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忆:吴佳芸你给我好好说话
梁秋韵紧抿嘴唇,注视着躺在床上的nv孩子。吴佳芸靠在房门的门框上,帽兜下看不清她的神情。
自上一次探索归来,ai美已经睡了快一整天。没有发烧、没有呓语,呼x1平稳,就是怎麽叫也叫不醒。
昨晚何诗闵特别做了烤r0u串,四溢的香气依然没唤醒这大嗓门的nv孩。
梁秋韵转向门口的吴佳芸。
「昨天的探索。」她开口,「到底发生了什麽?」
这其中一定有什麽问题。
昨天傍晚,ai美和吴佳芸自探索归来,两人都shill的。
唯二使用喷溅类武器的人是何诗闵和方书纬。何诗闵在她们庇护所里照顾菜圃,而方书纬,据梁秋韵所闻,已经很久没有参加探索了。他们那间庇护所向来是由高晓绫和安娜参加的。
不单是如此。昨晚外头忽然传来「砰」一声轻响,她在房内照顾ai美,那在夜空里炸开的绚烂se彩透过窗户,映在房内的木质地板上。没事放什麽烟火?种种不寻常令她直觉昨天一定有事发生了。
「没什麽特别的!」吴佳芸粗声粗气地回答。
梁秋韵按捺着不耐:
「昨天你也是这麽回答我的。但如你所见,ai美……」
「g,你知道又怎样啦!」吴佳芸忽然发难,大吼着打断她,「那个肖婆就会醒来是不是?」
「吴佳芸你给我好好说话!」
「等、等一下,两位都先冷静一下……」
何诗闵端着两碗罗宋汤,出现在房门口。两人愣了愣,梁秋韵微微低下头,吴佳芸则「哼」一声撇过头去。
何诗闵放下罗宋汤,又伸手去探ai美的额头和脉搏:
「没、没有发烧,心跳也正常。大概就是……最近都太累了吧?」
「但她已经快一整天没有喝水了。」梁秋韵忧心忡忡。
「只能顺其自然了。毕竟我们没有乾净的医疗器具,也没有能力替她注s。」何诗闵握了握ai美的手,暖暖的。她松了口气。
「用你那个大针筒戳她一下啊!」吴佳芸狠狠地说,「ga0不好就醒了。」
「这个……如果她到晚上还醒不过来,我会考虑──」
「什麽?不要拿针筒戳我!」
三人愣了。
ai美一醒过来,面对的就是三双瞪着自己的大眼睛。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醒、醒了。」戴着眼罩、手上缠着绷带的短发nv生愣愣地说。
「ai美?」眼角微微上挑,看起来有些严厉的长发nv生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n1taa就是在装睡。」身着连帽外套、身形娇小的nv孩恶声恶气地撇下这句,转头就走。
ai美看了看离开的nv孩,又看了看眼前面带关切的两人,脑袋里一片混沌。
戴着眼罩的nv生站起身,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一碗罗宋汤,舀了一勺吹凉,凑到她嘴边。
「你睡了快一天。」她解释,「有点混乱是正常的。先喝点汤吧?」
ai美听话地喝了一口。蔬菜与马铃薯被煮得软烂,入口即化。像是忽然被提醒了自己一天没吃饭的事实一般,她感觉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饥饿。
狼吞虎咽地喝乾了罗宋汤,ai美张了张嘴,发出略显沙哑的声音:
「谢谢……」
梁秋韵与何诗闵松了口气。
但ai美的下一句话,让两人的大脑彻底一片空白。
「请问,你们是……?」
「n1taa不要给我开玩笑喔。」大厅里,吴佳芸单手耍着她那支能敲晕人的剑玉,斜睨坐在沙发上瑟瑟发抖的ai美。
梁秋韵感觉到自己的青筋微微跳动:
「她真的不记得了。」
吴佳芸伸出三根手指:
「这是多少?」
「三!」ai美紧张地回答。
「知识x的东西她还是记得的。」何诗闵连忙补充,「就是、那个,个人事件和感情记忆没有了……」
吴佳芸「哦」了一声,挑了挑眉:
「那这里是哪?」
「庇护所的大厅!刚才秋巴学姊和包子学姊告诉我的。然後,那边的後门通往後院、另一边的门通往浴室、楼梯上去是房间。」ai美还是那个ai美,一紧张就霹雳啪啦说个不停的毛病还在。
吴佳芸拧着眉头:
「那昨天呢?昨天的事情你也不记得了?」
「学姊说,我和你出去探索了。」ai美老实地回答,「她们说我们带回了一些物品,我一时记不住……什麽是探索?」
吴佳芸深深x1一口气。
如果用手上这支剑玉狠狠往ai美头上敲下去能令她记忆恢复,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g的。哪怕ai美恢复记忆却变成白痴也是一样。
不过现在做什麽都於事无补了。
她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抬头看了看时钟。一点四十。游戏开始前二十分钟。
正好。
「探索啊。」她说,「你跟我去一趟就知道了。」
