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恶婆婆让我给大伯哥说亲我去找前夫哥求助(剧情)
翌日晨起,拜会过老太太后,两兄弟便上朝面圣去了,只留宋清婉一人在厅内作陪。
宋清婉兴致缺缺。
博山炉里点了檀香,烟雾缭绕,好似仙气。
她想:老太太又不礼佛,性子也不好相与,点些檀香简直是装模装样。
其实不然。这炉中檀香,名贵不已,乃是霍崇做儿子的心意。此香有宁神之效,能让老人家安睡,点了也无不可。
宋清婉这般想,实在是为了泄私愤。
上一世,这老太太可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说是想要得儿媳侍奉,实际上就是拿她当个最低贱的家仆使。她哪里受得了这等鸟气,自然要和老太太闹起来。
这一世么……
老太太若还这样对她,她照样要闹!
谁让这老虔婆忒不讲道理,前世能令她万般做小伏低的,除了霍朗,也唯此一个。
连霍崇都只能百般纵着她的泼辣性子,可见,她能为老太太端茶倒水好些天,已是太阳西升、星河逆转的稀罕事了!
老太太本打算嗟磨二媳妇一番,只是眼下她心头有更紧迫的事。
婆媳二人奉茶见礼、寒暄了几句之后,老太太便叫伺候的婆子报上来一堆卷轴,摊开在几案上。
宋清婉粗粗扫了一眼,全是些美人图。有几位美人还是她眼熟的,好像是哪位京城贵女?
她估摸着老太太是不是要为将军纳妾,心里犯了难。纳妾之事,理应同她这个正妻商量着办,那她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换做上一世,她肯定要说不同意。可是这一世,霍朗若早早娶妾,她便可早早脱身,不必如同妓女一般,侍奉他的房中之事了。
宋清婉悄悄捏了捏腰,昨晚被霍朗肏弄得太失态了。将军明明不是纵欲之人,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在床上这般和她抵死缠绵。
射进来的浓精,涨得她像怀了三个月了似的。
用早膳时,见到大哥,她一身痕迹、腰酸腿疼的,都不好意思抬头。
好在霍崇一心用膳,也未言语。
老太太抬起拐杖,点了点几幅画:“二媳妇看看,可有中意的人选?”
宋清婉便装模装样看了一阵,说:“皆是气质上佳的美人。”
老太太满意地笑了,道:“那是自然。”
又催促宋清婉:“你挑一挑,挑好了可派人去说亲。”
宋清婉疑惑:“说亲?”
只听说娶正妻要三媒六聘的,将军府恁大排场,娶个妾也要请动媒人?这个妾一进门就得如此礼遇,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看来,老太太是要……为将军纳一位,有身份的贵妾了。
老太太点点头,鬓边的银丝被梳得一丝不苟,还摸了桂花油,白得发亮。宋清婉倒被老太太衬得有些不讲究了。
宋清婉起身,又在那些画儿前转了一遍,头上的翡翠孔雀垂珠金步摇轻轻颤抖。
她状似不经意道:“母亲费心,这是要大排场将美人迎进府来?”
老太太眼中放出精光,拄杖撑起身子,干枯的手抚过帛制的卷轴:“虽说崇儿是再娶,但以他的身份,自然也要办得风风光光的。”
老太太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这次,她定要挑一个自己满意的大媳妇。
宋清婉却是惊到了,强作镇定:“大、大哥他要续弦?”
