胜车马颠簸正犯晕,苏麻喇嬷嬷便让好生照顾着,又派人去请惠贵人明日一早来侍奉。这一天总算太平地度过。

翌日一早惠贵人便来了慈宁宫,苏麻喇嬷嬷笑说太皇太后还没起,与她在偏殿坐了奉茶点。惠贵人知道嬷嬷喊她来是做什么,说起昨日回程车马上的事,感慨道:“不算大行皇后才没的那些日子哭灵,我还是头回瞧见昭妃娘娘的眼泪,看得人怪心酸的,说不好听一些,唇亡齿寒。只是我能想得开,她想不开。”

“您何来的唇亡齿寒,只要有大阿哥在,万岁爷心里还有这宫里,总有您的位置。”苏麻喇嬷嬷笑言,又道,“主子常说,宫里最七窍玲珑心是惠贵人,大阿哥有您这样的额娘,她放心。”

惠贵人目色微晃,似乎明白苏麻喇嬷嬷的意思,却又不敢奢求。

嬷嬷却含笑言明:“翊坤宫那儿,惦记抚养大阿哥可有些日子了,照宫里的规矩虽也应当应分,可太皇太后总觉得,大阿哥有这样好的亲额娘在,没必要另寻谁来养,只是遇上大行皇后的事儿,就一直把您这里也耽误了。”

惠贵人温柔敦和,在宫内人缘好,不落寞也不风光,旁人瞧着无欲无求的主儿,实则日夜惦记自己的儿子,最怕的便是昭妃开口要去。如今苏麻喇嬷嬷这一颗定心丸送来,直叫她感恩戴德,一时眼眸湿润,反叫嬷嬷挽手笑着哄:“一会儿主子瞧见您眼圈红,还当奴婢欺负您了呢。”

“嬷嬷,”惠贵人哽咽了一下,稍稍呼吸后平定情绪,恭敬地问道,“太皇太后,可是要吩咐我什么事?不说她老人家这份恩典,便是没有,我也必然尽心尽力的,如今……反显得我不诚意了。”

苏麻喇嬷嬷乐不可支,却又正经道:“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主子只是看着如今宫里这光景,预估着往后的日子难免风波不断,她历经三朝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那太皇太后的意思是……”惠贵人用心思量,怯怯然开口问,“可是要我,多照顾一些乌常在?”

苏麻喇嬷嬷笑而不语,昂首看窗外天色,起身道:“主子该起了,等您今日来侍奉梳头呢。”

这宫里,皇帝的恩宠是求不得的,自己的儿子尚能求得,可这身份地位要熬过昭妃,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对惠贵人而言,只要儿子一天不养在自己膝下,就有一天会被高过自己的人要去,不论做什么都要熬住这口气,守着儿子,她的人生才有未来可言。

离开慈宁宫后,惠贵人心中一遍遍想着苏麻喇嬷嬷的话,回到住处便唤来宫女,吩咐着:“前日明珠府送来的阿胶蜜枣存在哪里了,拿红纸重新包了,我要去一趟钟粹宫。”

至钟粹宫,只见里里外外静悄悄的。惠贵人进门时,没叫人通报,到东配殿只见岚琪专心致志伏在炕桌上,悄然走近她都不曾察觉,直等动了桌上的纸,写字的人才头也不抬地笑着说:“最后一张了,我写完就歇。”

惠贵人笑:“这是要考状元吗?”

岚琪闻声倏然抬头,惊见是惠贵人来,忙匆匆下了炕要行礼,被惠贵人拉着一起坐下,和和气气地说:“你继续写,我只是来瞧瞧你好不好,听说你不舒服,明珠府前日送的阿胶蜜枣最养气血,就想拿来给你尝尝。”

“多谢您惦记着嫔妾。”岚琪还是不敢撂下客人继续写字的,忙唤环春奉茶,亲手端给惠贵人,环春几人见惠贵人的宫女都自觉离开,也识趣地退下了。

果然,惠贵人一面欣赏着岚琪写的字,一面似不经意地说:“昨儿车马颠簸着回来,昭妃娘娘身子便不大爽利,虽然马上功夫极好,偏偏坐不得马车,怪有意思的。”

岚琪淡淡一笑,实则昨日太皇太后车驾前的事,此刻依旧哽在她心里,再有太皇太后叮嘱的那些话,让她明白“独善其身”四个字,在这宫里太奢侈。

惠贵人抬眸见她如此神情,便知心里在想什么,轻轻一叹说:“我多嘴说的话,也不知会不会惹你厌烦,也不过是久在宫里看得多了,比旁人看得穿些。”

“惠贵人若有指教,嫔妾感激不尽。”岚琪明知她有话说,也不再谦虚,起身福一福,“嫔妾年轻不经事,必然有不足之处,请贵人不吝赐教。”

“你坐下……”

殿外,环春拿手炉给惠贵人身边的宫女暖手,抬头瞧见王嬷嬷鬼鬼祟祟地出去,不禁嘀咕:“又跑去哪里偷懒?”