「吴佳芸!ai美才刚醒过来。」梁秋韵朗声提醒。
「我觉得没问题。」ai美本人倒是神采奕奕的。她刚才又喝了碗罗宋汤,饥饿感已经远去了,被学姊们带着走了一圈後,刚醒过来时的迟滞感也消褪不少,「是去庇护所外面采集食物之类的吗?能帮上忙就好了。」
「b你想的刺激多了。」吴佳芸y恻恻地笑。
「咦——?我、我变成水桶了,吴佳芸!我变成水桶了!而且不能往前走!为什麽?」
「吵si了。」一旁的纸箱狠狠撞了变成水桶的ai美一下。
「可、可是……」
「这就是探索。」吴佳芸压低声音,不耐地解释,「在探索里的玩家都会变成物品。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能得到与变成的物品对应的资源。现在闭上你那张臭嘴,跟我走。」
「好、好的。」玩家?资源?虽然依然满腹疑问,但ai美也知道现在不是发问的时机。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身边的纸箱嗖一下就冲了出去,她动动身子,发现能够移动了,赶紧跟在吴佳芸身後往前跑。天晓得为什麽即使身t变成了物品,她们还是能说话,甚至活动自如。
吴佳芸一边跑,一边从路边捡了些稀奇古怪的道具,还塞给ai美两份热狗面包。
「等等你如果看见人——就是没有变成物品,有手有脚的那种——一定要想办法躲起来,不要被打中。吃那个热狗可以补血,但血量如果耗尽,就只能出局了。然後,如果看到像是药水的东西,不要犹豫,一定要抢过来喝掉。」
ai美越听越不安:
「等等,你不会是要跟我分开行……」
「你之前是叫我虎爷的。」吴佳芸匆忙丢下一句,拐过墙角。ai美连忙追上去,但眼前已经没有了纸箱的影子。
吴佳芸变成了沉重的金属柜,默默靠墙站着。她看着ai美东碰西撞,不小心变成了其他物品时又连连惊呼,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
ai美磕磕碰碰地离开後,吴佳芸身边的蓝se回收桶忽然出声:
「那是ai美?她怎麽像是……第一次参加探索的样子?」
是李岳谦的声音。
「她失忆了。」吴佳芸低声回答。
「啊?」李岳谦哑然。半晌後,他才结结巴巴地开口:
「那、那昨天的事……」
「忘了。」吴佳芸y沉地盯着前方。
「……妈啊。」李岳谦喃喃自语。
周遭忽然涌上猩红se的雾气。两人默契地分别朝通道两端逃开。
李岳谦一拐过墙角,就听见前方「磅」一声巨响。
他悄悄探出头。
然後他看见了安娜,以及被揍晕在地上的毛芯惠。毛芯惠的身影模糊了一瞬,接着便自原地消失了踪影。
安娜依然是他印象中的安娜:衣着整齐,妆容一丝不苟。她直起身子,漠然地调整指虎的位置,接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ai美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打了个冷颤,一步一步地小心挪动。
即使失忆,她都能很明确地指出一件事:这个状况太不正常了。哪有人能变成什麽水桶啦课桌椅啦厨余桶之类的物品?透过变成物品获得资源又是什麽道理?所谓「玩家」又是怎麽回事?难道这是一场游戏吗?周遭的一切令她感到无b熟悉,身t似乎记得哪里有路、哪里是si角,这又是为什麽?吴佳芸——不对,虎爷——把一个小nv孩称作「虎爷」真的是很奇怪,不过搭配那个凶巴巴的态度和有点可ai的虎牙,倒也不是不难理解——虎爷特别问她记不记得昨天的事,昨天发生了什麽吗?
脑袋里的万千思绪使她没注意到,周遭忽然弥漫起猩红的雾气。等她如常地呼x1了一阵子,却没有x1入氧气的感觉,脑袋有些昏沉时,已经晚了。
「咦……咦咦?」她下意识地惊呼,又连忙摀住口鼻,四处窜逃。但运动量越大越是需要氧气,等她好不容易逃出红se雾气弥漫的区域时,眼前已经是一下子发黑一下子发白,几乎没有力气再挪动身t。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挡在她面前。
人影。
人。
没有变成物品,有手有脚的那种。
……啊。
对方抡起戴着指虎的拳头。
ai美再度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两张陌生的脸。
一个是头戴星星发饰的少nv。另一个是个短发的少年。
她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地上的。暂时还不想站起来,於是转头看了看四周。旁边是一栋古旧的校舍。她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来,不久之前虎爷才带着她,走进那座校舍,参加所谓的「探索」。
所以,「探索」结束了?虎爷呢?