霍崇若真要续弦,他们伯媳的孽缘,就彻底掐断了。霍崇是个忠贞不二的性子,他若娶了妻,便不会再看园子里的野花一眼。
……上一世,他便是这么对自己的。
宋清婉心口发闷,素手攥紧,指节泛白。
她从未想过,霍崇也是要娶妻的。
老太太的声音如同从天外传来:“他现在就缺个夫人了。”
“……嗷,那也是。”
宋清婉口内含酸,径自坐回去。
老太太挑来挑去也未下决心,觉得哪一个都好,只能暂时作罢。
她把为难的事情,吩咐给二媳妇:“等崇儿下了朝回来,你便将画像拿过去,叫他自己相看相看吧。”
宋清婉愕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老太太慈眉善目:“你们同辈,也好说话。”
“……是。”
兄弟俩下朝归来、用过午膳后,霍崇去了城外军营演兵,霍朗在西厢房的正厅读书,宋清婉则与南府管家钟先生一同料理新年之事。
让宋清婉接手年节庆典的事情,便是对她霍府媳妇身份最大的承认。这意味着她这位正妻在南府本家是有实权的,仆人自不敢轻待她。
而这却是霍崇的意思,老太太便依了。
这也是老太太急着为他婚配的原因。
二媳妇料理大伯哥府中的事情,虽名节上也过得去,终究给人一种怪异之感。
好似这媳妇是兄弟二人共用似的,不大妥当。
不过暂且由宋清婉料理着,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今日便在前厅看账本、点仆人、处理采买的事情。乌泱泱一大群人皆知道了少将军夫人的手段,被她收服,以示敬意,便直接口称“夫人”,省去“少将军”三字了。
涉及到大小官员拜会送礼这一块,宋清婉与钟管家皆拿捏不定,管家的意思是,还需问了少将军的意见。
少将军即霍朗。霍崇执掌帅印之前,霍府诸人以长少区分二位将军,这个习惯在南府得以保留。
忙了大半晌,宋清婉步履匆匆回到西厢,将名单递给夫君过目。
霍朗见小夫人料理家事认真,心里更疼爱她。拿狼毫蘸饱了墨汁圈出几个名字,道:“这几位由我和兄长亲自拜会,备的礼须别致些。旁的人只见礼即可,无须下拜帖。”
霍朗圈的名字之中,有一个叫贺琮钊的。其妹之画像也在老太太的那堆卷轴之内,宋清婉便多问了两句:“夫君可了解这位贺大人?”
霍朗佯作吃味:“夫人如何在为夫面前,关心起外男来了?”
宋清婉嗔他一眼,又怕他真疑自己与外男有染,便解释道:“妾领了母亲的军令状,要为大哥说亲呢。”
霍朗凤目微弯,拿书册点了点她的额头:“夫人可别去惹大哥,届时为夫都保你不住。”
宋清婉委屈道:“母亲将事情甩给我了,那夫君倒是替婉儿去伸张正义啊。”
她把身子撇到另一边,不开心了。
霍朗知道这是要哄了,便把夫人的手牵在手里把玩,道:“兄长的婚事,他自会拿主意。”
宋清婉一想到霍崇要婚配,就浑身不舒服,但是在霍朗面前不好发作,便问:“那……夫君去问问大哥?”
霍朗见妻子狡黠得像只小狐狸,也情愿替她探一探大哥的口风:“过两日,疾风营军士骑射大比,为夫与大哥皆需出场。带夫人去看看?”
“好啊好啊。”
宋清婉一口应允。
不对,疾风营……那不是她与霍崇偷欢之地?
她心虚极了,绞着衣角兀自后悔,不该答应得那么爽快。
霍朗不知,但他出于人夫的敏锐,隐约觉得兄长看夫人的眼神不大清白。东府那一晚,大哥没有把话说完,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昨晚窗外沉肃如山的人影,霍朗怎会认不出来?大哥究竟是偶然来找他,还是有意要听他夫妻二人的墙角?若是有意为之……他简直不敢想,兄弟二人难道要为了女人同室操戈?
他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霍朗的眼里划过一丝阴翳,莫名说了一句:“夫人要乖。”
声如击磬,清冽动人。
宋清婉却脊背发寒,不知何故。
转眼,他便春风化雨地笑了。
“夫人抖什么?”
