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闹剧
接下来倒也相安无事,简殊只要大部分保持沉默,安分度过这几天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地方了。过年的晚上大家都在包饺子,简殊本来有心去学但又不想和大伯母打照面,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呆在电视前假装在看春晚的预报节目。
周玉坐在一旁哄孩子,好几次想和简殊说点什么都没有找到机会,只能尴尬的在旁边时不时投过来复杂的目光。简靖不知道又出去哪里瞎混,快到吃饭的点也不见人影,大伯和大伯母没有一点要寻人的意思,仿佛他们儿子不出现在这里也是正常的。
陆扬诚和程瑜的消息都没断过,两个人都担心她呆在家里太过无聊所以都天南地北的找话题。简殊也知道他们倒也不是真的想聊什么,就是怕她闲下来和家里人起争执,最后又闹得不好收场。简殊心里只默默期待今晚快点过去,明天吃完中饭就可以闪人了。
晚饭总算在春晚开始好一会儿的时候端上了桌,简殊埋头猛吃,一来是不想被卷入话题,二来是她妈妈包饺子确实很好吃,搬出去后自己就没吃过这个味道了。她是不想参与,简殊的大伯母倒不愿放任气氛就这么和谐下去:“周玉啊,我和你婶婶忙了一晚上也不见你帮忙,待会你懂点事,就把碗筷洗一洗知道没?”
周玉低头看着碗里也不作声,大伯母变本加厉,装作聊天似的跟简妈妈说:“我前两天遇上以前住我们家楼下的小张回来过年,带着他对象,好像才毕业不久,那穿的一看就是年轻人。”这话又是在暗讽周玉年纪大了,简殊余光看到她握着筷子的手用力的关节发白。大伯母还没有停止:“那nv孩子看着年轻,但是还挺勤快,我听小张他妈说什么活都抢着g。这么好的孩子我就说那你肯定满意吧,谁知道她还说什么要再看看考虑考虑。唉,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媳哪还需要考虑。”
这话无疑是在打周玉的脸,正好这时候孩子也哭了起来,周玉忙过去换尿片,换完了把孩子抱在怀里一颠一颠的哄着。好容易孩子安静点了周玉又哭了起来,儿子抱在怀里,仿佛是她的筹码。
“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当初我没进门的时候,谁不是抢着g活?就算我嫁进来了,饭是我做的菜是我买的,卫生也是我打扫的,你儿子帮过一次没有?后来怀孕了需要静养,你们有放过我吗?我不还是要做所有的活,肚子那么大了我还得站着洗衣服,只有坐月子的时候我回娘家做了才休息过来,月嫂的钱也是我们家出的!我本来想告诉自己就这么过吧孩子都有了,你儿子又去借高利贷,他自己借不够还背着我用我的手机借!我被b的都快疯了还得每天看你的眼se,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人,我不是嫁到你们家当奴隶的!”
她又指着简殊:“咱们今天就说开,我每天被电话追着跑,工作也要被ga0没了,我家里已经出了几十万填这个窟窿,你们呢?你们就心安理得坐着不管不顾等着借钱吗,等着从小姑子身上弄钱出来养你们那个二世祖吗?你们一家人糊涂她可不糊涂,你就抱着你的房子车子si活不卖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她言辞激烈,孩子都被吓得哇哇哭,大伯母脸se发青,嘴唇都气的发抖,也有被抖落出来的难堪。简殊被推到话题中央,一个字也没说,等着谁把这个事情说开。果然不出所料,她爸就开口了: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以后还要不要在一起过日子了。有问题就讲清楚一并解决,吵有什么用!”他顿下来沉默一会儿,才很难启齿似的对简殊说:“你哥在外面投资失败欠了点钱,他们家周转不过来。我寻思能帮就帮吧,也掏出一些了,你看你手头有没有闲钱……”发觉简殊要发作,连忙补上,“就算是借我跟你妈的!要是你没有,之前你不是一直都给我跟你妈交保险吗,看看能不能提出来应个急……”
简殊把碗重重掼在桌子上,心里是说不出的发苦:“欠了点钱?是不是为了让我掏钱养他,你什么都能编得出来?你当我刚刚没听见他借的是高利贷?从我上学到现在,我们家花了多少钱倒贴他,现在你们还不够,要再拉上我是不是?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不是没有数,一年接一年的给他收拾烂摊子,他永远不需要付出代价,所以才会一直这样变本加厉。凭什么我们不能学学他们家那样的厚脸皮,不管这些狗p膏药!我的钱是我自己挣的,给你们的钱也是我挣的,休想让我为这种人出一毛钱!”