「你还好吗?」少nv微笑,但她的眉头却不自觉地皱着,导致这个微笑看上去十分苦涩。
「我是阿岳。」一旁的少年伸出手,帮着ai美从地上站起来,「这是毛毛,我们是另一间庇护所的人。你失忆的事情我们听说了。」
「嗯……失忆後第一次探索,还习惯吗?」毛芯惠走上前,替她稍微整理了凌乱的头发。
「发发发发生了什麽完全ga0不懂。」ai美懵b,「我被一个看起来超凶的nv生揍了一拳,然後就来这里了。说起来身上好像完全不痛,为什麽啊?啊!对了,资源!吴……虎爷说变成物品就能拿到资源的,我拿到的资源呢?」
两人没领教过ai美的懵b式连续发问,都愣了。好半天以後,毛芯惠才艰难地回答:
「嗯……血量耗尽後就会来到探索的场地外面。我也不知道被打了之後为什麽不会痛。资源等等会由咕咕直接送到你们庇护所。」
「咕咕?」ai美正想问那又是谁,地上却忽然凭空出现一个物t。她吓得惊叫一声,往後跳得老远。
那个「物t」竟然是吴佳芸。身穿连帽外套的nv孩迅速爬起身,二话不说拉着ai美就跑。ai美惊恐地回头,却看见毛芯惠与李岳谦的脸se也是一变,匆匆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跑出好一段距离後,ai美估计她们已经快回到庇护所了,才战战兢兢地问:
「我、我们在躲谁吗?是不是那个戴指虎的nv生?她、她看起来超凶的,我是不是之前招惹她了?」
吴佳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追上来後,停下了脚步。
「我告诉你昨天发生了什麽。你要是敢跟那两个学姊提起任何一个字——」她举起手中的剑玉。
「知、知道了。」ai美冷汗直流。
「好,那你给我听着。」吴佳芸一字一字狠狠地说,
「我们、昨天、联手,把戴指虎那个nv生的同伴,杀si了。」
为什麽会变成这样呢?
杀si高晓绫那天,毛芯惠用抖得厉害的双手,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高晓绫头上那对发饰拆下。她满脑子都是高晓绫生前在意识模糊不清时荒谬错乱的大笑,以及那即使濒si也不曾收敛的鄙夷的神情。
然後,最後的最後,这名曾经会扬起嘴角露出危险的笑容、说些吓人的话语的少nv,终於瘫软在地上,再也不会动弹。
这时,毛芯惠才害怕起来。害怕那自高晓绫眼中失去的神采、害怕那自高晓绫的四肢溜走的温度,最害怕的是这个竟然杀si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的自己。她想躲开这一切,想蜷缩起来放声大哭,但在场的四人里,谁不想呢。
最後他们只是默默用预先带来的水洗净双手与身t,又默默各自回庇护所。
一开始,一切都在轨道上如常运转。
毛芯惠做为这间庇护所的第一位成员,藉着食量不大的优势,在一次次探索中累积起足够的粮食。後来叶真谕和李岳谦加入,三人照着学生手册上熟悉字迹的指示,七手八脚地姑且做出了饮料桶和瓦斯炉,总算告别了生吃生饮的日子。
但也是那时开始,事情越来越不顺利。
高晓绫与安娜所在的庇护所,因为擅长工艺的方书纬也在,早早便做出了电陶炉及玻璃饮料桶。衣食无虞之下,高晓绫与安娜为了追求胜率,联手大杀四方。即使在采集食物资源方面有优势的叶真谕,往往也是开局没多久便血量耗尽,拿不到多少资源。
幸好,偶然间毛芯惠听见吴佳芸与ai美在抱怨缺少大小食材,他们便赶紧用多余的食材换了些蔬果回来。一来一往间,两间庇护所的人也逐渐熟悉。
然而,即便两间庇护所相互扶持,食物仍然是越来越少。一天他们到吴佳芸与ai美那里交换物资时,李岳谦终於说: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都开始入不敷出了。」
「那两个肖婆真的是有病。」吴佳芸立即附和,彷佛等这一刻很久了,「要胜率也就算了,啊是不会等大家都农一阵子再开杀喔?开局就杀是有什麽障碍?」
幸好梁秋韵在楼上,不然听到这些用词,恐怕又要发一顿火。
ai美忧心忡忡:
「安娜的速度太快,加上她和高晓绫的默契,即使虎爷也很难躲过她们的追杀。之前我们不是试过合作围堵她们吗?但成效不是很大……」
「不如直接向本人说吧?」叶真谕提议,「请对方通融一下,能不能晚点再开始抓人……之类的?」
毛芯惠连忙点头附议。
「也只能这样了。」李岳谦叹了口气,又小声嘟囔,「虽然我觉得她们两个都不是会听人话的。」
他们很幸运,隔天安娜没有出战,来的只有高晓绫。几人出局後便等在外头,待高晓绫一出来便一拥而上。
高晓绫那天似乎心情奇佳,竟然把他们的陈情从头到尾听完了。
「所以。」末了,她g起玩味的笑容,「你们希望我们晚一点再开杀?」
他们点头如捣蒜。
「你们。」高晓绫扬了扬下巴,「不觉得自己很自私吗?」