这一边,翊坤宫里的地龙出了毛病,宫阁里烟熏火燎,内务府正急忙派人修缮。昭妃立在廊下怒视着来来往往的人,冬云不停地扇着周遭的空气,劝主子:“不如去别处坐坐吧,这里好大的气味。”

昭妃却冷笑:“我已熏了一身,怎么还要去别处?皇上已经不来翊坤宫了,我再把晦气带给别人,还嫌被人背后耻笑得不够?”

冬云讪讪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小心翼翼伺候着。不多久有小宫女跑来,昭妃瞧见她们窃窃私语,不耐烦地问:“又有什么事?”

冬云也莫名地说:“好端端的,钟粹宫的管事嬷嬷来请安,真是个老糊涂的东西,也不瞧瞧我们这里的光景。”

昭妃先是不在意,略

想一想,禁不住面上纤长的眉毛微微颤动,抬起手略捂着嘴,似嫌弃宫殿内的味道,实则轻声吩咐冬云:“这老嬷嬷你留心着,日后我自有用处。”

冬云会意,让身边宫女来小心伺候主子,自己慢慢退下,往外头来找王嬷嬷说话。

王嬷嬷原也胆怯,虽然她偶尔会来翊坤宫上报钟粹宫一些琐事,但今日毕竟揣着其他心思,怕见了昭妃反而吓得不敢说话,此刻见冬云姑娘出来,不免安心许多。待二人相见,寒暄几句,慢慢便说起“正经事”,冬云久在昭妃身边历练,几句话便听出这老嬷嬷的来意,心下几转,便有了主意。

待王嬷嬷离去,冬云回来时,内务府的人也忙停顿了,正跪在昭妃脚下请罪。昭妃素昔在宫中端得宽仁温和的形象,此刻也不过随意嘱咐几句,便将人都打发了。

冬云赶上来搀扶着送回寝殿,一边吆喝小宫女拿香料来熏屋子,一边轻声对主子说:“那王嬷嬷不知在钟粹宫犯了什么错,慌得直说日子过不下去,奴婢叫她安心待着,但往后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要来告诉奴婢。”

昭妃沉默须臾,方点头:“就先这么办。”

那王嬷嬷暗喜有了靠山,匆匆赶回钟粹宫,东配殿里惠贵人还没走,布常在也不敢再睡觉,起身过来陪着说话,之后竟是连晚膳也在这里用,而乾清宫又赐了御膳过来,倒是热闹乐呵了一阵子。

惠贵人直到夜里各门将落锁的时辰才回去,岚琪一路送到门前,之后请布常在也早些歇息,等自己回来时,瞧见炕桌上还铺着白天没写完的字,刚要走过去,环春拦着笑道:“主子若是这会儿偏要点灯熬夜把眼睛写坏了,奴婢可不愿让皇上责备,一定先去告状说您不听皇上的吩咐,大半夜也要写字。”

岚琪好不服气,被推着往屋里头去,环春哄着道:“身上不爽利的时候,再熬夜可要熬坏了。”

玉葵和香月捧着热水手巾进来,也帮衬着说:“主子就算心疼我们,您要是再掌灯写字,我们不也得在边上伺候着?今天皇上来过,惠贵人又来,一整天的我们腰都直不起来了。”

岚琪才想起这些来,如今她不再做宫女,竟是把做宫女的辛苦忘光了,忙让她们都去睡,却被三人摁着梳头洗漱。好半天玉葵和香月下去了,环春侍奉主子躺下,随口说:“今日惠贵人来,倒是很新鲜,惠贵人虽然在宫里人缘极好,可也就和荣贵人走得近些,从不见她去哪位主子宫里坐大半天。”

岚琪轻声道:“惠贵人来,是有好些话对我说,我今日听她说那些话,心里的不痛快也散了许多。果然在这宫里,做妃嫔和做宫女完全不同,往后的日子还很长很长,我若不长进,也是给皇上添麻烦。”

环春为她掖了被子,安抚道:“谁也不是生来就会的,主子也说日子长着呢,咱们慢慢来。”

如此一夜相安,然翌日晨起便狂风大作,各宫皆避风不出门,玉葵和香月笑说今日可以偷懒一天。谁想到午后不多久皇帝顶着风来了,只因岚琪身上不便,这几日不能去乾清宫侍奉,玄烨却只想见她,所以哪怕大风卷着沙粒,也要来看一看她。

立在门前,岚琪轻轻掸落皇帝身上的尘土,忍不住怨一句:“哪怕坐轿子来呢?”

