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降十会 第251节
此时朝中能胜任相州牧的人寥寥,席豫的确是其中之一, 如果实在没有人选, 朝廷派出席豫倒也正常。
然, 那段时间?关于相州牧和席氏的情?报里,或多或少都带着“席氏在防备骆乔坐大”的暗示,行文遣字很隐晦, 属于看不懂的人不明深意, 看得懂的人就会多想?。
姐弟俩写信给父亲,请他去建康竞争相州牧, 除了他们?的确要拿下相州招募军队,此乃重中之重,再就是试探席氏的态度,以及他们?怀疑手里的察子出了问题。
情?报里的挑拨之意极其隐晦,加上转手了好几道,有些人自以为不会被追查到,殊不知骆意远在千里之外对?他们?了如指掌。
“看来?这是欺我年轻。”骆意轻嗤了一声,把手炉盖好,重新拢进怀里。
“待巨鹿事了,咱们?去建康瞧瞧那些狗胆包天的,竟敢看轻咱们?骄骄。”骆乔逗弟弟。
骆意歪头看姐姐。
骆乔道:“定叫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骆意颔首:“这是自然。”敢愚弄他的人,他会叫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二?人回到大帐,正好地官过来?送刚绘制好的舆图。
“幢主,按照您的要求,邯郸以南全部?划待豫州,长乐、巨鹿划入了相州。”地官把舆图摊开,又叫跟来?的小吏把抬着的箱子搬上来?,“土地已经清丈完了,鱼鳞册都在这里。”
骆乔翻了几本鱼鳞册,上面都有清丈的地官、小吏印鉴,便让人收了下去,待户曹定下交给新任户曹。
再隔了三日,长乐、巨鹿二?郡的丁口亦清点登记造册完毕,骆乔写就一封奏表并新绘制出来?的舆图一同快马送往建康。
上巳之前,奏表和舆图送到建康,掀起了巨大波澜。
骆乔、席烈联军火速攻占下定州近一半的土地,朝中不少人也迅速改变了策略——相州去不了,定州也可以,地盘小是小了些,但发挥的余地还?是很大。
可这舆图怎么画的,凭什么邯郸以南划到豫州、长乐、巨鹿划到相州!
定州呢?定州就没了?!
这就罢了,骆乔和席烈先?后送到建康的奏表上,都表示这么他们?共同商议的,根据实际情?况,如此划分是最好的,利国?利民?。
若有不服者,可到巨鹿/长乐来?当?年视察民?情?,当?面和他们?提出异议。
笑话,清丈土地、归置丁户那是户部?的事,岂能是随便两个人就可以说了算的,就算赫赫军功也不能如此狂悖行事。
朝堂上争执得十分激烈,一轮接一轮的骂战,叫式乾殿里比廛市还?吵闹,文武百官连上巳节都没心情?祓禊宴饮了,聚在一起不为喝酒,只为讨论要怎么才能制裁一下过于嚣张的骆幢主。
要制裁,不能制裁得太过,以免寒了北征将士的心,又得叫骆幢主受到教训,这个度真得好好拿捏。
席、骆两家?不是为了相州牧要撕破脸了么,从中再做些文章,最好能让两家?决裂,要没有席司徒护着,那姓骆的区区女?郎敢这么嚣张?
建康还?在争论舆图这么画对?不对?,许昌,席瞮已经发下任命的手令,任命了魏郡郡守、安阳县县令等职位,官吏们?业已启程赴任。
任命文书送到户部?备案,建康的文武百官都惊呆了。
虽然一州刺史有权与州里中正官一同商议任命州中官吏,可你席瞮是不是太心急,朝廷还?没定论,你就派遣官吏过去接手了,你就这么缺地盘?
这话要是当?面问席瞮,他一定会答:“谁会嫌自己的地盘大。”
但质疑之人不敢明着讽刺,只能去看席荣的脸色,含沙射影一番。
席荣神色依旧毫无变化?。
那些激进的席氏族人行事也愈发偏颇,一举一动?不像是要争取相州牧,而是一心要打压骆衡、骆乔一脉官员。
襄阳席氏在朝上的行事十分割裂,哪怕是柳光庭、谢禹珪都搞不懂席荣这是在搞什么,竟是放任族人内讧。
“家?族大了,又顺风顺水太多年,总有人会生出其他心思来?。”
“害群之马!”
席荣笑着摇了摇头,提起注了半壶山泉水长颈壶放在红泥小炉上,看着儿子把茶叶研磨好拨在茶盏里,慢慢说道:“我原先?总想?着在我退下来?之前,要把所有荆棘捋平,再把担子交到你们?兄弟手中。我总担心,一旦我不在了,席氏会江河日下。”
“是儿子没用,辜负父亲的期望。”席矩微垂着头,闷闷地说。
“不可妄自菲薄。”席荣道:“你和豫儿各有各的长处,你们?的人生是你们?自己的,没长成我期望的样子,但是你们?长成你们?自己想?要长成的样子,为父就十分高兴了。”
他曾经也失望过,觉得两个儿子都不是他期望的那样,将来?无法顶起襄阳席氏的门户,寄予厚望的长孙他也曾觉得过于仁慈而失望过。
随着年岁渐老,他也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花无百日红,襄阳席氏若真有一日没落了,就没落吧。”席荣说这句话,没有失意,尽是豁达。
“不过,在我退下来?之前,还?能帮你们?把那些害群之马给料理了。”说这话时,他又不是豁达的老人,而是杀伐果断的枭雄。
红泥小炉上长颈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水烧开了,席矩用布巾抱着壶柄将壶提起来?,给两个茶盏里注水。
袅袅热气上升,氤在他紧锁的眉间?,更叫他看起来?心事重重。
席荣捧起茶盏,轻轻吹着茶汤,看儿子两条眉毛都要拼接起来?了,心底有丝无奈。
他这大儿子太过于规矩板正,所以很多时候他总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儿。
而小儿子呢,又称得上是不守规矩百无禁忌的典型。
两个儿子的性子过于南辕北辙,席荣有时纳闷,自己究竟是怎么把两个儿子教成两个极端?
还?有长孙,也是自己亲自教养长大的,又是另外一个性格。
“去成国?公府纳采的日子定了没有,媒人请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