「自私的到底是谁啊?」吴佳芸怒火中烧,举起了剑玉。ai美紧张地拉住她的衣袖,轻声安抚。
高晓绫轻蔑地看着吴佳芸:
「你看看自己,为什麽接连输掉之後,不是反省自己为什麽输,反而跑来向赢家求情?我又不是傻子,封锁区域越多、能不能拿到药水就越凭运气,我g嘛不趁胜算大的时候开杀?你们又知道我和安娜为了赢得游戏,私底下推演了多少次?我们这麽努力赢来的胜利,凭什麽就这样让出去?」
吴佳芸正要发作,高晓绫又凉凉地开口:
「说到底,你们的si活跟我有什麽关系?你们活下来,我们能得到什麽好处吗?我们是来赢得游戏的,不是来做善事的。」
丢下这串话,她扬长而去。
那天晚上,毛芯惠躺在大厅破旧的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李岳谦和损坏的暖炉搏斗了一阵,最後因为材料不足而放弃修复,向後一仰倒在地板上。叶真谕靠在窗前面向外头,不想让二人看见她因资源匮乏而紧蹙的双眉。
「我问你们喔。」李岳谦忽然开口,「赢得探索会发生什麽事啊?」
「嗯……得到的资源好像会b较多。」叶真谕歪了歪头,「怎麽了吗?」
「我在想……」李岳谦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他搔了搔头,「高晓绫那家伙,好像对赢得游戏有很深的执着啊。」
叶真谕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在很久以前不也赢过几次吗?什麽都没有发生。」
「一定是我们赢的次数不够多吧?」毛芯惠觉得x口有些发闷,她翻身面向半敞的窗户,「她们好像想要一直赢下去?」
「到底是什麽东西那麽x1引她们啊?你们觉得会是什麽?还是说,你们希望会是什麽?」
毛芯惠默默望着地板上的木纹。
想像不到。连自己想要的是什麽都不知道。除了食物与原料以外,想不到更好的奖励了。
「对了。」叶真谕忽然想起了什麽,「除了住在学校的我们以外,永违镇应该还居住着其他人吧?试试向他们讨要物资如何?」
毛芯惠与李岳谦面面相觑。
「我去外面的时候,从来没有看见其他人……」毛芯惠有些害怕。
叶真谕「咦」了一声:
「你们没在桥边见过一个老婆婆吗?」
「桥?派出所再过去那座吗?我没去过欸。」
「小鱼,这个话题可不可以等到白天再说啊?」毛芯惠缩了缩身子。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叶真谕鼓起腮帮子,「是很亲切的婆婆。她提醒我那座桥很危险,不可以上去。」
尽管心里还是觉得非常不妙,但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毛芯惠,李岳谦吞了吞口水,决定把话题往好的方向引导:
「说不定河岸那些住宅真的有住人?啊,也许咕咕就住在那里!」
「嗯,改天我们去看看。」毛芯惠僵y地陪笑。
住宅区没有别的居民了。叶真谕口中的老婆婆也不见踪影。
事情没有改善。在毛芯惠绝望地承认,庇护所内只剩下三天份食粮的那天晚上,有人敲响庇护所的门。
门外是憔悴的吴佳芸和ai美。
「不好意思,打扰了。」ai美低声说,「我们来商量一件事。」
「不要让那个有洁癖的知道。」吴佳芸补上。
毛芯惠回头。浴室的门紧闭着,而李岳谦正在大厅里反覆清点剩余的食物。
她只犹豫了一下,然後小声把李岳谦喊了过来。
「我……大概能猜到,你们想说什麽。」她艰难地说。
李岳谦也只犹豫了一下。
「我也是。」他说。
那时毛芯惠瞥见窗外闪过一个身影。高大的身形、醒目的j冠,是咕咕。
那时她忽然希望咕咕冲进来阻止他们。快来吧,她心想,咕咕的话一定看得出来我们在策划什麽吧?会来阻止我们吧?因为咕咕是——
思绪戛然而止。
是什麽?
她茫然地望着紧闭的窗户。
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在方书纬的印象里,庇护所大厅一隅是放着许多奖盃的。
收集的资源数量、探索次数、击败其他玩家的数量……种种数据不知道被谁详细地记载着,达到一定门槛时,咕咕就会送给他们一座奖盃,奖盃底座上还刻着数字。
「那是什麽意思?」有一次安娜问咕咕。
咕咕犹豫了一下,然後说:
「成就点数。累积起来,有奖赏。」
那是方书纬第一次听到咕咕的声音。原来布偶装下是一名成年男x。不知怎麽,他有种幻灭的感觉。
咕咕说的没错,随着越来越多奖盃出现,他们渐渐能够享有一些福利:菜圃的生产率上升、探索一定次数後能拿到额外食物……诸如此类。
某天他在大厅试图修好暖炉,高晓绫则在一旁清点奖盃。
「下一个福利是什麽?」他随意地问。
「那只j从来不说。改天抓去炖了吧。」高晓绫g起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你希望是什麽福利?」