“为夫便给夫人讲一讲这贺琮钊。”
“贺大人乃御林军统领,虽是楼党,却也是其中少有的清流。”
“他的妹妹若是来配大哥,也是门当户对。”
宋清婉不知哪里惹得霍朗不高兴,只敢顺着老狐狸的毛摸,当个应声虫,温婉一笑。
“如此,二人正是郎才女貌了。”
疾风营的骑射大比,挑在了一个天高气爽的好日子。
虽仍是冷,总归是没有落雪了。
营内将士张灯结彩、忙忙碌碌,烧起篝火,架好铁锅,热腾腾的一锅水沸开,雾气蒸腾起来。
红纸包好的年礼堆在帅帐旁,垒得像一座小山,好一番热闹的景象。
相熟的士兵们聚在一处,聊天、喝茶。
只是军中禁酒,不能畅饮,实乃可惜。
原来所谓的骑射大比,乃是疾风营的年终犒赏大会。一年的演兵结果如何,皆要在这三日内操演操演。
奖掖奋发有为的将士,惩罚偷懒耍滑的兵油子,元帅为将士们奉了年礼,之后便是长长的春节团圆假期了。
霍崇早早便来到军中。朗弟知会了他,今日开幕式,要邀贺大人同来观礼。
他一向认为御林军只知花拳绣腿,怕磕碰了金尊玉贵的公子大人,故不甚赞同。
只是弟弟有意结交,自有其缘由,他谋略不及弟弟,还是任凭安排。
将士们列好方阵,霍崇骑在神驹飞卢之上,高声激励将士,声如洪钟,传遍全营,气势万钧。话音落下时,飞卢亦嘶鸣起来,万马呼应,鬃毛烈烈,显出它神骏之威风。
传话的兵士前来请示,说少将军和客人已至,霍崇便下马去接人。谁料行至营外,竟见包着狐裘的小女子也来了。
雪玉似的小脸被裹在狐裘毛里,踏雪亲昵地蹭蹭她的青丝,煞是可爱。然而宋清婉怕冷,朱唇微微发抖,好一番柔弱模样。
霍崇不悦,叱责弟弟:“怎把弟妹带来了?”
宋清婉闻言便垂头,悄悄挪着步子躲到霍朗身后。
霍朗轻拍夫人腰际,刚要开口。
一声带着讽意的笑语便破空而来:“听闻霍元帅军中还招收女兵呢,原来竟是个瞧不起女子的!”
贺琮钊贺大人还未与霍崇见礼,妹妹一张口就把人得罪了,他当即拱手道歉:“元泰兄,家妹口无遮拦,还望见谅。”
霍崇亦拱手回礼:“怀盈兄,有失远迎。”
贺琮钊,字怀盈。因钊为“损”,故取字为“盈”,乃盈亏有数之意。
待二人寒暄完毕,霍崇才看向那手牵汗血宝马、面目凌厉张扬的女子。
她生得飒爽,通身一股豪气,叫霍崇暗暗吃惊。且能降服汗血宝马,必非拘在内院绣花的贤妻良母。若能入军营,定能有一番作为。
不过片刻,霍崇已生招徕之意。
宋清婉偷眼觑他,已见其眼中的惊艳。她一边觉得这婚事有戏,一边心里堵得慌。果然,霍朗点了二人良配,那必是配得起的。
但她不敢过分伤神,以免叫人发现。
霍崇虽少言寡语,但是在人才面前,总要多几句话。
“姑娘……”
“我叫贺雪意!”
“雪意姑娘,霍某并非轻贱弟妹。只是她体弱惧寒,久待不住,反要生病。军中又刀剑无眼,怕伤到她了。”
霍崇言辞诚恳,一副为弟妹忧心的正直模样。贺雪意倒不知如何应对了,但她嘴上要强,一定要争个高低:“管她体弱不体弱呢,她夫君自会关怀,元帅操的哪门子闲心?”
贺雪意为自己找的这个理由得意极了,眉飞色舞,又过来拍了一下宋清婉的肩膀,一副姐俩好的样子,问:“是吧清婉,大伯哥操什么丈夫心啊!”
宋清婉被她拍得小心脏一震,脑瓜子嗡嗡的。
这姑娘有点……缺心眼啊!
缺心眼配闷葫芦,还不知道要闹什么笑话呢。
宋清婉也笑了,侧身福了一礼:“姑娘说得是。”
本来,贺雪意之语,就戳中了伯媳间的敏感心思。宋清婉还要附和她,真真伤到了霍崇那颗糙汉心。他却还得周全着朗弟的想法,不能发作,因此闷不吭声了。
霍朗执了宋清婉冰凉的小手,走上前来解围。
“既是大伯哥,那也操得。大哥说是不是?”
