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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枭穿堂度道,愈走愈急,两条浓眉紧紧皱着,哪怕在缅甸被人追杀时,亦是没有的慌张与凌乱。

    他走到离开前,房门还大敞的屋子,推门扉的指尖竟有轻微的打颤,仿佛已预料到什么。

    忽地,一阵凉腾腾的晚风将门扑开,门扉嘎吱嘎吱……

    绿窗风静。

    花梨木小桌上静静置着那碗樱桃r0u山药,以及青花碟里咬了一口的糖藕。

    陈枭x前一痛,几乎要活生生吐出血来,立刻出门去寻。

    今日是陈汉龙大礼,整座庭院灯火通明,四处点着白烛,亮堂堂的,他找过每个地方,哪怕是每条僻静的廊道,长廊,檐廊,曲廊,水廊……都充斥着他黑se焦急的身影。

    无助痛苦……

    像一个骤然被人抛弃的孩童。

    他忘记自己找了多久,直至jg疲力尽地靠着西角门。

    与宅里的明光不同,外面是一片酸沉的漆黑。

    “这个糕甜不甜,我妹子喜欢吃甜一点的。”

    陈枭如闻纶音,直起脊背,慢慢朝声源走去,灯火阑珊处,她披着雪青单薄的风衣,观音兜遮了脑袋,提着一盏凝h的明角灯,在摊贩前买糕。

    见他走至面前,朝他温婉地露出笑来。

    他刹那地迟疑,接着立刻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力气大的,几乎要将天地齑碎。

    “怎么了?我只是听到有人在叫卖糕,忍不住走了出来,小诺不是最ai吃糕点了么?”

    nv人的声音闷在怀里,他却再一次收紧手臂的力度,锢得她在他怀里发出嘁嘁,微喘的呼x1。

    “你要吓si我?”

    他喉咙发涩,携着浓烈的哭腔。

    宁愿任由男人将她拥入怀里,她的额抵住他x膛,宽阔坚实,曾是她所有安全感的汲取地。腰肢上锢着的掌心,仍在不断收紧,仿佛要将她r0u进骨血一般。

    她仰起脸,他的泪像断线的珠,她颤了颤睫,泪珠无声地顺着颊腮滚落。

    心里顿时涌上许多念头,脑海里蜡封的记忆被这滴泪袭染,迷迷糊糊,记得幼儿园的暑假,那片枝叶繁茂,翠得能滴下水的原始森林,有一个少年牵她手,摘了紫se的野花杂夹青se的野草,细细为她编手链……

    记忆中的少年,渐渐与眼前男人五官所重合。

    “陈枭……”

    她喃喃。

    原来是他,原来在她小小的童年里,荡下浓墨重彩一笔的竟然是他。

    “为什么你突然不理我了?”

    “嗯?”

    “那时候……为什么我离开前,你突然就不理我了!”

    男人拉起她手,眸里的迷惑瞬而转为狂喜,“都想起来了?”

    宁愿不说话,男人过来揪她脸:“还以为你会一辈子记不起来,把我忘了。”

    “忘不了。”宁愿低头,地面上是他们彼此依偎,交缠的影儿。

    男人搂住她,坐在高高的门槛上,天畔中央一轮斜斜的月g。

    他在她耳畔絮絮说着,宁愿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她没想到,那些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往事,他一桩一件记得如此清晰。

    “你怎么什么都记得。”

    “当然记得,我还记得某人说等长大了赚钱,就天天带我去看麦当劳叔叔,吃汉堡包。结果,人呢?”

    “阿聂善,你哥哥……他走的那场大火真的和我有关系吗?”

    “不,和你无关。”男人迅速否决掉她的想法,下颔抵着她头,过了好半日,才慢慢道:“森林起了大火,他回去找你留下的日记本,最后没有逃出来,但是宁愿,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为了他的si负任何责任,怀有任何愧疚之心。这一切都是哥哥的选择。”

    “不管我的事,那你又为什么要找我来报仇?我好欺负吗?”

    良久,宁愿的耳畔方传来男人的声音,一字一顿:“因为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只能必须找一个借口去接近你。做这么混蛋的事之前,总要找个理由先去说服自己。”

    宁愿挣扎着起身,却被抱得更紧。

    他掀开她的观音兜,她的耳朵便露在风口里,被夜风吹得木肤肤的。

    “至于欺负,可不敢,你知道么,你流一次泪,我能整夜不睡……答应我,以后都别哭了,你在大兴安岭说过,人活着就是要快乐。小时候都懂的事,怎么长大就忘了呢?宁愿,我希望今后呆在我身边的你,能b谁都快乐,好么?”

    宁愿低下头去,咬着唇说不出话。

    人活着就是要快乐……

    这是爸爸告诉过她的。

    办完陈汉龙大礼,陈枭ch0u空去了趟缅甸,之后还是照旧的忙,但每次宁愿产检,他都会亲自陪着。

    虽然孩子在她腹里,不过是一颗小芸豆的重量,可每次宁愿都能在男人脸上瞧见那不经意上扬的唇角。

    他视线黏着她肚子:“好像又长大一点。”

    宁愿不得不承认,陈枭这段日子对她实在是好,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阶段,就连她说想要去其他城市看海,他都一口答应下来。

    俩人自驾游,陈枭开车,宁愿坐在副驾,手里捧着藤萝的小篮筐,里面装着男人晨起新做的煎蛋牛油果三明治。

    路两旁大蓬大蓬的凤凰花,午后的风顺着洁明的车窗溜进,yan光明丽,细细碎碎洒在男人侧庞,宁愿偏过脸去瞧,他戴着墨镜,下颏线条利落,白衬衫同从前的一丝不苟相较,有了微许的褶皱,却平添几分家常之感,在这样灿烂的午后,令人摄魂魄心的迷恋。

    他们中途遇见一个小镇,在此稍作停留。

    小镇名唤稔,据说从前并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在元朝有年黑风大振,有巨鸟自南方结伴飞来,羽毛雪白,展翅如席,在上空盘旋良久,走时洒了许多稻麦和h黑豆在各家屋檐,那年也因此成了丰收之年,故改名唤稔。

    解放后,又成为全国百强工业化城镇,但因这些年,国家大力倡导环保,几乎所有工厂被迫停业,本地无法提供充沛的就业岗位,不少青年人只得背起行囊,远走他乡务工,留下的除了一些牙牙学语的稚童,便是白发苍苍的老者。

