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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少年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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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一次的外向换来终身的内向。

我应该立即转身就走的,人夫我可不喜欢,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小狗的脚步进了他的住处。

这次是我住进了小狗的房子里,这也是我第一次见他的住处,他似乎偏爱明黄色,沙发,地毯,床被,只要是能选颜色的几乎全是明黄色。

一进去就好像住进了太阳里。

那晚,我睡在他明黄色温暖的被窝里,他趴在我身上睡得很快。

第二天,他拉着我到一个餐厅里,寻着位置坐下。

对面坐着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我稍有疑惑。

这是我男朋友,闹别扭刚哄好不久。

小狗大咧咧介绍,手挽着我的手臂,亲昵贴在我臂膀上说道,我感到稍许不自在。

饭桌上在小狗的侃侃而谈下算得上其乐融融,快结束的时候,其中一个女子说,既然是形婚,要不结成两对。

小狗自如地吃饭,似乎没听到女子的过分提议,我婉言谢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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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太阳一样的房子里的时候,我无数次想在小狗的耳朵边说,不要结婚,不要离开我。

我忧心忡忡,他揉揉我的头。

哥,睡觉吧。

他每天早出晚归,满身疲倦,经常扑到我怀里就沉沉地睡去。

娇艳欲滴的玫瑰簇拥着,巨大的喜字像冥符一样在头顶挂着,洁白的丝带像梦一样朦胧飘摇,宾客如云,觥筹交错。

小狗穿着新郎服西装,他真的好瘦啊,单薄得风吹即倒,眉眼带着疲倦的乌青,气质仍旧温润。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我的小狗仍旧好看漂亮,除夕那晚满地的星光烟火闪动模糊变换成婚礼上的辉煌灿烂的灯光。

我愿意。

小狗的声音仍旧好听悦耳,像风铃一样,渺远空灵的。

哗啦——是风铃碎裂的声音。

硕大的水晶吊顶灯光晃动着,氤氲出一圈一圈幻光,小狗湿漉的眼睛逐渐模糊,褪色,消散。

记忆里视野是空洞让人眩晕的白。

我举起桌上的酒仰头灌入,猩红的液体像是多年前酒吧里小狗用舌头卷着的酒液,那是我喝过的最难喝的酒,腥臭激烈,火辣辣烧得人心肺焦炭。

婚礼很好看,新郎的微笑温润如玉,新娘也笑得得体,傍边的伴娘们笑靥如花,其中一个伴娘眼角带着泪。

我感到胃在翻滚,身体在叫嚣着撕裂,我借口上厕所仓惶离开。

身后似乎有洪水猛兽,而我在抱头鼠窜。

跑到厕所后,胃里的东西汹涌着滚出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逐渐抽离出来,夹着神经,密密麻麻地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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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狈地逃回那太阳一样的房间里,哆嗦着翻开几个柜子,翻出自己的身份证银行卡,我准备逃离,无论去那里都行。

小狗像一个太阳,曾短暂温暖我的岁月,而如今他在炙烤我的灵魂,灵魂的每一寸都发出滋滋的滚烫感。

可是命运从未放过我,记忆也是,我的眼角瞟见一块红绸带系着的木牌,上面还有我七扭八歪的名字。

我忽然记起来了,我记起小狗了,记起中学的小狗。

那个头发长长遮着眼睛,缀在我们身后的小狗,许是某次救了他,便和我们玩成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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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的时候,我的世界都是侠肝义胆,快意恩仇,跟着同样仗义的老大斗天斗地,秉承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原则,反打了一些霸凌弱小的恶势力。

后来这个群体秉持着以暴制暴,恶中恶杀穿了那个中学的霸凌恶势力,因其正义性追随者越来越多,群体逐渐壮大,后来演变成周遭的一片地区的恶人都得夹着尾巴安安分分做人。

或许就是其中的某次搭救,救了小狗吧。

后来有次组织去庙里烧香祈求,其实没什么用,就是组织那些被欺负过的孩子感受集体力量罢了,稍作安抚。

那时隐隐约约有个片段,小狗拿了个牌悄悄和我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那时天真憨傻的我哪里知道他说的我们是我们两个人,我以为他说的是我们所有人,这个大群体,包括老大,包括其他反霸凌的,被霸凌过的孩子,我便说,对,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我抓笔在木牌上签了一个自认为龙飞凤舞点名字,便跑一边玩别的去了,我以为所以人都签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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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以暴制暴,恶中恶的群体终究还是出事了。

某次在救两个低年级的孩子时,发现地迟了,孩子哭得紧,身上伤痕累累的,施暴者是社会上的几个青年,不知哪来的。

惩恶扬善和排外的情绪充斥我们一群人的脑子,一窝蜂上去给人揍个半死,其中一个人被揍得敲跌在水泥板角上,脑袋汩汩冒出血来,那几个青年也被吓到了,哄散跑开,我们的人也吓得腿软。

