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我又该怎么套情报?”
“你亲近他就能找到机会……”
说完这句话,对面之人就消失无踪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小姜洄。
亲近他?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前几天知道两人圆房了,她不是还生气吗?
难道破罐子破摔了……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她们毕竟是同一个人,虽然三年的经历让未来的姜洄性情有所转变,但在某些问题上,她们都是一样不拘小节。
南荒向来被玉京视为荒蛮无礼之地,民风开放而不羁,生活无序且混乱。生活在妖兽威胁下的南荒人,第二天醒来都不知道头还在不在,生如浮云漂泊无定,谁又在乎两情是否能天长地久,不过本着能活一日是一日的心情在过日子,看对眼了便找个山洞花海睡一觉,天地为媒,日月为聘,如此便是一桩姻缘。
姜洄之所以一时接受不了是祁桓,只是因为祁桓与她有杀父之仇。但她为了报仇,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身子清不清白,那还要紧吗?只要能为父报仇,舍身饲虎,倒也不是不能做出牺牲。
反正祁桓早晚时要死的,自己早晚是要丧偶的,等大姜洄那边救了父亲,小姜洄这里也报了仇,两个人就能换回来了。
姜洄拉起被子蒙住了脑袋,深深叹了口气——这场戏,好难演啊……
在祁桓面前,她要假装失忆。
在苏淮瑛面前,她要假装没失忆。
在祁桓和苏淮瑛面前,她要假装失忆的同时又假装没失忆。
如今的自己就算回到过去也没有办法救父亲,只有仰仗三年后成长起来的姜洄。想到对方每天水深火热,不是被恶鬼追就是被妖兽杀,自己只要演演戏骗骗祁桓,相形之下已经是轻松许多了……
一辆马车驶出宫门,徐徐向西而行。
车夫无须扬鞭,两匹马便知道该往何处而去。
今日无风,草叶纹丝不动,只有花期已尽的残蕊不甘地从枝头飘落。
马车驶入无人的甬道,高墙遮蔽了日光,许是马车经过时带起了一阵清风,探出墙头的一枝丫杈便是在这时被吹落了花瓣。
然而本该落入尘埃的花瓣却在半空中骤然改变了去向,化为利刃破空刺向车窗。
极柔之物一旦有了速度,便会化成锋利无比的杀器。
车厢中的男子一身玄色官袍,双目微阖,似乎不知道杀机已至,他沉静如无风的平湖,未见丝毫动作,然而梨蕊洞穿车窗,却在即将刺入太阳穴之时湮灭为尘,只余一抹几不可查的幽香。
马车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司卿大人,前面……前面是苏将军。”
苏淮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说话声在门外响起:“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祁司卿,可方便捎带一程?”
祁桓缓缓睁开眼眸,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苏将军客气了,上车吧。”祁桓回道。
车门打开,一道颀长的身影弓身进来,本来宽敞的车厢顿时显得逼仄了一些。
马蹄声再度响起,带来轻微的颠簸,但下一刻马蹄声便消失了,只余下颠簸。
是苏淮瑛布下了结界,隔绝了所有声音。
苏淮瑛目光沉沉地盯着祁桓,忽地勾唇一笑:“祁司卿藏得好深,如果不是昨日为救王姬,情急之下暴露了气息,我还真想不到,你居然也是上三品的异士。能挡下我的飞花,恐怕你已在一二品之间了。”
祁桓看着他淡淡道:“于宫墙之下刺杀鉴妖司卿,苏将军应该知道是什么罪。”
苏淮瑛挑了下眉,冷笑道:“凶器何在?凶手何在?祁司卿可有证据?”
“苏将军莫不是忘了鉴妖司是做什么的?”祁桓眼神微冷,“鉴妖司抓人,不需要证据,只需要怀疑。证据,抓了人之后便会有。”
“呵呵……想用对付姜晟的招数来对付我?”苏淮瑛嗤笑一声,“我可不是姜晟那种只有愚蠢的莽夫,会任由鉴妖司摆布。”
苏淮瑛郑重地审视祁桓:“我原还以为,太宰让你为他做脏事,只是看中你的心狠手辣,倒低估了你的修为。”
一品异士,纵观八荒也是寥寥无几的顶尖存在,若有野心,也是足以裂土封侯,纵然苏淮瑛看不上祁桓奴隶的身份,也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有了让他自己看重的资格。
祁桓说道:“苏将军特地上车,不是为了恭维本官吧。”
“太宰利用我们苏家替他除掉了姜晟,如今背信弃义,自毁诺言。祁桓,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鸟尽弓藏的下一句,是兔死狗烹。”苏淮瑛眼中掠过厉色,“你以为他会真的毫无保留地将烈风营交给你吗?那不过是一个诱饵,就和当初他给我的承诺一样。烈风营的力量,纵横八荒所向披靡,足以左右任何一场战争的结局,即使没有姜晟在,那也是一股威慑力极强的存在。我如今才明白,他绝对不可能让自己之外的人握有这支军队。太宰生性多疑,烈风营落在我手中是威胁,难道落在你手中就不是了?”
“苏将军言之有理。”祁桓轻轻点头,“太宰不会信任任何人。”
苏淮瑛见祁桓听进去了,不由暗自松了口气,缓和了语气道:“所以,你不如与我联手,共抗太宰。”
祁桓静静凝视他:“你当真以为,你我联手,便能与他抗衡?”
苏淮瑛心中咯噔一声。
“你对太宰的势力,一无所知。”祁桓淡淡一笑,收回目光,“高襄王或许是雄鹰,但你不是良弓,他要除掉高襄王,可选择的手段有很多,不是他非你不可,而是你非他不可。同样,要对付苏家,我也不是他唯一的武器,你用来说服我的理由,并不成立。你说高襄王愚蠢,或许你也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
“你!”苏淮瑛脸色巨变,勃然大怒,没想到祁桓竟敢如此对他说话,无异于打他脸面。“你堂堂一品异士,就甘愿当他的棋子!”
“八荒为局,置身其中,谁又不是棋子呢?”祁桓眼神流露出一丝极淡的戏谑,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苏将军为何会有自己是棋手的错觉?虎狼搏兔,眼中只有猎物,却不知道真正的猎人早已拉开了弓箭。你眼中若只有一家一姓,那永远不会是太宰的对手。”
苏淮瑛怒火中烧,背后却又升起一丝寒意。祁桓的话虽刺耳,却让他有拨云见月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