温润君子,言笑晏晏,本是好意。
可是他却将清婉的手攥得死紧,几乎要捏碎了。
宋清婉不敢挣扎,由着老狐狸发疯乱捏。
霍崇见朗弟如此说,舒展眉头称是。
唯有一个贺怀盈觉得怪异。
那也……操、得?
操?
操。
若不是在人前,贺怀盈真要抬手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贺怀盈啊贺怀盈,你想的是什么鬼东西?
他见霍朗端方君子,心中更是有愧。霍将军不愧是风度翩翩的儒将,偏他满脑子废料,岂不是该打?
宋清婉也觉得气氛不对,话题该换换了。
她鹿目微动,水波盈盈,关切地看着贺琮钊:“贺大哥?你怎么出汗了?”
那是冷汗啊小夫人!
贺琮钊有苦难言,只朝她笑一下。
霍崇被那一声“贺大哥”叫得吃味。
小小女子,竟当着他的面又认了一个大哥。
最后,还是老狐狸霍朗收拾场面:“大哥,贺大人,入营说话,别叫将士们好等。”
他摆了个“请”的手势,携清婉站到旁侧,让出路来。这个动作十分自然,也将将好挡掉了霍崇朝清婉看来的视线。
霍崇心下一紧,收拾好醋意,领着贺氏兄妹入内。兄妹二人不疑有他,随其入内。贺雪意更是兴致勃勃,左顾右盼,当真是个缺心眼的有福之人。
开幕式是霍崇霍朗兄弟二人比试骑射。
早几年并非如此,乃是由将士们上前与霍崇打擂台。
只是霍崇实在难胜,军中诸人屡战屡败,后来便固定成霍崇与霍朗的比试,只为与将士们同乐助兴。
准备之际,方阵之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不如让贺大人与元帅比试比试!”
贺琮钊也知道疾风营大比的规矩,实在没想到会殃及自身。犹豫间,又有人接了一声:“是啊是啊,总看元帅与将军比试,再养眼的人也看腻了!”
这次却是个女声,声音爽朗畅快,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气度。
又有男声出来调笑:“刈月!你不会是看上贺大人了吧!”
众军士哄堂大笑,滚作一团。
刈月当即骂道:“放你爹的屁!”
贺雪意见场面热闹,想要参与。但又不知道大比是怎么一回事,心中着急,便扯着哥哥的袖子追问。贺琮钊一一告知,听罢,她的眼睛都亮了,直接在方阵前大喊:“我和元帅比!”
军中疑声四起:“哪里来的小女子?”
刈月扯了头冠,朝声音最大的那个男兵扔去,大吼道:“小小小,我看你裤裆里的鸡巴才小!”
她又出列向贺雪意喊一声:“姑娘敢和将军比?敬你是位巾帼!”
贺雪意遥遥拱手,道:“谢过姐妹!”
一连串对话下来行云流水,贺琮钊竟是拦的时间也没有。
霍崇也欣赏此女,直接应下来了:“好!那今年大比,便由雪意姑娘与我,来讨个吉祥的彩头!”
贺怀盈:……有我说话的份吗?