    宁愿牵手同陈枭走在稔镇,成为这里一道风景线,许多老人摇着大蒲扇,笑yy望向他们,除了逢年过节,他们很少能见到年轻人。

    宁愿不知不觉已和陈枭在稔镇呆了一个多礼拜。

    每天清晨,他都会牵着她手,穿过雾气迷蒙的青石板桥,去长街买早餐。

    街口开小卖店的老婆婆卸了门板,穿件淡蓝竹布上衣,黯淡的天光里,坐在那儿喋喋念着能解厄的《光明经》,身后斑驳shh的墙壁,挂着木制充满年代感的相框,方正的玻璃镜面擦得纤尘不染,一位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正站在前微笑。

    宁愿总是忍不住去瞧那张相片,他会是谁呢?会是老婆婆的丈夫吗?他去哪里了呢,是走了还是si了?他离开的时候,老婆婆一定非常伤心吧!

    “走路发呆,待会你想喝的杏仁茶卖光了,不许哭。”

    每次不待她多看两眼,总会被陈枭拉走,有时他瞥见她正盯着小卖部老婆婆的身影发呆。

    “回来再照顾她生意。”

    撂下这句话,拉着她手直直地往前。

    一块钱一大勺的杏仁茶,蒸笼里热腾腾的槐花鲜r0u包,雪白的皮面,薄得能透出甜褐的汁水来,空气里弥漫着深重的花香,是摊边堆着的箩筐,垒满白白莹莹的槐花瓣子。

    他们用来打杏仁茶的是一个很有年代感的暖水瓶,问房东借的,大红底面,正面绘着两条硕长的游鱼,背后一朵朵开得极俗极yan的金牡丹花,宁愿想这瓶子拎在手里一定是沉甸甸的。

    男人单手提着暖水瓶和早点袋,会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捉住她手腕,俩人行在sh涔涔的青石板,等到晨光落满整个小镇,他们已坐在院里的圆石桌子前吃早餐。

    她仍是小鸟胃,吃一点点,便停了手。

    男人一边皱眉,一边筷箸如疾雨般落在她碗里。

    “营养跟不上,回头指标不合格。”

    “吃多了才不好,等肚子大了,都是脂肪,四维彩超都做不出来。”

    “你男人喜欢r0u的,手感好。”

    “才不要,会接不到戏的。”话音刚落,她有刹那的迟疑,沉默了会儿,拿起汤匙,舀咸豆腐浆吃。

    “等生了宝宝,重新去拍戏吧,我知道你喜欢表演,让人给你写几个好本子,好么?”

    “演什么?杨贵妃?”她嘴角向上弯着,带有鲜明的自嘲,眸眼却sh盈盈,如清晨未散的大雾。

    “乖,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只接喜欢的角se来演,同我在一起,不必考虑生计,我知道有些角se你并不愿意接……也不必害怕观众会遗忘你,宁愿,我找最好的团队,来给你写本子,现在市场上缺真正的好剧本,好角se。”

    宁愿静静听着,眼门前的咸浆泛起一圈涟漪。

    他夺过她汤匙:“算了,吃饱了就别b自己,小心撑着。”

    用完早餐,他们会在小镇闲逛,偶尔去景点游览,说是景点,也只是几处未经开发的险山和水泊。

    宁愿站在壁立千仞的山崖之下,仰起头,远远瞧着,瀑布飞下,冲撞在莽莽巨石,迸散如万斛珠,疾风吹掀她额顶玫瑰紫的观音兜,长发翩跹。

    如若回来得早,他们便在街上买了食物回来做夜饭,宁愿喜欢陈枭买菜的模样,非常非常家常,半弯着腰,从菜筐里将水红的柿子或苦瓜一枚枚挑出,再一枚枚搁入被夕yan染金的塑料袋。

    偶尔他意识到她在看他,便会侧过脸朝她笑,h昏最后一缕光跃在他下颏,温柔的,眷恋的……她总会痴痴迷迷瞧上许久,如同站在山下,欣赏那随风惊溅的瀑布,毫无疑问这都是大自然最摄人心魄的杰作。

    路过老婆婆的小卖店,他会买空店里所有的真知bangbangbang糖,四面八方的小朋友瞬时涌来,抢光糖果,他也不恼,淡笑着转身牵起她手,走了一会儿路,从西k口袋掏出余下的一颗塞进她手心。

    是她最喜欢的草莓味。

    离开稔镇,他们自驾去了那所着名的海滨城市。

    细软的白沙,清蓝的海水,以及一望无际的天。

    宁愿被陈枭牵着手,赤足踩在沙滩,一直行到日落月上,回首望去,曲曲的两串脚印,在灯火微明中紧紧依偎着。

    深夜,海底酒店。

    宁愿仰着脸:“陈枭,我饿了。”

    “饿了?”他捋了捋她绵软的发,“叫碗粥来给你吃?”

    “嗯,不过只想吃大学城第二家档子口卖的防风粥,你去给我买吧。”

    大学城,离这很远很远的距离。

    “你吃防风粥,差遣我受凉风出去给你买,真是贴心。”

    他虽这样说着,却当即起床,穿齐衣服,临走前又替她掖好被角。

    “先睡一会儿,等买回来叫你。”

    “一定要叫我噢。”

    “嗯,一定!”