老大很镇定,安排我们分散着从小路回学校,让我们把自己收拾得好些,假装没来过这,几个核心成员不愿走,被老大训了一番,不要无畏的牺牲,然后又和我们说,小c有性瘾,以后有钱了得记得带他去医院治疗。

我们都哭着回了学校,惴惴不安的。

老大后来退学进去了,我们翻了所有的报纸,没看到消息,又到处去打听,都是模模糊糊的,那青年不知道是死是活,不过好像也没有成年,老大的身份证是报大的,好像报大了一岁还是两岁,性质就变得很恶劣。

模模糊糊打听到好像局里觉得影响恶劣,很快定罪,老大好像被处死了。

消息不知真假,但是我们那时所有人都信了,感觉天都塌了,我们跑到警局去闹,又被抓进去关了几天,警察一直说得不清不楚,最后都不了了之。

我们所有人都在蔫了。

年少时,世界都是固定的,黑白分明的,善和恶全是纯粹分明的,我们秉持着正义的大旗,我们相信我们会像太阳一样,照耀那些学生才知道的阴暗角落,我们一直以为我们是正义的。

可是那次法律的正义没有站在我们这边,甚至象征公平正义的刀搁到了我们头上。

从此少年们黑白分明的世界坍塌了,陷入浓重的灰调里。

我们在老大生日那天,哭丧着在田野为老大送行。

少年的哭声震动浓重的黑调世界,震塌了一个太阳一样的明黄的炙热的世界,但终究没有撼动成人社会制度的一分一毫。

我们都陷入了消沉颓唐中,随着毕业离校,核心成员走了很多,这个号称惩恶扬善的少年群体也便散了。

我开始变得暴躁,沉浸在满眼的灰色中,我觉得所有人都是恶人,我也是。

我幻想着刀子割肉放血,把我的整个人换一遍血,我便再也不会是散发恶臭的烂人。

那段时间精神世界崩塌,重塑很是痛苦,以至于记忆变得模糊,逐渐葬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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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又回忆了一次少年时的剧痛,我的神经都要炸了,我匆忙收好东西披了一件衣服离开这太阳一般的房间。

那个牌子我没拿走,而是留在了那里,也不是我的东西。

那天街上特别冷,我打车到火车站,随意买了张票,任由火车把我带到任何地方,真的好冷,冷得我缩在衣服下瑟瑟发抖。

我感觉那时我的体温体感和元宵节那天小余的温度差不多,冰冷入骨。

随处落脚一个县城,昏天暗地地睡了几天,脑子一直撕裂着痛苦,手臂上全是自己抓的红痕,恍惚间感觉千万刀子在凌迟我,无孔不入,无缝不钻。

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每天饥肠辘辘又反胃呕吐,吃饭和呕吐的时间一样长,昏昏欲睡又频频失眠,安眠药大把大把地当饭吃。

老大刚毅的剑眉,小狗湿漉漉的眼睛,小余冰冷僵硬的身体,还有那满地的猩红,那满天满地的烟火,铺天盖地的雨,尘土飞扬的小路,所有的画面割成带着锋利边缘的一块块,充斥着我短得可怜的睡梦。

水喝了很多,经常发汗,整个人湿漉漉的,水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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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有去接受心理咨询,开始吃药的。

那个自信温和的咨询师一直在问我细节问我感受,我一遍一遍反刍细嚼说出来。

他来了一句,会不会小狗只是我构想出来的一个人呢?会不会是我在经历中学的事和在俱乐部里呆了太久,精神分裂了。

我一时气笑了,我说,

我射在小狗屁股里的精液比你的脑浆都多,你跟我说他是假的?

我不理解这是个什么疗法,我转身出去了,什么狗屁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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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自愈能力是很强的,尤其我这种自幼磨练起来的人,在风停雨止,阳光和煦的时候,我的精神状态稍好了些。

某天傍晚在长江边上吹风,看和缓的水流悠悠往东流,时间里众生平等,时间如风般抚过一切,使锐利的棱角逐渐平缓。

小狗又出现了,他总是这样的,在我的痛苦时消失,待我稍痊愈,他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了。

这几年的痛苦似乎都来源于小狗吧。

不过,快乐好像也是。

他亲昵贴在我的身侧,他真的越来越消瘦了,脸骨搁着我手臂上发疼,依靠在我身上的身体轻飘飘的。

真是的,好不容易去年把他养肥了一点啊。

他说,哥,我找了你好久啊,我好想你。

又是这句话,我内心随风缓缓往前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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