宋清婉见贺怀盈的苦逼样,把头埋在霍朗的臂弯里,悄悄笑了。
霍朗心知夫人又开始皮,轻轻捏了捏她拇指下面那块软肉,叫她安生一点,不要露出狐狸尾巴来招摇。
宋清婉即刻仰首朝他吐舌头,略略略。
线条优美、肌肤细腻的脖子也伸出去一小节,令贺怀盈瞧见那月光一样嫩白的皮肉,怔怔看出身。
宋清婉感受到贺大人流连的视线,还以为她的小动作被贺怀盈发现了,回眸不好意思地笑笑,端的是如莲不胜凉风般娇羞。
如此女子,明眸皓齿、粉面含春、香腮似雪,姿态万般可怜也。
贺怀盈的心脏咚咚咚跳起来,移开目光。
演武场已经布置好了。
既然是比骑射,那自然要放活物进来。
霍朗与清婉坐在看台的主位上,贺琮钊则西向而坐。一名士兵上了碟荔枝放在宋清婉面前,一句话也没说便下去了。
一小碟,剥了壳,晶莹的果肉,用梅花缀着。
贺琮钊纳罕,这季节,京城哪里还会有荔枝,定是南边供上来给皇帝,皇帝赏给霍家的。
霍朗笑容微妙,宋清婉也心神不宁起来,不敢吭声。
只听霍朗道:“让贺大人见笑了。”
他将话头引到贺琮钊身上去,也不知何故。
贺琮钊收回黏在宋清婉身上的视线,尴尬笑笑。
这位夫人果然是霍家的宝贝。连大哥都偏疼弟妹,可见霍朗平常有多宠爱她了。
正心神不定着,霍崇的副将已鸣枪发令。
一黑一红两匹骏马如脱弦之箭射出,快得交缠成一股红黑色的残影。黑色的那匹是霍崇的坐骑,神骏飞卢。红色的那匹乃是贺雪意的汗血宝马,由皇家赐下,名为惊弦。
两人要在此等驰速之下射中裁判放飞的苍鹰,不可谓不难,俨然是“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这一千古名句的场景再现。
宋清婉突然懂了老太太为什么想将贺雪意许给霍崇。贺雪意分明有将帅之才,其兄又是楼党,乃皇帝势力。
眼见边关已平,太平盛世无将军,要想保住霍家的风光,只能亲近保皇党。
而贺家,便是再好不过的踏板。
天子赏识,原来脆弱至此。
所谓伴君如伴虎,不过如是。
两支箭矢飞出,众人屏住呼吸,宋清婉也激动得站起身来。副将打了个手势令士兵去那只坠落的鹰,远远传来雄浑的吼声:“报——”
“银镞射中胸前白羽,玄镞射穿了鹰目!”
副将还未宣布结果,将士们中已经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高呼霍崇的名字。
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射中鹰目之人,正是我大庄朝最用兵如神的兵马大元帅。
霍崇不顾欢呼,掉转马头奔来,沉稳肃杀,气贯长虹。贺雪意的马亦自后方追随而来,两人并马而行,重重碰了一个拳头。
那些将士又高呼“姑娘厉害”,声震云霄。
两人确有良配之姿。
宋清婉稍稍冷静,才意识到自己发了一身热汗。
霍朗捻着指腹,太阳穴一跳一跳,用签子挑了一小块荔枝,送到她的檀口之中。
兄弟二人两相对比,显得他像个玉山将倾的文弱公子,还沉缅声色,只顾疼爱自己娇俏的小夫人。
今日的场景,必定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霍崇与贺家女儿的亲事,怕是推也推不得了。
宋清婉心绪复杂万千,小口叼住那莹白的荔肉,目光低垂。
霍崇远远见到了清婉,眼神分明不清不楚,喝退围上来的将士,竟不管贺雪意,骑马朝她奔来。
飞卢正在兴头上,撒了欢地跑,仰天一跃,跳过了演武场的围栏。前蹄落在看台旁边,激起一阵扬尘,简直要惊出清婉的心脏病来。
它又抬蹄,竟是要踏中清婉娇柔的胸口!
霍朗与贺琮钊心里俱是一紧,竟忘了动作。
唯有霍崇稳如泰山,直接俯身,将宋清婉抱到马背上。
他一夹马腹,飞卢福至心灵,跑出了疾风营,在邻近的草场上狂奔起来。
风夹雪子,自清婉脸侧呼啸而过,她的心脏咚咚咚狂跳,小脸生疼。
他……他要做什么?
霍崇见清婉不大舒服,紧紧搂住她的纤腰。
正在清婉觉得一颗心都快被颠出肚腹之时,名义上的大哥竟俯身狠狠吻住她的唇,也不顾她呼吸不得,像是要与她死在一起,死在这露天席地之中。
宋清婉顾及霍朗与贺琮钊皆在身后看着,挣扎起来,用力捶打他,指甲在他脸上刮出一道血印子,他方停下来。
她被骤然涌进来的空气刺激得咳嗽起来。
霍崇停了马,任由飞卢左右乱转,一边拍拍她的背顺气。
好不容易缓过来,清婉眼睛红红的,也不敢看她的大伯哥。
大伯哥见清婉生气了,小心翼翼地啄吻她的耳垂、脖颈。灼热的呼吸喷在那一块细嫩的皮肤上,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霍崇你……”
“我心悦弟妹。”
霍崇脱口而出,用手包住清婉砸到他胸口的拳头,目光深邃到不可思议。
他被蓬勃的爱意烧得一身是火。
顷刻间,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宋清婉被霍崇灼烫的呼吸扰的不能思索。
风又那么冷,飞卢还在跑,他吻着自己的耳朵。
“我……”
她开口旋即沉默,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但霍崇意乱情迷,沉声问:“弟妹那日,难道不是蓄意勾引?”
