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进宝后他在想,他突然有感而发的话是不是压根不适用于自己。
毕竟从大多数地方说,他比七八成哥儿都幸运太多了,他没资格说那些话。
可再一想,柳连鹊心中越来越沉。
他虽然能念书,能主持家里的产业,可实际上一条条仔细看过去,他还真没什么选择的权利。
他不争气的二弟可以随便砸钱乱做生意,庶出小弟可以在开蒙的年纪选择不去听课,可他打小从没这些权利。
他的一切被母亲安排得明白,自幼听话去念书,必须稳妥接手家族里最合适他的产业,不允许他冒进行事,而这所谓最合适的产业许多也不是他家生意的大头。
甚至是他的婚姻大事,他也只有选择赘婿的权利,没有说不的权利。
他的身体也没给他选择的权利,本以为可以已哥儿的身份继承家业,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他不在意是不是真能继承家业,可他却发现自己比自己想象中更向往自由,也更加不自由。
意识到这点的柳连鹊心情复杂,越想越有些后怕,直到问荇突然出声,及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问荇心中微动,他垂着眸,眼中暗色逐渐变重:“其实现在想想,我有时候是不是也做得不妥。”
“我经常自作主张,特别是之前,有时候做事不和你说,非要等你查出来再认错。”
柳连鹊微怔愣,随后蹙着眉反驳他:“我不觉得你有问题,你别多想。”
问荇已经给了他极大的尊重,他在家管账没人会主动把自己花的钱整理好告诉他,也没人会和他商量屋里摆什么家具好,更没几个人会打心眼里去仔细思考他提的意见。
可问荇都会做。
“其实我瞒了你几件事。”问荇一脸认真,“我觉得是件挺大的事,是因为我有些私心不想告诉你。”
一件是柳连鹊出了屋门会变成神志不清的邪祟,一件是他的家人可能并不爱他。
问荇自认是个很自私和自我的人,往前他的爹妈,看不惯他的人也是这么评价他。
说他像个长得养得熟,实际上养不熟的白眼狼,不懂别人给的三分好要还十分,也不懂别人给的十分坏要变三分。
可在柳连鹊面前,他总想藏住自己实际并不纯净的心,藏住被好看皮囊包住的不太好的一面。
他尽量学着坦诚,哪怕这些坦诚里也夹杂了几分小心思。
“咱们商量下,过几个月我再和你说行不行?”
他表情可怜兮兮的,手就要去拽柳连鹊半透明的衣角,已经蹭到了却又小心缩回,仿佛害怕自己说错话做错事。
柳连鹊心底那点好奇和落寞全都被压了下去,慌乱道:“自然可以。”
“你别放在心里,我说的并不是你,况且谁心里都会藏着事,我怎么会因此责怪你?”
毕竟他心里也藏了龌龊心思,柳连鹊无比害怕这些心思不慎揭开,揭开得不好,闹出一片狼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