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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齐大将下手轻点,别恃强凌弱啊——”

“我看不一定是齐班胜,这姑娘上场比赛我看过了,别的不说,轻功是不错的。”

两?种?声音一冲,支持的、嘲讽的各持己?见,那声音就愈加地乱了,活像是进了一群鸡笼,吵得?根本听不清谁在问什么,谁又在答什么。连台上的陈澍和齐班都不禁往台下看去,无他,这负责敲钟的人都被拥挤的人流挤得?挣不开身,在人流中?挣扎了半天,只徒劳地用嗓音喊着:“开始!——可?以开始了!”

“我好像听见下面有人说要开始了。”高台上瞧不清这一切,陈澍只谨慎道。

“我好似也听见了。”那齐班应道。

“那……”

“开始吧,就算没开始,也总不至于因为提前开始把我们赶下场去。”

二人这一番来回?,端得?是有礼有节,和颜悦色,可?这两?句话一过,等二人同时动作,那交锋时的狠戾,却?更?是如同烫红流动的烙铁一般,只要站的近些,哪怕不触碰到,也是一股能把人烧焦的气息扑面而来,看得?人望而却?步。

齐班持着那大戟,一下又一下地冲着陈澍面门而来,带着滚烫的风声。许是因为此人是久经沙场,选的角度极其刁钻,哪怕陈澍躲过了,那大戟再往下一划,更?是能正中?陈澍喉间,分明打?的是要把陈澍杀个丢掉性?命的主意!

可?陈澍也不是凡人,非但不是凡人,这齐班每一戟击来,她一眼便能瞧出此人意图,反被惊出了一身反骨,不仅不躲,更?是迎面而上。

二人照面第一招,都是往论剑台正中?赶,陈澍抬脚一蹬,正当看台众人以为她要以脚与这大戟相对时,她蹬在了论剑台的地上,一跃。

接着,在台下接连的抽气声和惊呼声中?,她一脚踩在了齐班的铁戟之上!

那齐班力气再大,冲劲再足,见陈澍这么一跃,也是目瞪口呆,不仅不觉间减缓了冲势,且也是一时不察,这大戟又被陈澍这么一踩,原本往前送的去势顿时一顿,接着往下压去。要说这铁戟虽不比李畴、孟胥等人的兵器那样?锋利好使,却?也是足够结实,被陈澍一脚踩上,居然不曾碎裂,只是径直向下沉去,压得?齐班虎口生疼,“嘶”了一声,险些就这样?把双戟扔在台上。

这算是一合,可?陈澍这样?流畅漂亮的招式,从来不止于一合一合地过招,她的前招,必定带着后手,这一跃,一踩,不过是为了后来的招式作的铺垫。只见她藉着这戟头带着反弹的力道,再度跃起,在空中?硬生生旋了半圈,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长发也扬起,越转越快,眼看着要猛然踢向齐班最?为脆弱的后腰!

好在战场上这样?的生死瞬间实属平常,他毕竟经验颇多,比之日日苦练的陈澍也不算少?,陈澍这朝他背后一跃,瞬息之间,那台下还有许多人根本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他便已然反应了过来,不仅死死攥紧了自己?的兵戟,还觉察出了陈澍的意图,不必顾首,便凭着直觉侧身一躲,滚了两?圈,正巧躲过这雷霆的一脚。

两?人这一交手,不过片刻,已然是精彩不断,场下愈加喧闹,更?是有方才就已看好陈澍的人,这会沾沾自喜了,扯着嗓子大喊“杀杀他的风头”,看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陈澍就是靠他看好,才能在这论剑台上,和齐班一照面便占了上风。

不过台下再怎样?吵闹,到台上,听得?并没有那么分明,尤其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日头仿佛也更?烈了,长戟一伸,反着强烈的日光,几乎把陈澍晃花了眼,她抬手,不经意地揉了揉眼睛,就在这一瞬间,齐班再度杀来。这回?,他那势头比上回?还更?猛几分,那虎背熊腰踩在论剑台之上,震得?整个擂台都隐隐发颤。

陈澍自然也发觉了,缓慢地挪开揉眼睛的手,等齐班冲来,再侧身一躲,只留一个拳头在原处,甚至不需用力,只跟个铁柱一样?横在腰间,那齐班一冲过来,不曾止住势头,自己?撞在了陈澍的铁拳上。齐班大抵是只瞧她这横着一个拳头,不以为意,也不曾止住步伐,但说陈澍这拳,可?非肉体凡胎,出手时,甚至比那不开刃的兵器还要坚硬,他这么装上去,陈澍的拳头纹丝不动,他自己?却?顿时发出一阵闷哼,不止闷哼,而且嘴角还隐约流出点血迹。

他那长着横肉的脸转头看向陈澍,似是要放出些狠话,陈澍也被这人腰腹的脆弱吓了一跳,看见这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顿时有些心虚了,撤回?手来,正要解释两?句,便看见那人竟不是为了出言与她相争,而是拼着一口血,也要趁机杀她一下,为灵犀阁挣下这个决斗的入场券。

需知灵犀阁毕竟贵为天下第二的门派,门下名人侠士众多,就算没有他齐班,也能在第二场,以及最?后那场决斗中?码齐数个能上场的人选。

毕竟不是谁人都是李畴严骥,得?拼了命连上好几场比试,定要全胜,其门派才有接着比下一场的几乎。因此,就算齐班受伤,甚是因而殒命,对于灵犀阁而言,至少?在这一场论剑大比中?,是不碍事的。

