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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来·二十一

 

一声碎裂的脆响将荧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紧张地循声望去,看到达达利亚站在托克的座位旁,下意识做出了一个类似躲避防御的后退姿势,刚才的动静就是从他们那里发出来的。

乳白色的液体洒了一地,其中还遍布着许多块玻璃的碎片。

原来是装牛奶的玻璃杯碎了,她松了口气。

发觉大家担心疑惑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达达利亚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托克,是哥哥没拿稳,你坐到我的位置上吧,这里我来打扫就好。”

托克像是被吓到了,过了好几秒才点点头,逃一样地离开了他的座位。

家里孩子多,打碎东西似乎是常有的事,这边的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其他几个大人过多注意。

趁着达达利亚去拿扫帚拖把,荧递给托克一块她刚抹好果酱的面包切片,又怜爱地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才轻声问道:“我们托克怎么吓成这样?”

“刚才接牛奶的时候,托克不小心碰到哥哥的手,哥哥就突然露出了非常可怕的表情……”

托克委屈巴巴地接过面包咬了一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阿贾克斯哥哥生气时的样子。

“托克,哥哥像是会因为这种事发脾气的人吗?”达达利亚不在,安抚弟弟的职责就只能由她来代行了,“哥哥刚才一定不是故意要凶托克的,或许他只是刚好想打个喷嚏…比如…哈——哈啾!”

“哈哈,好人姐姐,你学得好像!”

她装作要打喷嚏,露出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总算把托克给逗笑了。

谢天谢地,平时没少看达达利亚哄孩子,这下派上用场了。

早餐过后,安东和托克非常自觉地留下收拾餐具。

为了锻炼孩子们的自理能力,家里详细地列出了值日分工表,除了经常不在家的达达利亚,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负责的家务。

作为家里的新成员,尽管和达达利亚一样没有硬性的劳动安排,荧还是会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跑腿、捡蛋之类的——重活累活都是哥哥姐姐在抢着干,完全不给她插手的机会。

虽然梦里不需要每天捡蛋,荧还是挎着个小篮子来到了鸡舍,她需要一个可以静下心来思考的空间,如果心事重重地坐在客厅里,一定会让达达利亚的家人担心的。

不料,在她之前,已经有人躲进了鸡舍。

“你在这干嘛?”她无奈地看着躺在干草堆上的达达利亚,只好放下篮子也一同躺了上去,“躺进去点。”

“…哦。”

达达利亚听话地挪了下位置。

她都还没说什么,他就自己先开了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怪你了吗?”

“没有,”她听到达达利亚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但我表现得不好,吓到他了吧?”

“你不喜欢别人碰你?”荧捏了捏他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他没有躲开,“讨厌?”

“会害怕,”怕荧误会自己不喜欢被她摸,达达利亚又连忙补充,“…但你可以碰!”

“为什么我可以碰?”

感觉到他小心翼翼地想牵上来,荧也就任由他拉住了她的一只手。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真的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有两岁,就连托克有时候都比他还要更像个大人。

“你的身体很结实…不会轻易受伤……”

似曾相识的言论,她无言地翻了个白眼。

“而且,你不会伤害我,我也不用杀掉你……”

“胸口的伤还疼吗?”荧不怀好意地提醒他,“要不要再给你补一刀?”

达达利亚没有被她的话激怒,他摇摇头:“不一样的,他们是真的会杀了我的。”

“「他们」是谁?”她一鼓作气地追问道。

“当然是敌人啊,伙伴…唔唔!”

达达利亚刚想笑嘻嘻地搪塞过去,便被她用一根本打算用来喂羊的胡萝卜堵住了嘴,他脸上的五官立刻嫌弃到皱成了一团。

“我说过了,别学他那样叫我。”

荧本就因为现状困扰得不行,无处发泄的怒火听到他这话顿时又从心头升了起来。

达达利亚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但愿他没被卷进这件事里来。

“呜、呜呜…!”

喉咙深处被最讨厌的胡萝卜卡得死死的,泪水逐渐从达达利亚的蓝眼睛里溢了出来,他难受到整张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只能拼命摇着头求饶,示意自己再也不敢了。

觉得他现在的模样有些可怜之际,一种莫名的,恶劣的愉悦也油然而生。

…好解气。

“你昨晚没睡好?”