    眼皮子传来温温热热的暖意,是男人掌心盖在她眼上,哄孩子般:“快睡吧。”

    闭上眼,只一瞬,又睁开,双唇紧抿,目送着他离开。

    在华国,每家酒店按官方规定,设有巡逻制度,所有公共区域及廊道,每隔一小时便有专员巡逻。

    宁愿躲在暗处,一直等到负责巡逻的nv职员,走到员工乘坐的货梯前,方轻轻绕至她身后,一把油黑的手枪,顶住腰窝。

    卫生间,她有条不紊换上黑白的员工制服,嘴角咬着发卡,对镜盘发髻,直至一缕碎发都无。

    叮……叮……

    经过槅门,瞥了眼被她绑来的nv职员,双手反捆在金属水管,睁大眸,泪水拼命地往下流。

    “对不起……”

    她垂下头,喃喃自语。

    景观玻璃外的海底世界,斑斓纷呈,金h、翠绿、宝石蓝的鱼,闪烁着鳞鳞的片,柔粉se的珊瑚摇曳着纤腰,水草茂盛而寂寥。

    宁愿躲在衣柜,一件学生气颇重的连帽bang球裙,短至膝盖,大腿隔着面料被掐得青青紫紫一片,即使这样,仍抵不过孕期t内激素的变化,睡意阵阵冲涌脑袋,昏昏沉沉。

    楼梯传来脚步声,凌乱不堪。

    宁愿捏着大腿r0u的手不敢松,生怕会睡过去后,被人发现。

    “枭爷,已经紧急调了周围几个城镇的兄弟过来,肯定会把宁小姐找回来的。您今晚累了,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会带兄弟们去做的。”

    宁愿辨出是瑞丹的声音,腔子一颗心泼剌喇乱蹦,勉强稳住心绪,透过衣柜缝隙望出去,正对上男人凌乱不堪,满是粥渍脏w的白衬衫,再往上,是他生青冷y的下颏。她忙把视线稍下,凝在衬衣上,仿佛从这儿,便可得知他方才经历了怎样一场兵荒马乱。

    似乎一瞬间,时光静止,偌大的房间,静得连呼x1声都不复存在。

    她没有听到男人对于瑞丹的任何回应,直至杳杳渺渺的一阵脚步声离去。

    略微感到失望,没有从这里打探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她以为凭借陈枭的x格,早已定好天罗地网,谋略周全地想着如何将她抓回去。

    可没料到的是,他居然这般沉默,任何指示都无。

    “呵——”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他是在笑?

    空气里弥漫着异样的气息,y生生挤进衣柜,宁愿鼻翼微翕,鼻腔里刺涌着阵阵的咸涩,像黑冷的海水冲破景观玻璃,猝不及防灌进肺部,窒息又痛楚。

    她猛然意识到什么,直起上身,往外看,黯蓝的灯影里,男人的嘴角仍上弯着,发出自嘲的桀桀的笑声,眼角却分明的光泽闪闪,泪水一颗一颗地滑落。

    她紧紧咬住下唇,咬得直沁出了鲜红的血,脑海里有许多关于他的画面。

    初见时,他单手cha在西k口袋,立在圣方济各传教油画前,一只苍灰se的鸟闲闲落于他肩。

    影视城,他递给她消食药水,之后转身离去,金h的叶片,在背后缠绵地落了一地。

    街头汽车爆炸,他奋不顾身将她护在身下,又拉住她小臂,来来回回在她身上巡视,满脸担忧。

    甚至是他在美国上学时,参加篮球b赛,那张面具遮了半张脸的照片,都深深拓在她心房。

    脑海里林林总总的模样……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除了陈枭的反应,余下的皆跟宁愿设想如出一辙。

    她知道酒店安保人员会查阅监控,但也只会在见到她身穿员工服,离开酒店的一幕,便不会浪费时间继续追查下去。至于她又换了衣裳,折回原地,自是神不知鬼不觉。

    既然整座城市都会被他翻过来覆过去地找,那么海底酒店,他们原先住的套房便是最安全无b的地方。

    她一直躲在套房的衣柜里,直至翌日深夜,瑞丹领着人鸣金收兵,以点扩面,去附近的城市乡镇继续地毯式搜寻,她方乘客房服务员推着作业车,开门收拾屋子时,逃了出去。

    无需出示身份证购票的大巴车,一路摇摇摆摆。

    她额角微偏,抵着明净的玻璃窗,唇角始终上扬,右掌心抚住小腹,眸眼里流溢着窗外植被般茂盛的绿意,一种无以言表、新生的激动与喜悦。

    然而这份喜悦很快被现实浇熄。

    她陷入到另一种危机。

    宁愿乘着大巴来到的这座城市名叫桦城,不到十年的时间,于华国城市排名榜异军突起,跻身新二线,在省里把绝大部分资源让渡给省会城市的情况下,能有这番成绩亦属实亮眼。

    当地政府引进了几家大型外资和民企,带动了不少就业岗位,拥有了独属于桦城的支柱x产业,这一二年里,不仅是本地毕业生纷纷放弃北上广,回乡谋职,愈来愈多的外地打工者也跑来开门店,做小生意。甚至因为此地政府的廉政与透明,创业者在此创业的亦不占少数。

    大街上,到处是穿着时尚青春的年轻人,从此也可窥测出桦城未来的无限潜力,毕竟年轻人是一座城市最宝贵的财富。

    酒吧街鼓动着激情彭拜的乐音,转两条巷子,刚下班的白领,坐在茶座落地窗前,品茗悠悠听着评弹。再右转,经过一条碎石子路,迎着熏h的晚风,照例有一支乐队,在香樟树下唱着沙哑的民谣。

    宁愿喜欢这座城市,她甚至觉得自己会在这里生活很久,会在这里拥有一盏属于她和孩子的万家灯火。

    却从未想到,她居然连在这里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

    桦城的经济发展得不错,岗位充沛,她没有要求一定找份办公室职员的工作,她愿意进厂,只要可以养活自己和孩子就行,可几乎跑遍所有中小型厂子,都不招收没有身份证的工人。

    月se阑珊。

    ktv门口的nv经理却不似这月光般素净,斜倚着,打扮得花枝招展,饱满的红唇衔一根细细长长外国烟,香水味浓浓的,杀气腾腾。

    “妹子,阿姐上次和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宁愿刚想绕走,猛不防被她拽住手腕,迎在路前方。

    浓妆yan抹的脸,笑得能滴出水。

    这gu亲热劲,仿佛真是失散的姐妹一般。

    “哎呀,只是来做服务员,你肯定是想歪了。别说你不肯做那个,就是你要做,阿姐我也不肯呢。这劝人下海,跟骗人x1白粉一样,都是丧尽天良的g当。阿姐我是有nv儿的人,怎么也要为了nv儿积积德。”

    无论她如何苦口婆心,面对她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宁愿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把手腕ch0u了出来。

    “你再考虑考虑呢。呵呵……对了,上次和你说的,我有一个小姐妹在放租,一室一厅正适合你住,离步行街又近,出去买衣裳,逛街,吃夜宵都是很方便的。你现在总挤在青旅里,在这里没个亲戚朋友的,也不是个办法呀。”

    宁愿皱眉,知道肯定是青旅老板娘告诉她的。

    这个nv经理,是宁愿在青旅认识的,她是青旅老板娘的小姐妹,常来店里玩。

    后来宁愿又在路上遇见过她几次,她总是非常热心,屡次三番要给她介绍工作。

    宁愿抬头看了一眼ktv金碧辉煌的招牌,她是绝对不会在这样的地方上班的。

    “嗳……”nv人叹了口气,转瞬又堆起笑,“你等我一下。”

    三分钟后,走出来,手里抱了一个纯黑se的盒子,盒面印着暗银的奢侈品logo。

    “呐,今天店里发节日礼,每个姑娘都有,多出来一个包包,送给你啦!”