方书纬认真地想了想:
「一组新的工具组。」
「无聊si了。」高晓绫哼了一声。
「你呢?」他反问,「你希望是什麽福利?」
「当然是能从这里离开啊。」高晓绫立刻回答,彷佛在这之前已经思考过很久了。
「从这里离开?」方书纬皱眉,「那我们会去哪!&€¥£
「你呢?」他反问,「你希望是什麽福利?」
「当然是探索时跑速能增加了。血量增加也不错啦。」高晓绫立刻回答,彷佛在这之前已经思考过很久了。
方书纬晃了晃脑袋,总觉得刚才的对话给他一种既视感。但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聊到这个话题。
「其他两间庇护所,不只没有奖盃,说不定还快要饿si了吧。」高晓绫的声音令他回过神来。她yyan怪气地笑着,发出渗人的笑声,「光想着就令人愉悦。」
方书纬叹了口气:
「他们饿si对你有什麽好处?」
「活不下去的虫子被淘汰,不是很合理吗?做为我们胜利的垫脚石si去,他们应该要感到十分荣幸。」
「你为什麽这麽执着在得胜?」他忍不住问,「赢了能g嘛?」
「赢一两次可能不能g嘛。」高晓绫用食指轻点着嘴唇,「但赢很多次,说不定就会发生什麽啊。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收集资源能拿到奖盃吧?」
好有道理。方书纬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她说服了。
「你就那麽希望能拿到什麽小惊喜吗?」他只好虚着眼吐槽,「什麽跑速增加、血变厚之类的。」
「才不是。」高晓绫反驳,「我是想……」
她忽然顿住了。
方书纬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我好像忘了什麽。」她喃喃地说着,撇下方书纬,迳自走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
高晓绫与安娜一次又一次取得胜利,咕咕扛来的资源永远那麽丰富。
方书纬却越来越不安。
那天他悄悄从後院绕到前门,将准备离开的咕咕拦了下来。
「我想知道另外几间庇护所的状况。」
咕咕夸张地歪起头——不对,应该说是整个身子都歪向一边。
「快撑不下去了。」咕咕的头罩下传来低沉的声音,「听说,粮食,剩三天份。」
他点点头,低声道了声谢,匆匆回到庇护所。
高晓绫和安娜在浴室,这时离开一阵子应该没问题。
他从储物柜里翻出一些食材和蔬果,趁着夕yan还斜倚在山头,朝着李岳谦他们所在的庇护所赶去。
远远地就能透过庇护所大厅的窗户,看见李岳谦和毛芯惠坐在里头,另外两个身形b较娇小的nv孩子也在,四人似乎正商议着什麽。方书纬松了口气,放慢脚步,来到正门口,伸手正要敲门——
「那陷阱的部分就由ai美来负责了。我们会尽量拖长时间,一定要在她们出来前做好。」门内响起李岳谦的声音,「靠你了。」
陷阱?
在她们出来前做好?
「两个,在探索场地门口外,对吧?」似乎叫ai美的nv孩子开口,「我、我会加油!」
探索场地门口外?
「n1taa小声一点,那个洁癖在澡堂里。」另一个声音响起,那个叫ai美的nv孩似乎被打了一下,委屈地哀嚎一声。
「还需要一个人确认她们两个都有出动。」那人继续说,「蹲在门口太明显了,最好是能埋伏在她们庇护所附近,一确认就赶快过去告诉大家。」
「我来吧,对於跑步我还是有点自信的。」李岳谦说。
「真、真的要那样做吗?」说话的声音颇为耳熟,似乎是那个叫毛芯惠的nv生,「说不定再去求一次,她们就会心软……」
「你这人怎麽这麽优柔寡断!」之前那个凶了ai美的声音又凶巴巴地骂了毛芯惠一句,「万一没用呢?剩三天粮食的是我们还是她们?」
「对不起!」毛芯惠听起来快哭出声了。
「不要想那麽多了。」李岳谦赶忙安抚其他人,「我们……我们就只是,不想坐以待毙。不要想那麽多,好吗?」
方书纬的手僵在门前。
夕yan落到了山的背後。
木门上忽然映出一颗鸟头的影子。他浑身一颤,往後望去。
咕咕站在他背後,又是那样夸张地歪着头。
他几乎是立刻拉着咕咕那层玩偶j毛外皮,头也不回地奔跑着,离开了李岳谦他们的庇护所。等到了无人的空地,他才扯住咕咕的肩膀如果一只j也有肩膀的话,嘶哑地质问:
「他们要做什麽?」
「你、你听到了。」咕咕急得用翅膀猛拍他的手,生怕那层玩偶皮会被他扯烂似的,「就像你听到的那样。」
「他们要……杀掉高晓绫和安娜?在探索之外?」方书纬咬着牙,低下头,「这没有违反规则?」
「什、什麽规则?」咕咕诧异地反问。
方书纬一愣。
他怎麽会觉得这个世界有「规则」呢。
在这个没有执法者、甚至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十人与咕咕存在的世界?
