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心全灵之剑
森林中。
老迈的骑士解下了肩上斗蓬的扣子,在一旁树林间的空地处甩了一会。
由於半个月来的旅行,尘土和沙泥积得不像话,
好不容易才清到穿起来能轻松一些的程度。
他接着解下x口和双手上的皮铠,将双脚从钢靴中抱着取出,
慢慢的按摩y到像岩石般的肌r0u。
看了看身旁的行李和剑。
他将剑拔出,取出布擦拭剑身。
平常,对骑士来说保养装备是每天必须的功课,然而这半个月来都没有能好好这样作过。
剑身有数处逐渐变se,
原本该是只要吐气就能出现雾面的长剑,现在却因使用过度而有些失去光芒。
答应国王的命令跟随勇者的队伍加入讨伐魔物的行列,至今已经数个月了。
虽然仍不晓得推荐自己的理由,但为了人民拔出长剑是骑士的使命。
由於没有家人,唯一的nv儿也嫁到远处,出发前的准备非常快就处理完了。
缴回领土和住处,将所持有的财产变卖後解散仆人,
介绍他们去其他适合的工作场所,也发给老仆慰问金。
接着便带着最简便的行李出发。
老骑士不晓得在思考些什麽,一边擦拭着长剑一边盯着它。
直到剑身整理得差不多後,他站起身子。
将剑入鞘,然後直接拔剑,上挥。
破空的声音有些迟钝,手肘关节像是生锈的齿轮一般发出难听的声音。
他改为将剑横摆,这回作出横扫。
划出的弧线很漂亮但却往下倾斜,没有击中想要的位置。
这次是肩上感到异常的重压,酸痛的肌r0u也有些刺痛。
接着将剑上拉,作出上段的姿势。
用全身的重量往下一挥。
成功。
轻易作出斧头断木一般的轨迹。
然而背和腰都痛到不行,膝盖也没将踏步的力量传上来。
「呼……」老骑士一边感叹,慢慢的坐回岩石上。
「骑士爷爷,你在这里啊?」从另一旁的林中走来穿着铠甲的青年。
在森林中找到像今天这样能踏实的土地不多,大多数都是泥泞。
因此老骑士将休息的地让给他们,自己在一旁的大树下歇息。
「神官妹说他们已经用过热水了,爷也一起来擦身t吧。帐篷也搭起来了。」
「没关系,我就不必了。」
在行军时忍耐疲劳和痛楚是骑士的天职。
即使如此长程的旅行和战斗还是会反应在老迈的身t上。
如果松懈下来大概会折断最後一根神经吧,因此老骑士不愿让自己过得太过优渥,
只要靠着剑和行李休息,最低程度的擦拭身子就够了。
「我就知道您会这样说。」年轻人说着抛出几块毛巾:
「所以神官妹妹拜托我带着热毛巾过来,我们一起休息吧。」
老骑士点点头,没有露出心中的感谢之意,仍刻意摆出木然的表情拉起袖子。
但是当温热的毛巾擦过粗糙的肌肤时仍是能感受到那gu暖意,
他用sh热的毛巾暖了暖双眼,闭起眼让疲惫的身t放松下来。
青年认为他对这个举动表现出满意的态度,
於是在一旁解下铠甲,隔着蓝se的布衣擦拭着上身。
「骑士爷爷刚才在练剑吗?」
「不,只是拉一下筋骨而已。而且……」
「而且?」
「没什麽。」
老骑士不愿说出因为筋r0u酸痛而试着舒展的事,
於是将毛巾从脸上取下继续擦拭颈子。
「长程旅行很辛苦吧?还是您其实已经习惯了?」
「……」
老骑士没有回应,像是被猜到心事一般沉默只动着手。
「真想和您多学习一些,
游侠也说他完全没有这样长程旅行的经验,每天都因为和魔物的战斗,烦躁的跳脚呢。」
青年勇者似乎想找些话题化解尴尬。
「还有……」
「行了。」
老骑士打断了话头,摆出木然的表情接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为什麽会选择我。」