荧抽出胡萝卜,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个小骗子捂着嘴巴躲到一旁咳嗽干呕。

她留意到达达利亚眼睛下方有一圈憔悴的青黑色,是之前没有的,他那张白生生的脸此刻看起来有些病态。

“咳咳…没睡……”看她手里还握着胡萝卜,他连答话都警惕地捂着嘴巴。

荧突然觉得手里的胡萝卜比什么审讯刑具都管用,她举着胡萝卜作势要再塞一次:“为什么不睡?有我在睡不着?”

“我不能睡着,睡着了会…会做梦……”

不知是害怕又被她塞胡萝卜,还是害怕她生气,达达利亚瓮声瓮气地答道。

不能睡着…?做梦?

“…达达利亚去了哪里?”

她问出了心里真正想问的那个问题。

“我不就在这…呜!!”

她不耐烦地用胡萝卜敲了敲他的脑门:“我是说,「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达达利亚原本纯良无害的面容突然扭曲了一瞬,下一秒又立刻恢复了正常。

“哼哼…他也正处于一场…专属于他的噩梦之中。”

荧被达达利亚最后的那个表情弄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她后来又尝试了好几遍也没能再从他嘴里问出别的情报来,他什么都不肯说了,一看到她拿胡萝卜就哼哼唧唧地蜷缩成一团,仿佛刚才面露凶光的人不是他。

“要不要…出去走走?”

她用手指戳了下草垛子上盘着的那一团。

按照梦中的日期设定,今天是颂冬节的第一天,集市上应该很热闹。

达达利亚偷偷露出一只眼睛观察她,看到她已经把手里的胡萝卜丢去喂羊了才敢放心舒展开身体:“嗯…!要去!”

再次来到海屑镇最中心的那条街上,面对相同的场景,荧的心情却是大大不同。

这里和她记忆中一样热闹,但却多了几分阴森的鬼气。

驻足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每个人嘴里都在重复着那一两句台词。

「啊,真热闹。」

「好多人啊。」

「妈妈,我要吃那个…!」

繁华的街头人声鼎沸,却也死气沉沉。

荧不知道这个梦境有没有边界,但能肯定的是,这个世界绝对很大,大到足以将现实里出现过的所有场景完全一比一复刻进来。

须弥水天丛林…她的尘歌壶,列车沿途的城市乡村,海屑镇。

此前在须弥经历过的「花神诞祭」,梦境的范围也仅仅只有一个须弥城那么大,尚且需要教令院和神之心在背后不断供能。

维持这个梦境,一定需要消耗极大的能量,是什么在支撑着这庞大的能源供给?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买!”

一旁的达达利亚轻轻地勾了勾她的小指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

“…反正不管买什么,吃到的也都是各种罐头食品的味道吧?”

听着她扫兴的抱怨,达达利亚只是像犯错的孩子那样缩了缩脖子:“对不起…我没吃过那些,想象不出来它们的味道……”

其实,他有吃过这些食物的记忆,但他已经想不起来它们的味道了。

“你吃过冬都中心广场的冰淇淋吗?”荧随手买了个冰淇淋,尝起来居然是土豆泥加白砂糖的味道,“很好吃的,和这个完全不一样。”

“…没吃过,我…我没有钱。”

他跟踪他们的时候也去过那里,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起在广场上散步,买冰淇淋,亲吻……

他虽然没吃过,但他能想象,那一定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她替他打抱不平:“多托雷这么抠?连零花钱都不给你。”

他点点头:“在研究所里…吃饭不需要花钱。”

“那海鲜呢?”她又问,“我是说活的,现捞现吃那种。”

“罐头的话…吃过几次,”达达利亚努力回想了下,“至于活的,那个人不喜欢空气中有鱼腥味,所里不让养鱼。”

之前有个研究员在自己的工位上养了一缸小金鱼,还被骂了。

那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活的小金鱼,他偷偷把那人丢到垃圾桶里的金鱼捡回来用脸盆养着,可能是缺少制氧的设备,它没活多久就死掉了。

荧试探地问他:“以后我们一起去吃吧?很好吃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以后?”达达利亚跟着重复了一遍。

她看到他的眼睛很明显地亮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暗淡了下去。

“是啊,你不想吗?”她继续撺掇他,“手臂那么大的虾,盆那么大的螃蟹……”

他坚定地摇了摇脑袋:“…不想!”

