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秦游脑内闪现出牛头阿成的话:绮目蝶会本能追逐着蓝瑛的位置——如果这句话属实, 门后应该就是他口中的所谓的那种珍稀药材。
但事实怎么会这么简单?
刚才那声凄厉的嚎叫只短暂地响起了一瞬间便如同被强制摁了暂停键一般停止了,再无后续的动静传来。
秦游深吸一口气,感受冰冷的空气将肺部再度灌满, 然后谨慎而果断地打开了门。
视野顿时被铺天盖地的幽蓝色所占据,一种诡异的植物香气也随之扑面而来。
眼前的场景不符合想象中的血腥惨案现场或者是养殖花圃之间的任何一种———
偌大的房间里有数不清的人类, 他们穿着各色的衣装,有短袖的青年,穿羽绒服的老人,全都如同晾风干腊肠一样被绑在一根根石柱上,清一色都脸色青黑的垂着头。
秦游在震惊之余突然回想起自己在时穆那层楼被迫充当人形葡萄架的经历,但眼前的这些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显然比他当时的处境更加恶劣:
他们面部一切的孔洞,包括眼眶,鼻孔,口腔,甚至是侧边的两个耳洞里,都有细密的蓝色花朵探出头来,而那些正是幽蓝色光芒的来源。
看这副模样,恐怕这些人类的头颅里全都长满了那种蓝色的花,那些外表看似完整,甚至表情静谧安详的脑袋,早就成了这种诡异兰花生长的温室和摇篮。
一切线索都因为这诡异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
黑衣男曾说,白面蝶会在人的脑袋里产卵;牛角阿成又说,绮目蝶与蓝瑛相伴相生。
谁能想得到,这二者看似矛盾的言论,竟然全都称得上有理有据。
哪有什么长相类似、品种不同的两种蝴蝶?
秦游作为一个目睹了这骇人真相的一个正常人,此时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忍不住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抓捕人类是为了养殖这种叫蓝瑛的花,而蓝瑛是又是为了给时穆做药膳
他本身不算是个具有正义感的人,思来想去,只担心这种人脑袋里长出来的东西已经进了自己的胃里。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自己的胃又痛苦地痉挛了一下,都分不清是因为吃太少了胃酸分泌过多导致的,还是被恶心的。
但此时也没有什么心情再去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了。秦游一咬牙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根石柱前,准备下手完成自己此行的任务。
他都自认为把阿q精神贯穿到了极致,在小心确认了那些花瓣对活人的气味不感兴趣后,甚至为了转移注意力自嘲地心说,这东西不会还没有完全死透,像恐怖电影什么的突然睁开眼睛吧?
没想到真是一语成谶。
当他的手快要出碰到那个保存完好的“人头花盆”的时候,那双紧闭的青黑色眼皮颤动了一下,居然真的张开了。
在无孔不入的蓝色花瓣间,那人的眼白肿胀得几乎透明,有点像是眼翳重度患者;就连血丝也是蓝色的。
秦游也算是见过世面,但距离如此近的恐怖画面还是让他背脊一凉,只觉得神经末端一阵电流噼里啪啦地炸开一片,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僵硬在了原地。
只见那双眼睛竟然开始转动,那蓝色的虹膜终于转移到了正确的位置,怨毒阴冷地瞪着秦游的方向。
然而秦游早在这那之前就反应了过来,飞快的后撤一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诡异的眼球从眼眶里脱落而出,竟然挣动着颤抖着,整个腾空而起———
原来那只是一只白面蝶。
秦游虚惊一场,深吸几口气后,才再度伸出手去,恶狠狠地从那个人头耳孔两边的薅了一把花瓣,非常没有诚意地说了一句:
“兄弟,对不住。”
这句话音量很低,秦游声线本身就比较低沉,所以说话声几乎可以称得上微不可闻,或许连他眼前的这位兄弟倘若还有一线生机,恐怕也不能听个明白。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话音刚落,他竟然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回声。
那声音几乎是擦着这句话的末端过去的,像一段阴森模糊的尾巴,若不是秦游特地留了个心眼,恐怕根本难以注意到。
此时这一点端倪足以让秦游内心警铃大作,他屏住呼吸,开始细致地捕捉这不知源自何处的一丝动劲静。
他周围都是低垂着头,腊肠似的密密麻麻被捆住的人,但凡其中一个没死透,或者死后发生了什么变异,都足以解释这声音的来源。
虽然秦游能够这样自我安慰,但眼前的场景实在诡异的瘆人,他根本不敢放松一丝一毫的警惕。
没过多久,那幽幽的声音果然再度响起。
这一声突然很轻微,但秦游听得一清二楚,并且在听清内容的一刻,他头皮一炸,鸡皮疙瘩迅速爬满了后背。
那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秦游平生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样诡异过,他只觉得脑内“轰隆”一声,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转身就走的冲动。
因为在脑中闪现过各种灵异事件的可能之后,他终于想到了其他可能会在这个世界称呼自己名字的人:
沈清,或者是胖子。
或许是印证这个猜测,那个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不再那么阴森且失真,竟然让秦游勉强能听出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这个信息让他极快地镇定下来,他握紧手里丝绒触感的蓝瑛花瓣——正如他刚才确认的一样,这种植物本身并没有什么灵性,不对活人构成什么威胁。他循着声音的来源处摸索了许久,才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一个被新鲜尸体堆出来的小山。
这些尸体就像没有经过处理的化肥,暂时处于闲置状态,之所以说新鲜,是因为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竟然有些眼熟,秦游很快就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就是和他乘同一辆列车来到这里的那些乘客。
而数不清的白面蝶则密密麻麻地挤在这些尸体的缝隙间,无数骇人的眼睛攒动着,它们头顶的触须兴奋地摇晃着,似乎正在为获得新的繁殖温床而狂欢。
秦游看见这一幕,又觉得脆弱的胃再度抽搐了一下,背都快挺不住了。
就在这时,那阵声音再度从尸山底下幽幽地传来出来:
“秦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