玄烨笑了,捏捏她的脸颊,道:“等换了轿子又要迟一刻钟,你就不想早些见到朕?”回身便埋怨李总管,“宫里为何这么大的沙尘,还有没有人打扫了?你瞧瞧乌常在都埋怨上朕了。”

李公公忙逗着岚琪说:“乌常在可疼一疼奴才们,满口沙地伺候皇上赶来,怎么就还要挨骂?”

岚琪羞得脸红,转身拉了玄烨进去,告诉他上午自己写的字极好,要皇帝赏她,结果玄烨看了直摇头:“这也叫写得好?”便握着岚琪的手,一笔一画写了许多。

“眼下你认的字也多了,朕明日挑几本书给你读,自己先读,有不明白的朕再与你讲解。”玄烨真是做师傅做上瘾了,但也嘱咐,“夜里不许看书写字,朕理着国家大事忙不过来,你好端端熬夜做什么。”

岚琪柔顺地答应,但好奇地问玄烨要给她看什么书,玄烨反问她想看什么,岚琪率直地回答:“臣妾才刚认得字,又怎么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圣贤书?”

玄烨就喜欢她这份真,笑道:“朕给你挑好的书,让你明白天下道理,做一个贤明聪慧的人。”

岚琪笑:“贤明聪慧怕是天生才有,如皇上这般,臣妾只求侍奉好皇上。”

玄烨看她一眼,似不屑她这份浅薄的心气,似笑非笑说:“朕要你变得贤明聪慧,才可在将来封你为皇后。”

岚琪呆住,前日的事一幕幕浮现眼前,太皇太后的话更在耳畔响起,缓过心智立刻跪在地上恳求:“皇上真心疼臣妾,这样的话往后断不能再说,不然臣妾也不能再识字看书了。臣妾知道您疼我,可皇上不能忘祖宗家法,臣妾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明白吗?”

玄烨不禁恼怒,喊她起来,岚琪却强硬地要皇帝必须答应。到底年少气盛,见自己的好意不被接受,更被反过来质问祖宗家法,一时气恼,也顾不得那份喜欢的心情,怒而起身唤李总管进来,即刻就要走。

李公公吓得不行,风声大又不曾听见里头的动静,只能劝:“万……万岁爷,外头风越来越大,您看是不是再等一等?”

“立马就走,废话什么,如今朕……”玄烨说这话时,本要指着岚琪责备,可一转身看见她跪在那里,不仅不见委屈害怕,还满脸倔强,一副你爱走不走的神情,顿时满肚子的火,冲李总管喝了声,“出去!”便走过来,一把将岚琪从地上拎起来扔在了炕上,小人儿这才有些害怕,被玄烨瞪着问:“你刚才巴不得朕立刻就走了,是不是?”

岚琪只觉得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现下根本在闹小孩子脾气,本也满腹委屈忘了分寸要顶嘴,但见他如此模样,竟傻乎乎地喜欢,不禁微微一笑:“臣妾若说舍不得,您是不是就不走了?”

玄烨也被自己弄得莫名其妙,但这一笑真真解了怒意。待坐着冷静下来,他明白刚才不由自主地把这些日子在前朝积压的怨气撒在了岚琪的身上,长长一叹,将岚琪揽在身边:“朕往后不说了,你别放在心上。”

外头廊下,盼夏正想来东边借一把掸子拂尘,远远走来却瞧见王嬷嬷独自一个人鬼鬼祟祟站在窗下。若非她从这边过来,李总管他们站在门那里,是看不到王嬷嬷的。她难免疑心,不愿叫这老婆子也发现自己,便又原路返回,进门时布常在瞧见她脸色不好,问怎么了,盼夏摇摇头:“风大,呛着了。”

布常在则说:“皇上在那头呢,你有什么事晚些再过去,别叫岚琪觉得不自在。”

“奴婢只是想找环春借一把掸子。”盼夏敛下心神,她知道主子怯弱,有些事对她说还不如不说。

如是,直到傍晚才见风停。皇帝未在钟粹宫留用晚膳,趁着暮色离去,岚琪送到门前来,回身见盼夏似等在廊下,忙笑问:“有事吗?”

盼夏笑着过来说:“殿里攒了好多尘土,常用那把掸子的柄坏了不好使,正想问环春姐姐借一把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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