等等,说起来,为什麽他一直没注意到:自己所在的环境实在太!&€¥£
「他们要……杀掉高晓绫和安娜?在探索之外?」方书纬咬着牙,低下头,「为什麽?」
「他、他们,活不下去了。」咕咕结结巴巴地陈述事实。
方书纬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食材与蔬果,深深x1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确认自己的理智在线。
当然他可以现在就去敲开庇护所的门,把这些食材全部送给另外两间庇护所。但这也等於明白地告诉对方:你们的计画我都知道了。
权衡再三,他还是决定先回自己的庇护所再说。他对咕咕点了点头,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咕咕不发一语地站在原地。
铁轨是断的。但高晓绫总觉得,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持续不断传来平交道的警示声响。
她坐在满是沙尘的月台边缘。夕yan斜斜地照下来,能看见空中有小虫子成群地在同一处来回飞舞,像是被无形的墙困住似的。
这是一座车站,或者说它长得像一座车站,是她和安娜在很久以前发现的。那时方书纬还没有来,庇护所只有她们两个。她们从庇护所前的缓坡一路走下来,远远地看见那充分表彰了中华民国美学的车站招牌。
票务处空无一人,闸口没有人验票,月台上满是落叶与沙尘。
那时安娜看着铁轨,似乎说了什麽。总之她们沿着铁轨一直走一直走,四周越来越荒芜,最後她们停在一片荒烟蔓草里。
铁轨是断的。但高晓绫总觉得,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持续不断传来平交道的警示声响。
「回去吧。」安娜漠然开口。
她点点头。
方书纬来到庇护所的前一晚,她梦见这个场景。梦里安娜说的是:
「沿着轨道走走看吧,说不定能离开这里。」
当。当。当。当。
她惊坐起来。
安娜被她的动静惊扰,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高晓绫俯身扳住她的肩膀:
「离开这里是要去哪?」
安娜不耐烦地挥开她的手:
「原本在哪就回去哪啊……」
「那你原本在哪?」高晓绫锲而不舍地追问。
「我怎麽知道。」安娜嘟囔着,眼皮又黏上了。
方书纬敲响庇护所的门时,安娜本打算拒绝的。但高晓绫眯起眼睛:
「我总觉得我在哪见过他。」
「那只是因为他的制服款式跟你很像吧。」安娜在後面凉凉地吐槽。
当。当。当。当。
「说起来,」高晓绫回过头,「我们都是永违的学生,为什麽!&€¥£
「说起来,」高晓绫回过头,「你看人家提着工具箱,有个工具人入队也不错啊。」
方书纬的表情没什麽变化,但安娜似乎能看见他脸上的y霾变得更重了。於是她笑出声来:
「好啊,看在高晓绫的面子上,你留下吧。」
方书纬不负所望,来到庇护所第一天就用多余的原料替她们升级了烹饪工具。安娜坐在沙发上修剪指甲:
「顺便把後院的陷阱修一修吧,某人上星期弄坏了以後就装si到现在。」
「好啦、好啦,我会修啦。方书纬你不准动,不然会发生什麽我也不知道哦。」高晓绫本来在保养她的武器,听到安娜这麽说,连忙回头威胁。
「那我就不cha手了。」方书纬站起身,「还剩一点原料,我看能不能在後院修一座菜圃。」
「好啊。」安娜漫不经心地回答。
「欸,皮革和金属不要用完,留一点给我修陷阱。」
「嗯,三百年後可能会用上。」
「我劝你闭嘴唷。」
从那天起不知道已经过多久了,久到她们都习惯了方书纬的存在。他从来都是默默的,在她们探索回来前会把浴池放满热水,多余的材料会被他拿去升级庇护所里的设施。
唯独後院的陷阱,直到现在还是坏着。每次高晓绫和安娜经过後院,安娜都会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而她总是理直气壮地挑了挑眉,用一张「怎样」的脸怼回去。
反正他们也不缺食材。
随着蒐集的原料越来越多,咕咕开始在送来物资的同时一并送上奖盃。起初他们不知道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有什麽意义,直到方书纬发现奖盃的底座上刻着一些小小的数字。
「成就点数。累积起来,有奖赏。」咕咕在安娜问起时这麽回答。那是高晓绫第一次听到咕咕说人话,是成年男x的声音,感觉有点幻灭。
起初谁也没有把他的话当真至少她和安娜没有,但有一天他们发现菜圃的生产率提升了,接着是集水桶。再後来,探索一定次数後,咕咕会送来额外的食物。
咕咕从来不透露下一个奖励是什麽。无所谓,高晓绫心想,反正顾着赢就好了,大杀四方直到剩下她和安娜,然後悠闲地在里头蒐集原料。成就点数噌噌地往上涨,说不定到最後,他们就能……
就能?
这天下午,探索结束後,她洗了澡,无事可做地闲晃到大厅,把角落的奖盃一一拿起来细看。方书纬正在一旁捣鼓暖炉,见状便和她猜测起下一个奖励会是什麽。
「你呢?」他问,「你希望是什麽福利?」
「当然是探索时跑速能增加了。血量增加也不错啦。」她不假思索地回应。
当。当。当。当。
不对。不是这个。答案不该是这个。
乱了。所有事情都乱套了。
平交道的警示声越来越近。
当。当。当。当。
她不记得接下来和方书纬说了什麽。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离开了庇护所,顺着缓坡一路来到废弃的车站里,坐在了月台上。
铁轨是断的。沿着轨道走走看吧,说不定……
当。当。当。当。
她跳下月台,站在被荒草覆盖的铁轨上,抬起脚步——
平交道的警示声越来越近——
她蹲下身子摀住耳朵——
「高晓绫。」
……啊。
她认得这个声音。
这件紫se的裙子。
这头张扬的长发。
「……你说离开这里,」她嘶哑地问,「是要去哪?」
「我没那样说过。我们会一直在这里。」安娜站在月台上,有些困惑。安抚人一向不是她的强项。
「不对,你说过。」高晓绫凄惨地笑着,站起身,伸手指向铁轨延伸而去的方向,「而且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
「那,怎麽离开?我们该待的地方又是哪?」安娜难得耐心地问。
「我不知道,我怎麽知道。」高晓绫按住额头,「……你有没有听见,平交道的声音?」
安娜看了她很久。最後只说:
「回去吧。」
「高晓绫出去了。我建议你去把她带回来。」方书纬是这麽说的。
於是安娜顺着庇护所前的缓坡,一路来到废弃的车站里。在逐渐西沉的懒散的夕yan下,她看见高晓绫蜷缩在铁轨上,双手捂着耳朵,全身发抖。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麽。截至今天探索结束为止,高晓绫都还是那个开着血腥的玩笑,彷佛天塌下来般的危机都能用一抹残忍微笑化解的高晓绫。
安娜从来都觉得负面情绪是该自己消化处理的东西。她没有义务听别人诉苦,别人同样不需要来安抚她。理智上她告诉自己应该离开。躲开麻烦、装作什麽都不知道,回到庇护所,坐在沙发上修剪指甲,等高晓绫推开门,用一句「你去哪里浪了」轻轻带过。
但总是有那样的时刻。理x忽然消失无踪的时刻。
为什麽呢?安娜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或许是因为今天天气太好,向晚的风溜过皮肤,带着刚出炉的夕yan的气味。
或许是高晓绫那对棱角分明的发饰忽然扎进她心里。
又或许是因为,她恍然惊觉,放眼望去整座永违镇彷佛蒙上一层灰,从脚下的落叶、身边的候车座椅,到断轨对面的树林。
而这样陈旧蒙灰的世界,唯独断轨上的少nvse彩鲜明。
「高晓绫。」
对方侧过脸来。
「……你说离开这里,是要去哪?」
嘶哑的嗓音g勒出一幅行将崩溃之人半步迈出悬崖边缘的画像。
安娜张口,忽然间发现自己脑袋一片空白。她根本没有像这样安慰人的经验,所以现在该说什麽?所谓「离开这里」指的又是什麽?