    宁愿视线从那足以令无数nv生疯狂的logo上瞥过,心如止水。

    有些事一步都不能走错,如果当初她不是为了走捷径,去找陈枭,也不会落到现如今的地步。

    她已经为此吃够了苦头,又怎会重蹈覆辙。

    “你呀,太客气了,又不是阿姐买的,是店里面公家的东西,为什么不要呢。这nv人呀,什么时候都得背个好包,这样才能提气。男靠表,nv靠包,说的就是这个理儿。好了,好了,拿着,拿着……阿姐先去忙了。”

    宁愿怀里一沉,nv人已不由分说将礼盒塞了进来,袅娜风流的丽影,晃了晃,消失在ktv绒绒的红地毯尽头。

    河面的水波粼粼的,在月辉照s下,柔软又坚定。

    一声暗沉,礼盒浮在河面,摇摇晃晃,向远处飘走。

    宁愿手cha在口袋,0到那一微凉的玉佩。

    滚圆的肚皮上一团满绿,佛弥勒笑盈盈与她对视,仿佛真能护人平安。

    宁愿犹豫了,毫无疑问,她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找不到工作,不要说是住的地方,就连维持起码生存的一日三餐都成了莫大的问题。

    如果把这枚玉佩卖了,那么就会有足够的钱,支撑她买个新身份离开国内,去国外重新开始。

    但……

    能卖给谁呢?

    出这种玩意儿,无非两条路,卖给私人藏家,或店面回收。

    没有可靠的中介人,谁会拿出一大笔钱买这块玉?更何况现在风头这么紧,政府屡屡收紧贪腐大网,谁敢信这块玉不是从哪只大老虎身上流出来,没过几个月,就可能被政府追回?

    至于出给店里……

    宁愿唇角弯起一抹凄凉的笑,这些金器珠宝店向来与黑道往来密切,恐怕她前脚刚把玉佩脱手,后脚这玉便原封不动出现在陈枭面前。

    她不得不承认,拿这块玉去换钱换身份的想法,确实深深蛊惑住她,然而一想到会遇见的未知风险,可能又会被抓回那个不见天日的牢笼……

    “扑通——”

    凉黑的水面,激起一片涟漪,佛弥勒落入无边的黑暗,世界渐复平静。

    翌日清晨,宁愿去面试,职位是一份采耳店的c作工。

    这份工作是与她同住青旅的姑娘介绍的,那姑娘姓李,两年前刚本科毕业,受够了在格子间九九六的社畜生活,毅然辞了职,骑辆ago周游全国,足迹遍布之远足以令宁愿咂舌。

    她本来打算在这座小城逗留几个月,赚取下一站路费,却意外在彩票站刮中一张大7,赢了二十万,交了税到手十六万,遂准备提前动身,将这份工作转介绍给了宁愿。

    采耳店是家本地连锁,男人事矮矮胖胖,陷在露出黑h海绵的棕se沙发里,紫红se的两瓣唇,撑圆了讲话,一蠕一蠕,像捕虫的蛛网。

    “我们这份工作没有休息,毕竟多劳多得嘛,可以的话,明天就可以过来上班,噢,先交200块制服费。你放心,到时候财务会给你开收据,不想g了,拿着收据,会把200块退给你。我们店在这里有七八家连锁,不会坑你这点钱的。”

    “制服?”宁愿往后退了一步,“是什么样的制服?”

    “裙子。”

    “长裙?”

    男人瞥了一眼她的大腿根,se眯眯道:“当然是短裙。”

    “采耳店到处都是,人家为什么非要来你的店?真当图你耳朵掏得g净?还有我们这里是躺式服务,要躺下来为客人采耳。”

    男人一口浓烟喷在她皙白的面庞,“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躺下来让客人0两把r0u,要真有客人想欺负你,你不会叫?又不是哑巴!这房间门不关上,就垂了面帘子,你一叫,外面人都能听的到,还真傻乎乎被人打了r0upa0不成?知足吧,像我们这样的工作哪里找去,连身份证都不要验你的。”

    宁愿咬着唇,浑身发颤。

    “算了,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我这儿缺人,200块不收……”

    没待他说完话,宁愿再也忍不出,含泪冲了出去,背后传来男人高声的奚落。

    “d毛,真当自己是电影屏幕上的纯情玉nv了,看你连馒头都买不起的时候,会不会乖乖滚回来!到时候别说躺着给人掏耳朵,就算让你t1an男人ji8,你都肯!哈哈哈……”

    宁愿喘着气,拼命地跑,外面的天se早不是她来时的蓝天白云,密密层层的乌云翻滚着,雨珠腥凉而沉重,砸得她遍t鳞伤。

    十字路口的交通信号指示灯,那样凄凄地亮着,汽车在一团幽红的光束前排起长龙,刺耳的喇叭声自耳畔不断划过。

    雨势越下越猛,倾盆而倒,她却不知痛,如鬼魅般在这座小城狂奔,直至jg疲力尽,眼眶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混着雨声,鸣笛音……

