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心动
雨声哗哗而下,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远处的一轮月亮哗哗撒着月光,半分照不到她身上。
薛予盛还在说话:“你父亲还之前就把你许给那些人,瞒着、骗着,说你留学回来就送到他们房里去,还接连许了好几位。”
“现在沉家事情败露,丑闻一桩接一桩,那些人一个个翻脸比翻书快,这不,让我来缉你归案?”
“喂,”他看着这位往昔的死对头像是被抽掉了精气,双目失魂,“你走不掉了,现在走不掉,一年后也走不掉,永远也走不掉,我今天来就是”
他还想再说,但已经没必要了,沉从珑几乎是呆滞成玉雕,在月光下发怔。
她怔愣着,眼珠如同生锈的铁珠,在干涩的眼眶里转了一圈,看向薛予盛。
“我现在跟你走,和去死有什么区别吗?”沉从珑的语气像是暗流上的冰面,眼神里透露出近乎狂悖的痴狂,赤红的怒火烧尽一切,灰烬爬起,爬起着挣扎着开始重燃,“说啊薛予盛,说啊!”
她急促呼吸着,点头又摇头:“算了,你怎么会说呢,你这么恨我,看到我这副样子,很爽吧?”
心里爽吗?痛快吗?薛予盛像是没了余力的陀螺,安静地缓下来。
他头一次这样近得看她,看她生动的脸近在咫尺,看沉从珑的脸因为气愤而染上红色,他定定地望着她,他们少年相识,彼此之间唯一的默契,就是敌对了六年。
这点晦涩的神会心契叫他们每每想到彼此就心跳加快,因为膈应,因为厌恶。
从前的沉从珑是什么样子,记忆里矜贵漂亮的沉小姐像是一个魔咒,想起来就让他头痛。
当年他只顾着头痛,现在薛予盛看着沉从珑,突然想起来他们为什么一开始就看彼此不顺眼了。
第一见面,薛予盛要把沉从珑从祝纪青身边拉走,沉从珑叫他滚。
当年只觉得气愤羞耻,现在回想起来,薛予盛品出迟到六年的苦涩,揪心的闷痛在他心头化开,黏稠的胆汁在胸腔返流,他几乎想吐。
沉从珑现在就站在他面前,歇斯底里的怒火将她烧得灵魂精光,这场滔天的怒火,从沉家行贿案受理的一刻起,灼净了繁荣的世家,焚透了矜贵的小姐,现在一路烧到他身上,薛予盛闭上眼。
“是,看你失魂落魄,很爽。”
不,看你失魂落魄,会心痛,但更恐怖的是,
薛予盛睁开眼,看着沉从珑,
会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