冒险者的队伍里,有年迈的魔法师相当常见。
但是年迈的战士几乎没有,如果是壮年还好说,
上了年龄之後除了经验增长,r0ut上的数据下降的速度非常快。
老迈的战士拥有经验,这种说法是几乎没有人在讲的。
因此国王也对这队年轻队伍的邀请感到吃惊,但是还是二话不说的推荐老骑士加入。
他想一次解决老迈的骑士俸禄和封领问题吧。
骑士是伺奉人民与国的人,不能反对国王的意见。
他立刻点头答应,但是,他自己也明白这大概会是最後的战斗。
写下返还住所与领地的上缴信,
也将财产整理之後交给佣人们作为慰问金,照料他们之後的去向。
这趟冒险对年轻人来说是开往未来的旅行。
但是对老骑士来说是寻找适合si去的场合。
「我会成为你们的盾。」老骑士继续说道。
「能让我这个逐渐老朽的身子有适当的用处,
能够成为为年轻的人土地开创将来的肥料,没有b这更有意义的事了。」
「不是的……!」年轻的勇者想要解释,但却想不出适合的应对。
在旅途中老骑士不只一次最先冲往前方,
原以为他仍保有坚韧的骑士jg神,没想到原来其中含有这种想法。
「放心吧,我不会轻易被打倒的。」
这个身t,能为年轻人开创的道路多承受一些伤害,多担负一些风险,就已不虚此行。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必须选在有价值的时间倒下。
「我们,一次都没有过那种想法。」
「是吗,但我却得贯彻这种想法。」
「我……」年轻勇者似乎不擅长这类的说话,於是换了个方式表达:
「我们,会邀请骑士大人的理由是……
曾经,听着双亲说起的枕边故事,永远都是某个骑士的传奇。」
老骑士默默听着那些因为活太久而留下的传闻。
「不是为了国王,而是身为人民和国家的剑。不是伺奉一个主君,而是将剑献给国家。」
那是,曾经反抗命令引导一个村子脱离战区时的事吧。
「背中无伤的骑士,从来不曾背对敌人,荣誉的象徵。」
那是,年轻时因为懦弱而无数次以箭对敌的事吧。
「只要与他同阵营,不论怎样都不会成为败北的一方。」
那是,因为侥幸活下来而被戏称为靠运气的胜者一事吧。
「所以那时我就决定,如果能有遇上您的一天,一定要请您加入我的队伍。」
年轻勇者虽然不擅言词,但这回,至少仍能展现出真诚的心意:
「我还想请您指导我们其他的事,
请不要说些以命交换的话,您的存在就是我们最大的资产。」
「这样吗……」老骑士闭起了眼,继续将表情藏在那脸胡须之中。
「你们聊完了吗?」不知何时,一旁的林子里,队伍中的大家全都走近过来。
神官少nv抱着一锅炖r0u,笑着说道:
「因为你们很久都没回来,所以大家就决定到这边来吃了。」
一群人在锅边围着坐下,勇者也跟着坐进圈子。
老骑士没有动,神官少nv於是盛满一碗r0u汤,捧着端过去他的手边。
「请吧,骑士爷爷。」神官的少nv笑着将碗递给他。
老骑士伸手接过,少nv盯了好一会,终於鼓起勇气拉住了他的手:
「果然,我走在後面时就在想,骑士爷爷的手好大啊。」
老骑士没有反应,只是左手继续捧着碗,让她握住自己的右手观察。
「不会痛吗?」她指着手问道,老骑士明白了她在问手背上的裂伤。
「不会,都是旧伤了。」老骑士这样说。
少nv瞪圆了双眼一直翻着老骑士大大的手掌看着,
只是相当平凡的,结茧的手指与粗糙的手掌,但她却饶有意味的看个不停。
老骑士想起许久以前的事。
大概是nv儿抱着外孙nv回来的事吧。
那个顽皮的nv孩,也是像这样一直捉着自己的长胡须玩。