    终是蹲在路边,脸埋在膝上,放声痛哭。

    一溜皮卡车队沿着巨大山坳艰难爬行,贴在前窗玻璃的玄se号码牌,被风割起半张素黑的面庞,声声哀泣。

    在这里没有小桥流水飞红,没有芭蕉分绿上窗纱,没有白草红叶h花,有的只是旱季g裂的土地和雨季泥泞的山路。

    陈枭这次来时正是入秋前佤邦接连的雨季,山里昨夜下了一宿的雨,丝丝微沁的sh凉。

    他摇下车窗,h沌沌的山雾立刻袭来,sh透半截苍青的袖口。他却毫不介怀,手肘搁在窗沿,怡然地欣赏起窗外景致。

    窗外岭se千重,遍布山野的甘蔗林在雾气中,呈现出若隐若晃金h的甜蜜,再不是那罂粟果被收割后大片大片,无穷无尽的枯瘴。

    三年前,unodc要在这里ga0替代种植,寻便可以合作的各方势力,皆碰了无数钉子。

    灰头土脸的英国佬,远不似当年他的祖辈将罂粟带入这片土地时的飞扬猖獗。

    终于,这位英国佬几乎不抱希望地来到陈枭面前。

    山se落辉,陈枭高挺清拔的身影溶立着。

    他淡语道:“他们当然不会同意,因为他们是在漫山遍野的罂粟花里长大的,而我……不是。”

    在他的脑海里,童年绝不是唯美多彩的罂粟花,流着白汁的罂粟果,他和那群缅甸毒枭绝对不同。

    一句话让英国佬眼里亮起了光彩,也让无数深受毒品迫害的人们看见了袅袅的希望,微细却夜萤般闪烁。

    自三年前陈枭的首先响应,至今已有许多大佬明面或暗面的主动加入,即使再不甘心,也实在害怕邻国郑重的警告。毕竟经济腾飞,军事强大的华国,他们招惹不起,深怕成为出头鸟,被对方以外科手术般jg准清除。然而两边交邻,他们源源不断生产出的毒品,已成为华国边境最不稳定的因素。

    今年的联合扫毒誓师大会,华缅双方都有极重要的领导出席,宽宽大大的天蓝se宣传板正中央用黑se汉字写着“加强国际合作,发展替代种植,彻底铲除毒源。”宣传板上下分别是小两个字号的缅文和英语。

    穿着墨绿军装,扛着冲锋枪的邦康警察,如青草籽般散满整个露天大会现场,一见到陈枭从挂着贵宾证的越野车上下来,啪的一声拉开枪栓,齐刷刷抬头敬礼。

    陈枭坐在誓师大会的首排,身旁是联合国禁毒署的高级官员。

    台上先响起口音极重的云南方言,接着是缅甸语,最后英文。一位接着一位大佬发言完毕,台上便支起了三座高高的锅台,里面盛着小山高般的四姑娘,一声令下,士兵往里丢火把,熊熊大火下,瞬时化为灰烬。

    誓师大会结束,佤邦联军总司令鲍德义在自家赌场宴请各位来宾,每位宾客照例拿出两个太yan的筹码,在赌桌上娱乐助兴。

    鲍德义称病没有出席,是他的子侄鲍有岩,替他端坐首位。

    “每年都是鲍帅赢得满堂彩,真是毫无悬念。”赌桌上一个银灰头发的老者嘻笑恭维,在其他对手纷纷出局,赌桌唯余鲍有岩与陈枭,胜负未分的状况下,似乎就已断定陈枭必输无疑。

    毕竟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几个太yan的赌资实在算不上什么,只是怎样输得巧妙,让鲍有岩赢得漂亮,就显得尤为重要。

    “其实第一个出局,和倒数第二出局真是没有区别,倒他娘的回去晚了些,像第一个滚蛋的赵老五估计已经钻进朝鲜nv人的石榴裙了。枭爷,你说是不是?”

    另一个年纪轻些的中年男子粗暴地开口,正等着陈枭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让鲍有岩开心,然而陈枭只是颠动着手上的筹码,连眼角都没有斜他一下。

    桌上三张flop牌,黑桃三,草花een,方块a。

    鲍有岩从看到底牌开始就是止不住的笑意,往桌中央豪气地丢筹码,本以为陈枭一定不跟,谁知他却直接raise,将赌池金额拉高。

    “怎么,是准备输g净了,光pgu走人,让咱兄弟几个给你凑路费?”鲍有岩咬着牙根发狠,“可是咱兄弟几个也没钱,有些人吃里扒外,跑去和那些外国佬合作,倒把我们b到这份境地。”

    老者接话:“外乡人就是外乡人,哪里懂得鲍总司令和鲍帅的一片慈心。那是真正把百姓当自己孩子来ai戴,把这片土地当作菩提迦耶来守护,心里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如何让大家发财富庶,幸福欢乐。”

    “说的正是……”

    除了依旧默然的陈枭,桌上余众纷纷点头。

    鲍有岩g了g唇角,洋洋得意。

    水晶吊灯的光折向nv荷官的蓝宝石戒,潋滟波闪。

    黛绿流苏桌布的turn牌姗姗翻转。

    一张黑桃十。

    陈枭面无波澜,直接all。

    鲍有岩瞥眼此时桌面明牌,又凝向陈枭两张底牌,笑道:“枭爷未免太心高气傲,真以为自己是赌神在世!呵呵,见到十、q就想做同花顺,实话实说,我现在手上一对顶头艾斯,枭爷还要继续梭吗?”

    陈枭坐在那儿,神se淡淡,他赌博时向来这样,或者说他做任何事皆这样,绝不会泄露分毫情绪被旁人捕捉。

    “不自量力!”那老者紧跟上来奚落,“都说赌品见人品,有的人打牌就跟他做事一般,不计后果。往后啊,连怎么si的都不知,我们就且看他……”

    话音未落,最后一张公共牌被翻开。

    黑桃jack。

    全场si寂般沉默。

    漂亮x感的nv荷官,归拢着大把筹码至陈枭台面。

    鲍有岩被一杆清洞,眼睛红得滴出血来,那老者也忙装咳嗽,转过头去。

    其余众人被纷纷骇住,半晌,才有人缓过神,吐掉口里槟榔,惊道:“妈的,这牌怕不是变出来的!”

    直至这时,陈枭方慢慢抬眸,看向鲍有岩,眼神凛冽,充满杀气。

    鲍有岩身后打手闻风而动,纷纷走上前,随着响声,站在陈枭两侧的黑衣保镖亦迅疾围拢,空气里能嗅到子弹的腥气。

    其余大佬,不免手心捏把汗。

    陈枭云淡风轻起身,塞了一把筹码进nv荷官高耸的x衣,施施然离去,手指按在枪上的保镖这方收起利爪,飒飒随在身后。

    鲍有岩噗嗤一声笑了,拦住走至门口的男人:“枭爷好胆量,不再玩两把?”