“骗人,你明明很想。”

…她都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了。

“你吃过璃月菜吗?金丝虾球、水煮鱼、烤吃虎鱼……”

达达利亚像个闹别扭的孩子似的捂住自己的耳朵:“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他全都吃过的,只是那些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她明知故问:“为什么?你不是听得很入迷吗?”

“你故意的,你知道我喜欢你,你说的东西我也全都会心生向往…所以,不能听你的话。”

他一脸的沮丧,撒气地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就这么永远一起在这里生活下去不好吗?你想要的…我都会努力给你的,至于食物不好吃…我也会想办法的。”

天空突然无端地阴沉了下来,隐隐有了些暴风雪的前兆,路上的镇民仿若无知无觉未闻未见,如剧场中的提线木偶般继续着他们的活动轨迹。

“你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做他的替身吗?”没有被周遭环境的变化震慑住,荧迅速镇定下来,“你屡次故意露出破绽,就是想让我分辨出你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有时候都已经不是经验不足和愚钝能解释的了,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想…你要是能喜欢上我就好了,我是说,现在的我。”

达达利亚抬起手,隔着手套轻轻触碰着她的脸:“抱歉…让你经历这么痛苦的事情,但请你放心,等一切结束后,我会删除掉这段让我们都不愉快的记忆,成为你喜欢的那个达达利亚。”

“你顶替了他的人生,就等同于抹杀了你自己的存在,”荧深吸一口气,“做你自己不好么?我从来都把你当成是另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长得像达达利亚」的替代品!”

“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达达利亚打断她的话,与此同时,一道紫色的闪电在他身后落下,原本零星的细雪骤然间变大了,伴随着狂风在空中肆意乱舞,“你也认为我是冒牌货,对吗?或许是吧,但我从一开始就是作为「达达利亚」而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这一切…原本就是属于我的。”

“…我宁可永远被当作替代品,也不想再次失去现在的这一切了,”他的眼眸变得暗淡下来,里面找不到一丝光亮,“我的爸爸妈妈…兄弟姐妹,还有…你。”

“再次…?”荧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异常的关键词,“多托雷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和达达利亚…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的爸爸妈妈…?他难道不是多托雷从哪里找来的和达达利亚相似的人吗?

达达利亚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他沉默了许久,忽然又笑了出来:“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前面有好大的冰雕,我们过去看好不好?”

荧也没办法再继续问下去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一栋摇摇欲坠的危楼,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瞬间崩溃,坍塌。

“嗯,走吧。”

这次,她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天气渐渐恢复正常,隐约还能看到些许难得的阳光,仿佛刚才的那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今天的晚饭自己一个人做,真的没问题吗?”

荧有些不放心地又看了厨房一眼,只见达达利亚如临大敌般地站在案板前,他深吸一口气,握住了菜刀:“嗯,没问题的。”

“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不知道是不是在和真正的达达利亚较劲,晚饭他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她插手,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完成。

烹饪是达达利亚的兴趣爱好,有他在家的时候,其他家人一般都默认他来下厨,不会去跟他抢厨房——他们不得不承认,阿贾克斯的厨艺确实是家里最好的。

“小荧,快过来。”

一来到客厅,荧就看到达达利亚的妈妈坐在沙发上朝她招手,她已经准备好了甜点和茶。

荧刚走过去,达达利亚的妈妈就从身边的篮子里取出了一件织了一半的毛衣贴到她身前比划,嘴里郁闷地嘟囔:“真是奇怪了,我记得之前有给你准备毛衣啊,但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件是我重新织的,花色和图案你都还喜欢吗?”

这件毛衣和现实中的那件样式分毫不差,但尺寸却刚刚好。

荧心下一沉,糟糕,这个妈妈果然是真的。

这件事居然把他的家人也牵扯进来了。

“谢谢妈妈,我很喜欢,荧将嘴里客气的话咽了回去,客气在这个家里只会显得疏远,不够亲热,“好香啊,今天的点心是黄油蛋糕吗?”

“猜对了,小狗鼻子还挺灵,快吃吧,”达达利亚的妈妈放下毛衣,表情看起来有些困扰,“就是我前几天买的肉桂粉不见了,不然还能做肉桂苹果蛋糕,唉,是不是年纪大了开始健忘了?”