大伯母一pgu坐在地上开始哭闹,周玉也不甘示弱抱着孩子就往外跑,简殊已经受够了每次的这种抓马剧情,回屋拿了带来的日常用品就冲家门外走。简殊妈妈跑上来非常不安:“这么晚了,你回去不太安全吧。”但是说话间隐隐推着她向外走,显然也不想让她卷入是非。简殊冷笑,貌似是冲着简妈妈说:“我不走,怕是还要我留下来商量保险提出的事吧,保不齐还要我追出去找周玉呢。你们家的那些破事,不要算到我头上来!”
走出家门被冷风一吹,才反应过来今天是除夕夜,外面一辆出租车都拦不到。这个时候打扰陆扬诚和程瑜都不太合适,简殊只能走到家附近的一个超市,把打车软件上的小费一直往上加,才有个师傅接单。
回想起之前陆扬诚生气的剧情,简殊坐上车以后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那边是热闹的家人聊天的声音和春晚的背景音,和刚刚的j飞狗跳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简殊尽量用轻快的语气告诉他:“我家那边又吵起来啦,我现在已经在回自己家的路上了。”
“现在?”陆扬诚看了看时间,“这已经十一点多了,你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算了吧,大过年的。”说出这四个字让她也觉得好笑,没想到大过年的,该出的乱子也一样没有少。
“我已经快到家了,你不用担心,我挺好的。”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也已经吃过饭了。”
陆扬诚还是不太放心:“那要我去陪你吗?”
“不用啦,这么晚了,你明天再来。”简殊听着他的关心和背景音的热闹眼眶发涨,又匆匆说了几句挂了电话。陆扬诚回头看了看坐在沙发上围在一起的一家人,又看了看窗外的冷月。
“爸、妈,季昀他们约我出去喝酒呢,我这就走了。”
到家的时间是午夜12点,司机师傅说:“姑娘,这调度费我给你退回去吧,大过年的跑出来,不太容易吧。”
简殊摇摇头:“您不也还在跑出租,哪有容易的人。”
司机笑笑:“虽然我出来工作了,但是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回去。”
简殊不想听任何与“家”有关的内容,于是再次拒绝退钱的事情下车了。说的也是,谁会大过年的跑出来呢,抬头望了望自己住的这栋楼,因为这个小区大多都是租房一族,所以没几户亮着灯。回家也是冷冷清清,连猫都被陆扬诚接走了。
简殊强打jg神洗了个澡,暖气蒸腾的屋子里多了些温暖的气息,总算显得不那么凄凉了。打开电视放到春晚频道,盘算着就用它做背景音睡觉,突然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在这个简殊非常不想一个人的夜晚,别人的来访对她来说是一个欣喜的信号,况且没来由的,她坚信外面的人是陆扬诚。等打开门看到那双温柔的眼睛,她才在心里喟叹:是啊,除了他,还有谁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瞒着自己她想都不敢想。只是现下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祈祷孙雨卿未下太大注意力在自己身上,让这件事就此遮掩过去。
卖画得来的钱再填上自己的一部分存款,最终把银行的贷款还上了。拿到贷款结清证明那一张薄薄的纸,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她把自己最重要的初心丢了。
把证明和卖房合同拿给父母,简爸爸一边担心nv儿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一边为她擅自卖了不属于她的房子大为光火:
“你这样让他们一家怎么办!你把房子卖了他们住哪里?你这是把我们一家的关系往绝路上b啊!”
简妈妈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相b那一家人的si活,她更担心nv儿为了这件事付出了多少代价。
“爸。”简殊从大学以后再也没有叫过爸爸,都是用“他”来指代,现在突然冒出这一句,反而让他平静了一些。
“这笔钱还完了,我和简境一家,和你们,都再也不会有关系了。”
简妈妈哭出声来,她懂了nv儿的意思,她铤而走险就是为了完全切断让她痛苦的家庭。而自己的不作为也让nv儿和自己越来越远。
“你什么意思?”
“我从小到大,一直在为不应该和我有关系的事情疯狂买单,你出面,扫尾的永远是我。我累了,我不想一次又一次的被你们缠上,把我的生活搅得跟你们一样可怜。所以从今天起,我和这个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了,以后你无论是借钱,还是担保,或者被他们送进地狱,我都不会再管了。对我来说,你们已经把我关在地狱里很多年了。”
“我以后做事都不会因为你们是我的父母而留半分情面,从我踏出这个家门开始,我就不再是你们的nv儿了。”
简殊打开家门,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表情满是不可置信的男人和哭的快要断气的母亲:“我的东西你们想扔就扔了吧。”
她下楼打车,不再回头看那个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她现在只想找到陆扬诚,躲到他的怀里,告诉他自己只有他了,让他用温暖的手臂和吻来治愈自己。还没等简殊联系他,他的微信就来了。
“你在家吗?我有事要问你。”
简殊没想到一切能够这么风驰电掣的发生。
她回美馆收拾东西的时候,同事们都一脸莫名,她的小助手眼圈红红的,一个劲劝她不要走。刘思绵和小罗站在旁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简殊她也什么都不说,老板更是连人都没出现。
简殊找了门口的快递站把一下带不走的东西寄回家,站在大厅的玻璃门口,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眼泪在昨晚已经哭g了,今天早上敷了很久的热毛巾才勉强能出门。打算回头再看一眼就离开,发现刘思绵站在自己的身后。
“能聊聊吗?”她问。
两人去了附近的咖啡店,什么都没点,都在等对方开口,刘思绵率先忍不住了。
“你是为了给我腾地才走的吗?”不等简殊回应,她就自行否定了自己的说法,“我一看就不是,但是现在大家都这么猜。”
简殊没说话,只无意识的把玩包上的挂件。又听她问:“是因为跟老板分手了吗?”