宋清婉知道他向来直接,却也没有料到,他竟直接挑破窗户纸,全然不顾及伯媳名分来。
前世,他自认为玷污了她的名节,所以事事听从自己。原来,他也会有如此主动和强势的时候。
宋清婉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两者之间,有天堑之隔。
今生的霍崇,对她到底是欲多一点,还是爱多一点呢?
恐怕是前者吧。
“蓄意勾引”,听起来更像是兴师问罪。
她的头脑也被风吹凉了,颤声问:“大哥……想要如何?”
霍崇全有激情驱使,才做出掳弟妹的荒唐事来。清婉这一问,令他停下啄吻的动作,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重复道:“想要如何?”
清婉抓紧飞卢背上的鬃毛,心内酸楚:“大哥心悦婉儿?”
“是。”
“那大哥欲与婉儿……有床笫之欢?”
“是。”
“大哥……以何名分入婉儿的红鸾帐?”
宋清婉问完这个问题,又怕霍崇的答案让她失望,立刻转身捂住他的嘴。
“算了,你、你别说……”就当我没问。
可她话未完,霍崇已答了:“以夫君之名分。”
他脸上的胡茬扎手,说话时,呼出来的热气也烫人,宋清婉猛地将手抽回狐裘中,鹿眼转动,惊慌不已。
“夫君”二字,到底太烫手了。
“婉、婉儿已有夫君,怎能再多一个夫君?”
宋清婉即刻去抢缰绳,想要令飞卢调转马头回营。
霍崇攥紧她的藕臂,厉声问:“你要选朗弟?”
宋清婉不欲他伤心,避而不答:“天下英雌与美姬俱如云,大哥……何必执着于婉儿呢?”
霍崇怒目瞪视:“你当真要选朗弟!?”
宋清婉阖眸,敛去眼中的不忍,道:“婉儿那日是……头脑发热。”
真他娘的干!
他这般不顾兄弟之情,求欢于弟妹,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疯狗,被耍得团团转。
这些日子,他想她、念她,五内俱焚,如同着魔,还做出了听墙角这等不齿之事。
他自甘下流,沦落到抢夺胞弟发妻的地步,愿成天下笑柄!
好弟妹竟想四个字打发了他!
“头、脑、发、热?”霍崇咬牙切齿,痛恨道,“既如此,便带弟妹兜一兜风。”
飞卢疾驰,寒风刺骨,将清婉的脸冻得通红。她本是大病初愈,张不得风,不禁小声咳嗽起来。
霍崇恨极,身娇体弱,兜风也兜不得,真不知那夜如何受得住朗弟折腾!
他无处泄恨,怒而立誓:“好!我霍崇宁可战死沙场,也再不让你这般折辱!”
这话掷地有声,隐有血气。
宋清婉本是不信命之人,想起他前世战死,竟然心惊肉跳、眼眶含泪。
他……何苦说这样的话来咒自己?
她与他,霍崇与宋清婉,前世见不得光、私奔又不成。今生重来一次,偏偏是她已婚之时,生生错过,注定又是孽缘。
也罢,二人自此恩断义绝,也是遂她心愿。
“大哥失察,竟被婉儿一个小女子戏耍,日后娶妻,可要擦亮眼睛。断不能寻一位如同婉儿一般……水性杨花的妻子。”
她脸上落泪,声音却含三分讥诮。
这话字字锥心,分明与她的心意相违。
推拒前世今生唯一爱她护她之人,原来这般剧痛难忍。
可她不忍,不忍见他兄弟与所爱之间难以两全,不忍他因自己而孤身多年,更不忍听闻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宋清婉前世之恶,恶贯满盈。
老天有眼,令她重生以后便痛失良人。
好痛啊。
此世她会日日经受此痛,以赎罪孽。
……对不起,大哥。
霍崇哪里知道清婉是今世身、前世魂,一颗真心被错付,他亦痛极:“弟妹金玉良言,大哥必然铭记于心!”