“怎么会,一定是被阿贾克斯拿走忘记放回去了,您别担心。”荧安慰道。

见达达利亚的妈妈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问:“…还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我给大家准备的毛衣样式突然变了,”听了她的话,达达利亚的妈妈终于流露出不安的神情,“变成了…两年前颂冬节的那套,我记得清清楚楚,两年前我织的是棕色的小熊图案,去年是黄色的小鸭子,今年是橙色的小狐狸。”

…两年前吗?

荧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抬起头看向墙上挂着的日历,日期刚好也是两年前!

达达利亚的妈妈顺着她的目光也望了过去:“呀,这日历…怎么回事……”

“妈妈,您先冷静下来听我说,”见再也隐瞒不下去了,荧握住她有些颤抖的手指,“因为一些原因,我们现在被困在了两年前的一场梦境中,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事情都请您不要害怕……”

她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达达利亚的妈妈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全程一直没有开口打断,只是不住地点头。

直到她说完,才感觉到一股同样温暖的力量握住了她的手:“嗯,妈妈都清楚了,你不要着急,有什么想法尽管放手去做,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不要自己一个人全担着。”

“怪不得…总觉得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还以为是上辈子的缘分呢。”

明明自己已经害怕到眼眶都红了,达达利亚的妈妈却还在强撑微笑着安慰她:“不怕啊,就算真有什么事,我们大家也能一起帮着想办法,有妈妈在呢。抱歉,这次…是阿贾克斯拖累你了。”

真正的儿子不知所踪生死不明,而厨房里的,是一个来路不明的怪物。

自己养育的孩子有所变化,做妈妈的又怎么会感知不到?她从见面起就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

“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是我自己太掉以轻心了,”荧特意告诉她这些,就是担心「他」会对达达利亚的家人下手,“还有,您要小心那个人……”

“嗯,我会的,”达达利亚的妈妈轻轻叹了口气,“但我总觉得这孩子对我们也没有恶意,他以后…会怎么样呢?”

荧能理解她的不忍心,她又何尝不是如此,能够大团圆包饺子解决自然是最好,任何一个人受伤她都会难过的——除了多托雷。

“不知道,但如果他愿意放我们离开,我也会尽力帮他脱离坏人掌控的。”

“怎、怎么样…?”

达达利亚忐忑不安地攥紧了围裙的下摆,这还是他第一次亲手下厨。

“…相似度能达到百分之八十,”荧忍不住又叉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很不错了,毕竟是你第一次做饭。”

她都已经做好了吃「奇怪料理」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入口的竟然是美味佳肴。

“原来…给人做饭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我好像也喜欢上做饭了,”达达利亚笑眯眯地看着她吃肉,“啊,嘴巴边上沾到汤汁了。”

“哪里?”她伸出舌头舔了一圈,但什么都没舔到,“现在还有吗?”

“我帮你……”

他忽然弯下腰,在她嘴唇上舔了一下:“现在没有了。”

“你啊,不可以随便这样舔人。”荧拿这个家伙实在没办法。

尽管知道不是同一个人,但她和达达利亚亲密惯了,被他这样亲近,一时也没觉得哪里不妥。

…真的太像了。

“我才没有随便…我只亲过你一个人,”达达利亚不高兴地噘起嘴,“他都可以亲……”

“他是他,你是你,”荧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小孩子家家不要问这么多,赶紧把菜端出去。”

达达利亚委屈地端起菜:“哦……”

背过身时,他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偷偷上翘了起来。

——这果然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达达利亚的妈妈跟孩子们说了些什么,吃完饭,正在收拾碗筷的托克主动地叫住了正欲躲回房间的达达利亚:“哥哥…等一下要不要和大家一起看映影?”

“…我吗?”达达利亚看起来有些局促,他下意识扭过头想要征求荧的意见,见她点了点头没有反对,这才敢应承下来,“好啊。”

今晚挑选映影带的特权落到了达达利亚的头上,他毫不犹豫地从中挑选了一部老少皆宜的家庭喜剧片。

说是轻松喜剧,过程却有些催泪,讲述了一个由于战乱与家人失散的少年,在经历一段啼笑皆非的旅程后重新找到回家之路的故事。

“真好啊,他的家人一直相信他没死,还等着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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