简殊惊愕抬头,刘思绵看到那眼神里写着“你怎么会知道”,耸了耸肩:“很难猜吗?你跟老板的戒指虽然不明显,但是也是看得出来的。”
这话提醒了简殊,她0了0手上的戒指,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还给陆扬诚,刘思绵忍不住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上次团队庆功宴,你坐他旁边易拉罐打不开,老板一只手接电话一只手给你开了,我就看出来不对。然后去上海那次,我听见他去敲你房间的门就没出来。我猜小罗应该也知道,只不过都没说而已。”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分手才辞职,但是你的前景还很好,没有必要因为儿nv情长的事情就走,我相信老板也不是那种会因为分手就打压你的人。”
这话说的真心实意,b起孙雨卿的独占鳌头,刘思绵是真的对她惺惺相惜,以前辈的身份提点她,只是她自己做错的事情总要自己承担。
简殊很感谢她:“思绵姐,我知道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但是是我自己要走,不是因为分手,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情,违反了道德原则,我总要付出代价的,跟他没有关系。”
“我有上次去上海,我们看重的那个孩子的联系方式,待会儿我推给你,好好培养,也能补我走了的缺口。但是……”
她只看了刘思绵一眼,对方就懂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让我不要告诉他是你联系的这个人?”
简殊点头,刘思绵叹息:“何必这样,老板是真的喜欢你,你也真的喜欢他,怎么就非要走到这一步。”
是啊,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简殊缓慢的转动着戒指,把它摘下来:“感情的事情需要双方各退一步,我为了我的自尊不愿意退让,所以因果轮回,我就在其他地方失地,都是报应。”
告别刘思绵回到家,家里陆扬诚的东西他都带走了,备用钥匙放在鞋柜上。明明他的东西并不多,收走了却也显得空落落的。生姜和他的猫砂盆猫窝什么的也被他带走了,因为他说这是简殊唯一能留给他的补偿。
简殊昨晚接到陆扬诚的电话的时候,就明显的感觉到语气不对,只是不敢往这件事情上想。而等她回家,看到陆扬诚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陌生和失望,她便明白已经东窗事发。
陆扬诚单刀直入:“你卖了多少钱?”
简殊声音发颤:“四十三万……”
陆扬诚冷笑的声音格外响:“真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夸你厉害,四十三万,我竟不知你有这样的本事,能把自己的东西用这么高的价格转手他人!你要这笔钱g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你要这笔钱g什么!”陆扬诚怒喝着把沙发上的杂志一gu脑扔在地上,吓得生姜从窝里一跃而起炸毛低吼。
简殊不愿多说,她回避着目光:“我有我的难处。”
这句话让陆扬诚的心更冷,他坐下来,声音艰涩:“简殊,你知道吗,从一开始,你就没有让我走进你的心里过。高中的时候,你随随便便就能放弃我,大学,你从头到尾无视我,等我好不容易追上你,你也永远跟我保持着距离。你不愿跟我住在一起,生病不告诉我,有什么烦心事我问了你才会选择x跟我说,我们这样跟pa0友到底有什么区别?”
“在广州的时候你问我说,我开除了两个抄袭的画手是为了什么,我以为你会懂,我以为你会懂!没想到我最信任的人,我放在手心里疼的nv朋友,居然跟我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吗,那个画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你画的,那个笔法我看了无数遍,怎么会不知道是你?但是你,你有像我懂你一样的懂我吗?”
简殊没有,她颤抖着唇,千言万语却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陆扬诚站起来,用他最镇定的语气道:“简殊,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从来没有ai过我,你最ai的只有自己。”
“简殊,我们分手吧。”
“这段感情里我从你那里得到的,甚至还不如生姜。我很喜欢生姜,你把它给我吧,这能我能拿到唯一的补偿了。”
陆扬诚留在她家的东西很少,十分钟左右就收拾完了,他把生姜放进背包,生姜还以为是和平时一样的去爸爸家玩,欢欢喜喜的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