「我没那样说过。我们会一直在这里。」最後她只乾巴巴地这样回应。
「不对,你说过。」高晓绫凄惨地笑着,站起身,伸手指向铁轨延伸而去的方向,「而且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
无数个想要逃走的念头在安娜的脑中蠢蠢yu动。想回庇护所把方书纬叫来。那个平时几乎不说话的男生,在看透人心的方面似乎意外地拿手。
「那,怎麽离开?我们该待的地方又是哪?」她只好顺着对方的话问下去。
「我不知道,我怎麽知道。」高晓绫按住额头,「……你有没有听见,平交道的声音?」
她细听了一会儿。只有风声,还有枯叶在地上滚动的声响。
一gu无以名状的异样感如霉菌一般攀附在她的内脏,从心脏一路蔓延到喉咙。
「回去吧。」她试图用说话来强迫自己分心。
高晓绫默默点了点头。安娜走到月台边缘,向对方伸出手。在安娜的印象里,上一次握住别人的手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但她总觉得这样温软的掌心并不陌生。
是为什麽呢。
她们在天空变成乾净的深蓝se时回到了庇护所。大厅弥漫着烤r0u排的香气,方书纬站在炉台前,听见她们开门的声音,头也不抬地说:
「你们要用浴室的话就先用。我刚放了热水。」
「那就不客气了。」
浴室内蒸气氤氲。
高晓绫依然是那副恍恍惚惚的模样,沉默地坐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浸在水里。安娜盯着她看了许久,终於忍不住舀了一桶水。
高晓绫用眼角瞥了过来。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安娜看着那双金se的眼睛彷佛被触动了什麽开关一般微微颤动,高晓绫转过头来,嘴唇微张似乎要说些什麽;但她手上那桶水已经理所当然地泼了出去,水花在空中划拉出不太完美的抛物线,泼sh了高晓绫的脸,然後——
然後,高晓绫欺身而来。她似乎在笑,双手按住安娜的肩膀,往後一推。安娜还没反应过来,哗啦一声,热水迅速漫过口鼻,顿时周遭的声音模糊了起来。肩膀被牢牢抓住,身t在下沉,四周都是白花花的气泡,热水刺痛了眼睛。她闭上双眼,右手胡乱一揽,扣住高晓绫的腰,索x把对方一起往水底带下去。
彷佛一世纪那麽久以後,背部终於撞到了池底。安娜睁开眼睛,看着水面上光影错落,两人的长发如同水草交缠舞动,被她们带起的气泡争先恐後地上浮。高晓绫伏在她身上,飞快的心跳藉着肌肤传递过来。
既视感。
空气从口鼻中偷溜出来。昏沉之中有那麽一瞬间,她感觉这里并不是明亮的浴室,周遭也不是温暖的热水。更加幽暗而更加冰冷,水面应该更加遥远——
高晓绫忽然挣扎起来,口中吐出一串气泡,擦过安娜的脸颊,往水面而去。安娜回过神来,连忙松手把对方推上去,自己再撑起上半身露出头来。
高晓绫一边大口呼x1,一边却是止不住地笑着。浴池的水在那张jg致的脸上纵横交错。
於是安娜也笑了。
「妈的有病。」她们同时说。
那天晚上安娜作了梦。梦里的天空像是肮脏的抹布,雨细细密密地下,她和高晓绫并肩穿过无人的c场。
空旷的泳池。幽暗的水底。互相拉扯的两人。回荡在池边的笑声。
淋浴间里蒸气氤氲。
「你才不会一声不响就挂了。要是你挂了,我就去全世界放烟火庆祝,昭告天下。」
自那之後又过了很久。久到安娜几乎忘了那天失常的高晓绫,以及那清晰得像是现实的梦。
有次高晓绫向她呕气,抱怨探索的锋头都给她抢走,於是她不再每次都和高晓绫一起出动。空下来的时间,她会去镇上走走:顺着学校前的缓坡一路往下,经过荒废的派出所,就是市场的遗迹,那里总是能找到方书纬要求的原料。
有天她在废弃玩具店的货架上看见一支烟火。
她鬼迷心窍地取走了,藏进庇护所卧室的壁砖里。
而後,极其平凡的一天,向晚的风溜过皮肤,带着刚出炉的夕yan的气味。修完指甲的安娜抬起头,看了看时钟。已经超过了平时探索结束的时间。
她原本该和高晓绫一起去探索的。都一起走到半途了,高晓绫突然赶她回来。反正她早就习惯对方的喜怒无常,也就没多说什麽。
方书纬在门外不知道又在修整什麽。庇护所大厅安静得可怕。
没来由地,安娜感到一阵心慌。那感觉如霉菌一般攀附在她的内脏,从心脏一路蔓延到喉咙。