    “你还有筹码么。”

    鲍有岩笑容立刻瘪下去,侧脸对赌场经理道:“去拿十亿筹码来。”

    “是,鲍帅。”

    三分钟后,经理将整整十个太yan的筹码堆在鲍有岩桌前。

    “就跟你赌这最后一把,老子不信,你手气壮得能把把同花顺!”

    他抬手,哗啦,小山高般的筹码应声而倒。

    不到二十分钟,十亿筹码输得jg光。

    鲍有岩呲着白灿灿牙花,气得发狠:“陈枭,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赢了,可这世上从没有永远的赢家。黑白两道,想要通吃通赢,无异于痴人说梦,自己找si。”

    陈枭淡漠:“世界上没有永远的赢家,但至少在这一刻,我是。祝你下次好运。”

    走出喧闹的赌场,霓虹灯投下斑斓的光,河对岸有成群拉客的妓nv,扭着腰,媚笑着x1引过路的所有男人。

    陈枭屏退左右,一个人走着,月光似盐。

    他忘记自己走了多久,直至jg疲力尽。

    方站在满壁繁花的路口,就着淡紫的月光,静静地x1完一枚纸烟。

    宁愿的视线一直落在夕yan下,想起从前有人同她说过,上帝创造了光,切割了光明与黑暗。

    她来尤里斯托快四年,发现这个小镇的光美得摄人心魄,也越来越领会光的美妙。

    “在电影里,光就是神,它能表现一切情感。”她又想起前天在拍摄现场,庄煦低着眼睫,对一个刚踏入影视大门,扛着摄像机的金发少年讲话。

    “今天回来得很早。”

    突如其来的声音并没有吓到她,转过身去,一张清朗儒雅的脸,纯白绒线的毛衣,下身洗得泛着烟灰的牛仔k,手里抱了好大一只牛皮纸袋,装着热腾腾刚出炉的牛角面包。

    她走过去,熟稔接过纸袋:“那支广告片结束了?”

    “嗯。”庄煦应着声,站在廊道换拖鞋。

    晚餐是宁愿和庄煦一起做的,墨西哥卷饼,烤菲力,配半粒溏心蛋的田园沙拉。

    墨西哥卷饼里的莎莎酱是庄煦曾花半年多的时间,同一个开小铺的西班牙nv人学来的。

    与庄煦相处前,在宁愿心里,大导几乎都像是上世纪巴黎的街头艺术家,留长发,穿奇形怪状的宽袖外套,戴齐整的领带,嗜酒,x生活极端混乱。

    而庄煦,利落的短发,衣着简净,生活规律,却能令人在片场一眼被他所x1引,她想了很久,才思出其中原因,是松弛感,一种顶级艺术家才能拥有的松弛感。

    庄煦悠闲地撕着餐前面包:“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是继续做幕后?”

    宁愿饮了口微苦的柠檬气泡水,抬眼看他的同时,视线不自主落在他背后的油画。

    画上的小nv孩骑着一匹白se小马,右手执着宽大樱桃粉的巨型风筝,笑容弯弯堆满嘴角,为了凸显她的天真烂漫,庄旭甚至连颜料都没有铺满,只是薄薄浅浅的抹了一层,很多地方能看到画布直接露出的底se。

    “带什么礼物回来给我呢?”

    “会唱歌的小松鼠,彩se双尾金鱼,四叶巴草儿,尼莉夫人说普旺山有一切动物和植物。妈妈想要什么,满月都会带回来送给妈妈!妈妈想要什么?”

    “嗯……”她笑,“妈妈想要第一片擦过你肩膀的叶子。”

    “好!”

    小人儿甜甜应着声,毛茸茸一团扑进她怀里,拱得她心都化了。

    宁愿跳过庄煦提问:“满月的秋季营快结束了,参加那个秋季营的都是五六岁的小朋友,不知道她适应得怎么样。”

    满月今年三岁,已经很有x格和思想,这点同她近乎容忍全世界的x子完全不同。

    听到满月的名字,庄煦脸庞露出一抹子柔情:“想她吗?我们偷偷开车去看她。”

    “可老师不允许。”

    “所以是偷偷的。”

    庄煦拿餐巾擦拭嘴角,起身去拉宁愿的手。

    宁愿的手在庄煦触碰到的同时,下意识往后缩,她低着头,忙乱地想着理由:“算了吧,现在已经天暗了,开到普旺山,非得明日天亮不可。我们后天不是约了试婚纱吗?”

    男人伸出的胳臂僵持在原地,被夕yan镀上一层金锈。

    吃完饭,宁愿收拾完毕,来到亮着落地灯的偏厅,男人双手交叉抵住下颏,在观看一部很老的片子,她想起方才餐桌上的失态,从本想落座的位置往他身旁稍移了些。

    屏幕上记录着一组组黑白无声的长镜头。

    《尤利里西斯生命之旅》

    她知道这是庄煦很欣赏的电影,便安静地坐在那儿陪他一起看。

    “我们回国吧。”

    “嗯?”宁愿突然一惊,眼睛从屏幕上收回来,借着模模糊糊的光亮,端视男人此刻的神情。

    “国内有部电影一直在和我谈,我觉得那里面的角se很适合你。宁愿,你不该错过那个角se。”

    “可我并不打算再演戏。”

    “那你当成全我,我希望里面的nv主角由你出演。”

    “但是……我们下个月要结婚……你忘了吗?”

    “等拍完戏,回来再举行仪式,或者直接在国内结婚,这并没有什么不同。”

    宁愿紧紧咬住下唇,看着电影里静默的画面,不说话。

    宁愿拍完这场戏,举目四望,没见到宁满月。

    助理小跑过来,递上一细玻璃瓶秋梨汁,笑道:“满月去摘枫叶了,宁小姐,需要我去找她回来吗?”