他仰起头喝了一口热汤。
温热的暖意划过喉头。
不会让这个队伍si。
不想让这个队伍的任何人si。
────
石堡中的王座之间。
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看了看推开门口的入侵者,站起了身子。
「一个人吗……?」男子孤傲的露出浅笑。「已经很久,没看过这样的冒险者了。」
老骑士孤身一人,弯下腰弓着背走了进来,
他握着满是伤痕的长剑,身上穿着的也是老旧的皮铠。
「我想也不用什麽寒暄了。不过为了赞赏你的勇气,我就给你挑战我的权利吧。」
黑衣的魔王说着摆开架势。
年迈的骑士不吭一声,迅速的冲了过去。
魔王试探的投出了几发魔法,但全被避开,奔跑过的地面留下了数道坑洞。
距离拉近到剑能触碰到的位置,
老骑士连一瞬的犹豫也没有,高举剑摆出了上段,
甚至将剑再往後拉,完全将x口曝露出来。
这不是攻击的剑术,任何攻击架势都不会教人舍弃防御。
从微蹲的膝盖往上拉。
以彷佛要站起身的力量扭开腰身。
像弹簧般,将举起全身的力量传达至肩。
手肘,奋力下挥。
绝不能失误,这是一生仅有一回的一剑。
配合上手腕的一击。
全身像是弓起的豹一般,剑身锐利的画出完美的弧线。
锵锵。
随着斩击的手感,切断某物的同时剑身落於地面。
谢谢。辛苦了。感谢你陪我走完最後这段路程。
老骑士这样默默向长剑道完谢後。
魔王摆手所使出的火焰如同融岩般烧掉了他半个身子。
别说再一次挥剑。
挖开半个大洞的身t,连再度站起来都不可能了。
「这是……什麽?人类?你做了什麽?」
魔王确认自己的伤势,但是只有划开的一点伤害而已。
「哈……哈哈哈哈……就这样吗?就只有这样吗?
你舍身而来就为了挥霍自己的生命使出这一剑吗?」
魔王无法停止笑意。
见过许多的人类舍命和自己战斗,但能够走到这里的人都非常人。
只能全力的挥出无用的一击,这大概是仅有的一次吧。
「骑士爷爷!」这时,勇者一行才来到门口。
「快点!马上帮他治疗!」勇者拉着神官少nv奔进室内,其余的夥伴也跟在後头。
「我……我试过了,但是……这个伤……已经……」
如果是复活术还有可能,用普通的治癒肯定是无法治好这样的伤口了。
「果然……他一个人往外冲时我就有这种预感……」
後头拿着弩的游侠摇了摇头,似乎也不忍看到这种惨况,队伍的其他人低下了头。
只有勇者仍然迅速的取出药水和绷带,手上甚至准备了高阶治癒术。
但是任何人都很清楚,这个人已经离si不远。
「哈……哈哈,原来他是你们的夥伴吗?」魔王笑了出来:
「一个人冲在最前头,我还以为想作什麽,原来只是个冲得太前的蠢货。」
「不准笑……」勇者低下的头,越来越低,拚命忍住全身的颤抖。
「即使这麽拚命,他舍身的一击也几乎没有伤害。」
魔王0了0斗蓬上的裂口,越想越是止不住笑意:「他到底是来做什麽的啊?」
「我叫你不准笑……!」勇者站了起来,将手里准备的魔法转为电击。
其他的夥伴也作出了战斗准备。
「哼,来吧。希望你们不要和他一样无能!」
同时,魔王发现了一瞬的异常。
身经百战的他太过明白发生了什麽。
暗黑法衣……破了。
能够抵挡任何飞s攻击和魔法的这层盾,平时应该是常时发动的,现在居然停摆了。
「等……等等,难道说?」
「觉悟吧!雷击闪光!」
「咏唱结束!火焰风暴!」
「侵蚀敌人吧!毒咬三连s!」
「可……可恶,唔喔啊啊啊啊啊────」
破魔剑。
贯注心意,全力挥出的这一击,正是为了将魔王的护盾击破。
老骑士最後留下的意识,清楚的理解了最後的战斗一切如他所料的走向。