她站起身。
从半敞的玻璃窗上,她看见方书纬推开前门。
「安娜,这位叫毛芯惠的找你。」
那天晚上她点燃了烟火。五彩斑斓的光在夜空里炸开。
方书纬离开了。留下修建完善的设施,唯独坏了的陷阱一直没有修好。
深夜,她梦见高晓绫在微暖的晨光里把她喊醒:
「欸,我作梦了。」
「梦到你终於把菜园里那座陷阱修好了?」她迷迷糊糊,只知道怼回去。
「梦到我们像正常学生一样去上学、躲教官、翘课。」
「……那你什麽时候要把陷阱修好?」
「妈的你欠打。」
然後她惊醒过来。
寒冷漆黑的卧室里,没有别人了。
真令人头秃。
这是现在吴佳芸内心唯一的想法。
一回到庇护所,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崭新的炉具——她可不记得她们的材料足够把炉具升级成电陶炉!
脑海里掠过一个人影。对了,那个深绿se头发、叫方书纬的男生。很久以前他刚来到这里时,曾经请求她们收留,那时因为粮食不足而婉拒了他,现在想想真是亏大了,据说他能尽可能减少升级设施所花费的材料。
难道他从安娜那边离开了?
但是升级成电陶炉又有p用?她们根本就剩不了多少食材啊!
在她的思绪千回百转时,梁秋韵从楼上走了下来。
「方书纬今天来过一趟。」她平淡地解释,「还带来了一些食材,看来够我们撑一阵子。」
吴佳芸庆幸自己一回来就打发ai美去洗澡了。她挑了挑眉,不动声se地回应:
「他从那两个肖婆的眼皮子底下溜出来,帮我们修炉具?还g走她们的食材?有勇气啊。那他人呢?」
「他说他被安娜赶出来了。现在暂时被李岳谦那边收留。」梁秋韵罕见地没有因吴佳芸的措辞动怒。或许她终於学会不生这徒劳的气了。
「是喔。」这事吴佳芸倒没听说。想想也是,今天探索时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交换情报。
无论如何,粮食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决。吴佳芸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思考以後该如何对付安娜这件事,转身走向澡堂。
澡堂的门锁着。吴佳芸皱眉,咚咚咚地把门敲得震天响。
「等等等等一下!」里头传来ai美慌乱的声音,接着一阵乒乒乓乓,夹杂着小小的惊叫。吴佳芸翻了个大白眼:
「你在冲杀小?」
「等我一下啦。」ai美听起来委屈得都快哭了。吴佳芸实在ga0不懂究竟洗个澡为什麽也能ga0得这麽狼狈。
好一阵子後,门终於开了。ai美抱着浴盆,头发用浴巾缠起、身着便服:
「请、请进!」
「你洗完了?」吴佳芸错愕。再看看澡堂,浴池里根本没有水,附有莲蓬头的冲洗区倒是sh漉漉的。再回过头,ai美已经一溜烟跑了。
那家伙失忆之後澡也不会洗了?说好的知识记忆还在呢?
ai美砰砰砰地跑上楼,内心的惊涛骇浪还未平复下来。
澡堂,是澡堂!好像在日本一样。好厉害!还会有回音!
但是!
——该怎麽用啊?难道要an0吗?这种事怎麽做得到啊?吴佳芸会敲门进去,表示她们平常是一起洗的吗?天啊!
b起被告知昨天杀了一个人,显然这种更有现实感的问题更让她烦恼。ai美在木质地板上滚了好几圈,才稍稍冷静下来。
仔细想想,但从醒来到现在,接踵而来的怪事实在太多了,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所谓那点「知识」真的能派上用场吗?如果她真的如虎爷她们所云,一直在这里生活,那怎麽会连澡都不知道该怎麽洗?
「我、我该不会被骗了吧……」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想法,旋即又被甩出脑袋。综合所有人对她的态度,怎麽也不像是联合起来骗人的模样。况且,今天随同虎爷去探索时,她非常确定自己不是第一次进入那栋建筑——那格局实在太令她感到熟悉了,彷佛脑海里已经刻下整张地图似的。
吴佳芸回到楼上的房间时,ai美正趴在地板上,脑袋上还裹着浴巾,呆呆地望着墙壁。
「……你中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