但陈澍便不同了。甚至不同于李畴严骥,她只要受一次伤,少?一分力,可?是再没有人能顶她上场,往差了说,最?终甚至难逃成为某个名门正派刀下野鬼的宿命。

更?何况,论剑大会为图场内热闹,把陈澍的两?场比试排在了一块。比完这场,没给她任何休息的空隙,她都不需要下台,只消在台上等着下一场她比试的飞云派弟子上台。

换言之,若是在这场比试中?受伤,那下场的胜负,便难料了。

而灵犀阁自来比飞云派强劲不少?,早晨的比赛已然赢了,假使陈澍果真输给了飞云派,那这三方的决胜将会拖进加试,对于又有伤,又苦战了两?场的陈澍,可?是万分不利。

哪怕这短短几次交锋下来,齐班的胜算已然渺茫,可?他拼了这一条命也要博上一博,为的已然不是这场比试,而是下场比试,甚至或许存在的加试!

是的,他不愧是从数次上过战场,舍生忘死的人,哪怕是死,也要狠狠咬掉陈澍的一块肉来!

只见这齐班被她这么一击,不过闷哼了一声?,却在这冲劲之下仍然咬牙稳住了脚步,连手中?双戟也拿的稳稳的,更是趁着陈澍不好意思的空当,就?这么转了个弯,将双戟往自己胸前一挥。

他手中?本?就?快,这么一劈,戟尖一闪而过,便?顺着陈澍方才胳膊所在的位置,眨眼间切了下去!

若不是陈澍撤了手,可真真是要被这坚戟的一劈给劈断整截小臂!

但也正是这么一劈,直教陈澍发出了疑惑的一声“嗯?”来?。寻常人在搏斗,尤其是拿着大家伙,近身搏斗时,大多不会这样?用力地?,只顾头不顾尾地发狠相搏。因为?这样?大的动作,若是击中?对?方,得手了,那还好说,若是不曾击中?对?方,反而会因为那止不住的势头,卖对?方一个破绽。

前些次陈澍是同那些野路子的武林人士比,他们拳脚功夫不到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这些年天下承平,这些人不过出身江湖,既无甚经验,大抵也无人点拨。但凡是真吃过一次亏,恐怕也不能全乎地?站上这论剑台了。

可齐班不一样?,但看他前两招,也知其浸淫武术多年,且不说力道?、准头如何,那角度、经验,都是足够刁钻的,足见其狠辣。就?是这样?一个经验丰富,出手果决的人,一瞬间之前,还因为?躲开陈澍的一脚而放弃了攻势,转眼一过,竟又在这样?临近的情况下,不顾危险,门户大开,只为?了引戟砍向陈澍的手。

正是这一击,不仅没中?,一对?大戟往下劈去的势头根本?止不住,直把他扯得脚上也站立不稳,露出这样?洞大的破绽来?。

出手之前,凭齐班的经验,必然早能预料到这个结果。既然能预料到,却仍然这样?莽撞,全然不似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老兵了。

陈澍是天真,却不是傻子,一眼看出了他的意图,因此疑惑了一声?,一面躲,一面也不急着攻向他的空荡荡的破绽,只道?:

“你怎么突然如此恨我了?”

那齐班听了,一笑,大抵觉得这句话实乃娇痴,并?不言语,而是先趁机收住势头,稳住身形,倒也还算得上光明磊落,知道?陈澍在等着他回话,不曾偷袭,而是又摆好架势,才开口?。

“这可不是恨不恨的事。你身在江湖之中?,可以?快意恩仇,可入了门派,恩怨俱重,那就?不是个人好恶能够左右得了的了。”

这话说得拗口?,陈澍又自己念了一遍,仍是不曾明白他暗含的意思,摇摇头,道?:

“可是这是在论剑台上,这台子那么高,那么耸,远离喧嚣,就?算有甚门派的恩怨,也早远离了,你又何来?这样?狠的一股杀意?”

“有些事,并?非是远了,便?能远离的!”齐班朗声?笑了三声?,不等陈澍再回话,便?起身攻来?。

他那戟仍冲着最险要的地?方去,先前是往陈澍面门杀去,这回又狠辣地?换了个地?方,只挥一半,便?调转戟尖,朝脚下扫去,眼瞧着要刺入陈澍双脚,剌开她的脚腕,教她无处可逃——

就?差那一寸不到,这戟突兀地?停住了,戟尖微微震动,却再也无法逼近分毫,台下原是一阵安静,紧接着爆发出成片成片的尖叫声?。

——陈澍直面齐班,伸手又往那方才被她拳头“击中?”的地?方,狠狠打?过去。

这一眨眼里,时间仿佛都被拉长、停滞,那齐班的表情慢慢地?被陈澍这猛然一击的余力带得震动,仿佛水滴入平静的湖面,一圈一圈地?泛开来?。那变化,既缓慢又清晰,在这漫长的一刻里,齐班受击顿住的那势头是缓慢的,也正因此,才能清楚地?瞧见他面上难耐的表情,以?至于手指握紧到发白的痛苦。

他被陈澍击中?,顿了这一下,又在众人的尖叫声?中?连退几步,稳住身形。

这回陈澍可没有再给他空隙,脚步不停地?纵身跟去,只用这简简单单的一双拳头,追击上去,打?得齐班急忙用戟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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