    宁愿摇摇头,接过微温的梨汁,兀自朝花园走去。

    这家影视城虽是新建,但已有不少剧组将戏挪来这里拍。庄煦的新电影是清末背景,早些时日便预定了这里的民初街。

    虽是新建,但不少树植都是从古镇移来,行走其中,当真岁月鎏金。

    宁愿穿着一袭白金细花织锦缎旗袍,旗袍掐着腰身,老上海的老师傅亲自量t裁衣,连一隙富裕都不肯留。

    她虽急着找到满月,但被旗袍束缚着,只得慢慢儿走着。

    经过回廊拐角处,模模糊糊听到两个nv群演躲在那儿说话。

    “庄导果然很有气质,本来觉得这部戏的男主就已经很帅了,但在现场b起他来,到底还是差了点意思。庄导这部新电影应该是冲着拿奖去的吧?”

    “拿奖有什么难的,我刚在路上见到远信集团的总裁。你说,没事做,他怎么会跑到这影视城里来喂蚊子?肯定是这部戏背后有博天的支持,拿奖还不轻松。”

    那姑娘接话,停顿了会,又笑起来,“等会子你见到那位陈总,才知道老天爷多不公平呢,居然会有人长得那么好看。以前拍古装戏,听副导演说,古代贵公子靠金银珠宝笼络门生,关键时刻替他出生入si。但这位陈总,大概只需要靠脸,就有一帮子人心甘情愿替他去送si吧?”

    “远信集团的总裁,姓陈,是叫陈枭的那位……”

    听到陈枭的名字,宁愿x口一紧,脚步停在氤氲光线之中。

    “北城的顶级天菜,除了他还能是谁。听说几个小花旦明里暗里追了他几年,连一张他的私人名片都没有拿到过。哈哈哈。”

    “你如果说的是他,我倒挺熟悉。”

    “啊?你认识他啊。”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我家住在云南边境,我们那个边境小城以前总有人被骗到金三角去贩毒,ga0诈骗,关水牢。听说自他上位后,在金三角大力禁毒,弄替代种植,建了很多很多学校、工厂。以前金三角到处拖着枪的娃娃兵,现在都乖乖进学校念书去了。金三角太平了,我们小城也跟着风平浪静,这两年很少再听说有人被骗去做坏事,从金三角想方设法带毒过境的亡命徒也都没了。毕竟人人吃得上饭,有书读,谁还跟着玩命啊。”

    沉沉酸意自小腿漫来,宁愿方缓过神,日光西落,暮se阑珊,那两位聊天的nv孩子早不知离开多久,她抿了抿唇,继续往前找满月。

    天空飘起雨丝,小人儿淡绿的背影蹲在池塘边,身上这件绿底白兔的针织衫,还是她绞了毛线亲手织的,天气转凉了,她深怕她会冻着。

    小人儿见了她,忙露出一口糯米齿,甜悠悠唤:“妈妈!”

    “满月在g什么呢。”

    “下雨了,满月要给小鱼儿遮着雨,不然她们会生病的。”

    宁满月抬起眼,见妈妈白皙的手掌盖在自己小脑袋顶,脸蛋笑容愈深:“满月给小鱼遮雨,妈妈给满月遮雨。”

    她脑袋一歪,脆生生问:“那谁给妈妈遮雨呢。满月知道啦,一定是庄煦叔叔。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过来!”

    宁愿赶忙揪住她小胳膊,柔声道:“妈妈是大人啦,自己会照顾自己。走吧,我们快点回去,助理姐姐们都等着急了。”

    “噢。”

    满月应着声,高高举起手,乖乖跟在她身边。

    宁愿牵起nv儿小手,软乎乎,r0u绵绵的,想起当时她还在她肚里时,做四维彩超,她是怀着怎样紧张又激动的心情,跟着医生一起对着屏幕,细细数她的手指,生怕少一根,又生怕多一根。

    “妈妈,满月想喝梨汁。”

    “好。”

    宁愿让小人儿坐在阑g,自己半蹲着,捧着玻璃杯,喂nv儿喝水。

    “喝饱饱了。”宁满月伸着小短腿,蹦下来,又抓住宁愿的手。

    淅淅风,龙y微微,晚风刮着松树枝。

    不远处,乌压压人群涌动着霞光,来人出现在眼前,整个人笼罩在h昏的深红中,宁愿蓦地心跳停滞,她记得当年在机场初见他时,亦是这样,他整个人沐在红意之中。

    男人一步步往前,五官渐晰,仍是那般风神散朗,只不过b起印象中的他,似乎消瘦了许多。

    宁愿下意识紧紧握住满月的手,直至他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杳杳远去。

    晚上,宁愿带着满月去赴沈玲的约。

    沈玲一见到满月,忙搂进怀里,又亲又哄。

    “你就是小满月?真的跟你妈妈一样漂亮!”

    “阿姨认识我呀?”

    “认识啊,前几天你妈妈说回国了,还说要带你来见我,激动得阿姨一晚上都没睡呢。”沈玲笑着,果然眼睑下漫着两大团乌青。

    她又将给满月准备的玩具一件件拿出来,陪她玩耍。

    半小时后,助理方牵着玩得心满意足,小嘴囔囔“蜘蛛餐、蜘蛛餐”的满月,去长桌前选菜。

    沈玲慈母笑地盯着小人儿背影,好一会儿,回过头来拉着宁愿手:“满月真的好可ai,让我做她g妈妈!”

    “好啊,什么时候和杜磊结婚,让满月多个g爸爸。”宁愿打趣,她回国在剧组听说,沈玲现在成为了金牌经纪人,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还有一个即将步入婚姻的电视台男友,叫杜磊。

    沈玲挥手:“提他g什么,扫兴。前几天闹矛盾,到现在都不来道歉。我是时候考虑还要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宁宁,你知不知道你突然消失,我有多担心!去国外都不发个信息告诉我!还当不当我是姐们了!”

    面对沈玲连珠pa0的质问,宁愿满脸愧se:“对不起,不敢联系你,我怕会连累你。玲,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他有找过你麻烦么?”

