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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佣人嬉笑着推搡着退了出去,轻轻将门严严实实带上,朱丹起身在房内故地重游了一圈,诧异道:“这个家居然一点变化也没有。”

一昂首见到自己多年以前信笔涂鸦的狗被他用画框裱着挂在窗边,不禁咬了舌头,难为情道:“你也真是,这种见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还留着,留着就留着,偏还挂到这么显眼的地方!”

说着便踮起脚尖要够着拆下来,越珒一把抓住她的手道:“这是我这些年的精神支柱,我日日夜夜看不见夫人,只靠夫人的留下的笔迹一解相思之苦,怎么说它也是有些功劳的,还请夫人手下留情。”

桐秋拽着两人的裤腿嚷着要抱,抱起来之后指着画儿叽里咕噜说道:“小狗?这是小狗吗?”

越珒笑道:“是,这是姆妈的小狗。”

朱丹一愣,脸红成了熟柿子,娇嗔道:“当着儿子的面你可不许胡说八道!”

桐秋看着看着忽然摇了摇手指头,转过脸道:“好吓人的小狗。”

越珒试图说服道:“怎么会吓人呢,儿子你仔细看,多可爱的小狗。”

桐秋扭着身子又要姆妈抱,闹了一会儿便开始打哈欠。朱丹将他往那柔软的弹簧床上一放,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奶香的口水流到了枕头上,散发着一股腥甜气。

朱丹将被角提了提,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掉口水,动作之轻,仿佛一片羽毛拂过唇边。

越珒望着这一幕颇为感动,这些年心里筑起的一块硬壳忽而俱碎,他坐在单人沙发上,这冷而坚硬的沙发,第一次让他感觉温暖而柔软。

他孤独了太久,太久。

她照顾完孩子,从床沿边缓缓起身朝他走来,她亦是轻轻的坐在他的双膝之上,那一点点切实的分量才让他们彼此感到真实。

他摩挲着她的脸颊,那属于少女的婴儿肥已经消减,摸得到颧骨的骨头,热热的熨帖着他的指腹,一遍一遍,他连指纹螺纹都要被她磨平了。

他沙嘎道:“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这些年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心里总在骂,这该死的仗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吻着她的脸颊道:“以后任凭他们去轰去炸,我们一家人再也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嗯,我答应你,是死是活都再也不分开了。”

他红着眼眶死命将她圈在怀里,揉进身体里,两人正是浓时,王妈敲门道:“大少爷,大少奶奶,巧了,三小姐一家子今儿也回来了。”

他们相视一笑,无奈在彼此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阖家吃了团圆饭,却唯独少了二少爷,说是带着小妾逃到北边去了,具体在北边做些什么就不大清楚了,琉璃说是顾家二少奶奶,倒是成了个虚名,不过因是二少爷犯浑惹的事,故而顾家上下待琉璃都是极好的,未曾刁难过她。

二太太一高兴便要下床吃饭,小杏搀着她上了桌,满桌的山珍海味也吃不动,独自舀着面前的一盆山药粥,到底是个意思。

“今个儿连三小姐和三姑爷都回来了,咱们倒都是第一次见孙小姐呢,长得多疼人,几岁了,叫个什么名字?”

三姑爷笑道:“过了年就九岁了,找人算了说她命里缺金,所以取了个周玉鑫。”

翠芳嗤地笑道,筷尖上的一粒虾丸咚地弹到台面上,拖汤带酱的一路滚到桌子地下滚没了影儿,眼尖的佣人早就趴到地上去寻了。

众人见状也都笑了。

翠芳笑了一会儿道:“哎呦,三姑爷留过洋的认,还信这个呢?”

三小姐道:“你们别看他留洋的,骨子里你比我还迷信呢!说是当时娶我之前,也是找人对过生辰八字的!”

又问越珒和正彻,“你们可对过八字?”

两人一对视,笑着配合道:“我们又没留过洋,自然是对过的。”

正彻忽而问道:“十二姨娘怎么不下来吃饭呢?难得这样热闹。”

旁人不敢言语,二太太轻轻叹了口气,诓他道:“她染的这病说是会传染人的,不得已将她隔在屋里头,你说我们大人染就染吧,不好让孩子们跟着一道受罪的,也不必担心她,菜都各搛了一份单独给她盛上去了的。”

正彻欲言又止,恰好对上他妻子的目光,只把疑惑和着白酒一道吞进肚子里。

收拾桌子的时候,阿桃瞧那一碗山药粥见了底,高兴的对一旁的陈妈道:“大家都回来了,太太连胃口都好了。”

“可不是,或许就这样一日比一日好起来了。”

大家且都是这样认为的,偏到了第二天日出时分,二太太叫了小杏到跟前,把一个雕着龙凤的金匣子和一把小金钥匙一并递给她,交代道:“我屋里的这些东西叫小姐少爷们分了去,偏这一样谁也动不得,这是我留给桐秋的,记住没。”

小杏攥紧了匣子道:“嗳,太太放心,我记住了。”

话音刚落下,二太太便撒手人寰了。

小杏抱紧匣子哭着喊道,“来人啊,太太没了,太太没了——”

桐秋十岁的时候无意间翻到了这个匣子,捧着下楼去问看报纸的父亲,“阿爸,这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越珒抬眸一瞥,仍觉痛心,不愿多语道:“去问你姆妈。”

桐秋又抱着匣子跑去会客厅问正在打牌的母亲,“姆妈,这里头装着什么?”

朱丹正在抓牌。翠芳用眼尾瞥了一眼,吃惊道:“咿,打哪儿把这东西翻出来了?可抓住了别摔了!”

朱丹摸了一张红中,掷出去之后方才侧过脸去看他,一见他手上握着的匣子感到一阵恍惚,连忙起身,喊另一位坐着吃茶的刘太太替她,牵着桐秋去屋里头翻钥匙去了。

其实这匣子当年就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过,不过他当年实在是小,对此早已没有什么印象了。

刘太太问桌上的翠芳,“那匣子是个什么物件?宝贝似的,怎么也不开了叫我们瞧瞧?”

翠芳挤眉弄眼道:“嘘,小点声,那可是死去二太太的遗物!”

“里头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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