他正欲再说点什么,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远远便听见一道碎琼乱玉、穿云裂石之声:“兄长还需回营主持大比!”
原来是霍朗骑着踏雪追来了。
踏雪是不输飞卢的良驹,有十分通灵,知道前面那匹讨厌的大黑马,驮着自己的女主人。
岂有此理!
它气呼呼,咵叽咵叽狂奔不止。
若不是霍朗还闲雅有度地扯着缰绳,它一定要把前面那匹黑驴撞飞!
讨厌的大黑驴!还我娇娇软软女主人!
踏雪嘶鸣一声,鸣声穿透云霄,万马齐应。
飞卢被挑衅了,突然掉头,朝踏雪撞去。
你丫才是傻屌大白骡!
女主人是我和我主人的!
宋清婉被吓得花容失色,霍氏兄弟亦是愕然。
怎么两匹马突发恶疾都疯了吗?
神驹的“神”竟是神金之意???
须臾间,黑白两马便要相撞。
霍氏兄弟二人猛扯缰绳,口道吁声。
马儿俱是抬起前蹄,立踭嘶鸣。
宋清婉感觉自己像要被甩出去,受到惊吓,尖叫起来,紧缩在霍崇怀中,如同一只红眼兔子。
她的脸蛋贴着霍崇胸前护甲,那温软的触感却好似贴到了他的胸口。
霍崇满腔怒火顿时冰消雪释,拦手箍住她的腰身,轻轻拍背安抚:“别怕……”
踏雪不满,哼声吐出一口恶气,却是没有冲动,稳稳站定。反正它主人会主持公道的!
霍朗观踏雪情绪不对,抚过它雪白的鬃毛。
真是奇怪,今日两匹神马都作乱,不知何故。
他本疑兄长夺妻之行,乃是情难自禁。
现下看来,倒好像真是飞卢狂躁受惊了。
这样一来,兄长却无夺妻之恶,反有救美之功了……
他微眯狐狸眼,一笑暗藏杀机:“辛苦兄长,护我爱妻。”
霍崇惊回神,见弟弟温声笑语,便有些冒犯弟妻的愧疚了。
他卸了手上的劲道,清婉便亸腰堕髻、散发肩头了。青丝映白裘,虽无媚态,却也柔弱可怜,别有风姿。
“朗弟……”
霍崇焦急口讷,不知如何解释。
垂头掩面的清婉也觉事发,不知以何面目见自己的夫君,沉声等待霍朗的发落。
可那朗润的声音却迟迟未传来,她紧张地抬起指尖,白皙的指尖撩开一点乌发,指腹冻得通红,有如夏日粉嫩的荷花尖。
她小心觑了一眼,不敢直视霍朗,只从踏雪嵌进雪地里的马蹄看起,沿着劲瘦的马腿一路往上,将将看到霍朗线条分明的下颌,便止住了。
旁人看不出来,甚至连胞兄霍崇都不知霍朗的心虚。可宋清婉分明觉得那线条绷紧,是不悦之态。她心脏乱跳,赶紧收回目光。
霍崇真是个蠢笨莽夫,方才还说要与霍朗争抢,欲做她的夫君。连亲弟弟动怒了都看不出来,真要抢起来,哪里有胜算?
清婉暗自忿忿,恨铁不成钢,却不知夫君已然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霍朗依然朝兄长笑目,也不揭穿。
看来他的好兄长、与他的好夫人,二人之间,必是有点什么了。只是不知道这点“什么”,到底到了哪种地步。
耳鬓厮磨?肌肤之亲?
还是,更进一步……
霍朗愈想,笑意便愈深,心思千回百转,最后说道:“兄长,朗认为,夫人……还是抱在自己怀中得宜,您觉得呢?”
踏雪感应到主人所思,上前几步,与飞卢骈立。
霍崇一张糙脸都红透了,憋出一句:“自然。”
语罢,他便抱起清婉,递与胞弟。
霍朗接过在兄弟间左右逢源的小夫人,暗暗往她脂膏一般细腻的纤腰上掐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