「这样……终於可以结束了……吧?」
这个即将腐朽,仅存的生命,能够成为将新时代斩开的第一道枪锋。
仅仅如此就足够了。
「知道了……我很快就会过去了……露莉。」
随着最後的自语,老骑士最後的意识也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帝国246年,勇者一行人於魔境讨伐了魔王。
然而随行的骑士因为於行前缴回了领地与封号,其名号并未被纪录在历史书中。
爬满了青苔的石壁,堆砌起石墙的磨石面。
一名蜥蝪人正在地下城行走。
这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今天的魔素很活跃……」
墙面上的蓝se光点,是使用过魔法後,四处发散的魔力。
此刻正像呼x1着一般忽明忽暗的照亮着整个通道。
这是绝对不适合追迹和伏击的日子。
蜥蝪人默默停了下来。
右手握短了单刃斧,用左手的圆盾上缘的金属面磨了几下。
「呼……」他蹲了下来。
闭起了眼,原本就敏锐的听觉又更加清晰。
彷佛连史莱姆爬过天花板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来了……!」
钢铁的鞋面踏在石地板上的声音,就算是最笨的巨魔也不会听漏。
他小心翼翼的用脚掌无声的慢慢跨出大步,探头出转角查看对方的模样。
是冒险者。
背对着这里的那个家伙,似乎还带着郊游回家的松懈神态,悠哉的前进着,连剑都没有拔出来。
但是,不可能大意。
那个家伙是打倒了迷g0ng之主的男人。
绝不能放他活着回去。
蜥蝪人从後头缓慢靠近,接着飞跃过去,冷静的发动无声的偷袭。
很好!位置和环境都完美!
也没发出丝毫声音。
然而,早有戒备的冒险者直觉的跳开避开了这一击,并同时拔出了长剑。
空气静了下来。
冷冽的气氛在对峙的两方之间彷佛冻结。
x1入一口冬日清晨般的冰冷气息後,蜥蝪人呼出了如龙息一般灼热的吐息。
──那个nv孩,绝对不会让你们带走。
回想起来,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吧。
那一日,自己也是像这样在迷g0ng里探索,并警戒着外来者。
「……哭声?」
这麽深的楼层,是不可能会有偷偷跑进来探险然後哭出来的小男孩的。
蜥蝪人一边磨利斧刃,一边缓慢的靠近巨大声响的来源。
震耳yu聋的哭声却彷若无人,不断鸣震着他那长在耳壳外的敏锐耳膜。
「……婴……儿?」
蜥蝪人困惑的发出疑问,但是丝毫不带犹豫的放了两回斧柄,握满了柄底。
这里可是迷g0ng。
是对人类来说绝对不适合待着的地方。
「抱歉,至少让我给你一个不带痛苦的si。」
他高举起单刃斧。
别说是断木,就算是大人的头壳,这一击也能连着身t砍成两截。
「哇……哇……」
婴儿重覆着无意义的哭声。
「别怪我,这就是迷g0ng的无情。」
「巴……」
一瞬间,蜥蝪人停下了动作。
「……爸爸!」
回想起来了。
那是自己刚出生的事。
蜥蝪人的族群没有所谓的父母。
大人们集中,并轮流照顾着蛋群。
从蛋中出生之後,所有的长辈都是「父亲」,所有从蛋中出来的都是「兄弟」。
蜥蝪人一瞬间就扔下了斧与盾。
他小心的抱起那个尚在怀褓中的小nv孩。
「知道了,知道了。从今天起,你就是这里的孩子。」
一开始,真的是非常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