    沈玲知道宁愿指的是陈枭,回道:“没有,他好像转x,变了个人似的,有一次在酒会遇见,他还问我有什么困难需要他帮忙的,给了我一张私人名片,让我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宁愿,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喜欢他的吗?当年他出事,你连命都不要,都要去金三角找他……怎么……你怎么会突然消失了这么久,又和庄煦在一起。”

    沈玲见宁愿摇了摇头,只是用x1管拨弄着锡兰红茶里的柠檬片。

    “满月是陈枭的孩子吗?”她追问。

    “满月是我的孩子。”宁愿抬眸,嗓音微缓却坚定,“与旁人无关,与他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天se清澜,树树秋se,尖白的屋顶淌着流金的落晖,纯净得像是彩铅盒面绘住的童话王国。

    陈枭站在夕暮的山峰,金光徐徐曳曳,拂上他笔挺的白se衬衣,轻轻上挪,恋吻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颏,他半张英俊迷人的脸笼在灿漫华彩中,又有半张脸匿在薄云暗影间,光影浮烁,远离一切诸相,如宝殿里无念至上的神。

    他视线平稳,漆黑的瞳孔映着房屋,这些白屋顶的房子,是他最近新建的小学校,他预计再在这里造一座茶园,种乌龙茶,已经请了国内最顶尖的农业专家过来做技术指导。

    佤邦的大多数工厂和茶庄都掌握在军届高层要人的手中,这才导致了大多数农民只能种几亩罂粟花,制几方生鸦片膏过活。

    “枭爷。”少年的身影从斜后方一路渐近,直至停在他身后,“鲍德义派人送了烫金请柬来,约您明日去狩猎。枭爷要去吗?”

    陈枭的视线从学校走出的小孩子身上收回来,面对着瑞丹忧虑的脸,点头,只淡淡说了一个去字。

    “鲍德义约的地方是他的老巢,任谁去那儿,都不准带枪,连防弹车都不能乘,可能一路上都是伏着的狙击手!枭爷又何必孤身犯险境?以现在的局势,不过十年二十年,铲除他是早晚的事。”

    红日落得很深,男人的声音亦像这光般,暗暗的,却温热,他低头瞧向少年:“鲍德义不止是鲍德义,他手上的牛鬼蛇神更是数不胜数,盘根错节。他早si一天,佤邦的人民便能早过上好日子一天。十年二十年,我们等得起,他们可等不起。”

    有些事自不必匆忙,而有些事必火光四溅。

    至于代价,何事无代价。

    过了几日,他如约而至。

    橘柚成林,连山若波涛。陈枭和鲍德义俩人各骑一匹黑马,后面遥遥跟着上百的侍从门生。

    鲍德义挥了挥马鞭,笑声落在疾风里,见陈枭并不策马赶上,便特地停下来等他。

    待他上前,方笑道:“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还小,不过十几岁的模样。跟在陈老总身边,静静的,也不ai和人说话,但我那时便知道你是个出息的。我和陈老总说,你的三儿子以后是金三角的这个。”

    他b着大拇指,又点着头赞许:“后来……果不其然。”

    “前段时间我侄子气冲冲跑过来同我说,枭爷赢了他十七八个太yan。我啐他没脸,我说枭爷赢你钱,那是你前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多少人想上他的牌桌还上不了,你若不是我的侄子,枭爷肯赏你三分薄面,和你耍?他被我骂得悟过来,嘻嘻笑了两声,跑了。后来听跟着的人说,他买了礼亲自去府上给枭爷赔礼道歉,我这才饶了他,同他父亲说,这小子还不是完全没得救。呵呵,让枭爷见笑了,那小子虽b枭爷长个几岁,但请枭爷权拿他当个晚辈看待,别嫌他蠢,多加调教,让他跟在你身边历练历练。”

    云雾在山间缭绕,路边传来极轻细的声响,鲍德义果真老当益壮,耳聪目敏,停马举枪,砰砰两声,便有侍从纵身跳下山坡,再回来时,几个年轻汉子扛了头奄奄一息的马鹿,马鹿还没si,半睁着眼,大口大口的吐气,毛发上全是汩汩的鲜血。

    知道鲍德义狩到了猎,后面欢呼喧嚷声一片,马鹿扎了大红绸带,抬着传阅到后方,子弟们争相伸手去触它的角。

    “马鹿r0u,挺好,煮汤倒是不腥。”鲍德义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斜背了枪,任由马驮着他往前晃。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回头盯着手无寸铁的陈枭,目露凶光问:“你打过老虎没?”

    接着说道:“我年轻时穷,待三十多岁才讨到一个婆娘,可惜她命不好,嫁过来没两年,犯了痨病。那年秋季,成日成日地下雨,地里连大烟果都割不出浆来,我上山想打点猎物给她补身子,结果迎面正好遇见一头大h虎。人遇见虎,是不能开枪的,因为一枪打不si老虎。我那时候鬼迷心窍,只知道虎皮值钱,对着它脸就是一颗子弹,它发了疯,朝我大吼大叫地冲过来,我以为今天要栽在它手上,最后呵呵,你猜怎么着?”

    陈枭看向他,不动声se。

    “那h虎在突然距我三米远的地方,哭吼了一声,四蹄朝天,厥过去了。哈哈哈哈……”

    “所以,枭爷打过老虎没?”

    陈枭垂下眼,握紧手中缰绳,他从前在大兴安岭,为了哥哥狩过无数猎物,当然包括最凶猛的老虎。可是……都没有留住哥哥的命。

    “人非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为什么要去和老虎搏命?”

    陈枭发现鲍德义正sisi盯着自己,一字一字追问:“所以枭爷又为什么非要和我作对,和整个佤邦作对?枭爷现在是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还是有人拿着枪指着枭爷脑袋顶,要你拔光全金三角的罂粟?”

    陈枭朝他抬了抬眼,不说话。

    “枭爷是觉得佤邦的穷困是我们带来的吗?没错,我们是靠大烟挣了一点点钱,可是海洛因从金三角出去卖多少钱,从云南出去卖多少钱,从香港出去卖多少钱,到了纽约又卖多少钱?这当中的钱被谁挣走了,不言而喻。我们靠着大烟不过建了几座高点的房子,招笼几百几千人马,养了几个漂亮nv人,他们便叫我们大毒枭,说我们给全世界带来了恐惧。笑话,那分明是外国人见不得我们好!”

    鲍德义说得怒气冲冲,洋洋洒洒,但见眼前的年轻人仍是蔑着眼睛。

    半晌,终是咬着唇,使出杀手锏:“我知道枭爷是有家室的人,枭爷固然可以为了你所谓的灭毒禁毒豁出自己的命,可是,连她们的命,难道都一并不要了吗!”

    没过一会儿,鲍德义总算听到陈枭今天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他黑睛荧荧,直视他,声音轻雅。

    “鲍帅,你这是在拿我老婆nv儿的命,威胁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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