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她顺势倒在秦游怀里,笑容柔媚地伏在他胸前,实则动作隐秘地将药丸藏在了身上。
“怎么了?”
这一番动静引起了包间里其他人的注意,野狼坐在一干凶神恶煞的大汉中间,脸早已喝得通红,但眼神依然很清醒。
莉芙立刻将秦游推开,朝他眨了眨眼。只听一阵高跟鞋清脆的声音,她便坐回了野狼的腿上。
秦游的衣领上还残留着香水味,他脑内闪电般回想起大概二十分钟前,莉芙贴在他耳侧,用第三人难以听见的声音说道:
“你也想杀野狼?”
女性特有的嗓音柔软娇媚:
“合作吧。”
秦游自然不信任莉芙, 而那颗药丸本就是“花豹”的所有物,来路不明,用途不明。眼下他所能依靠的只有那把弹簧、刀, 和万幸还有两颗子弹的自动手枪, 以及一个推测。
如果组织真的要明目张胆地对他动手,根本没必要拖到现在。可以说自从他被人从曼都灵接出来那一刻, 每分每秒都是绝佳的机会。
还有野狼口中的二代芯片, 也是他亲眼目睹着从自己身体里取出来的。
而至始至终,只有野狼明确地表现出了敌对态度,并且设下一眼就能察觉到不对劲的“鸿门宴”,同时又给了秦游选择的权利。
这个举动实在太可疑, 如果秦游拒绝参加会怎样?如果早在取完芯片后, 秦游就决定离开基地,他们又在哪里安排了后手以应对这些情况?
并且就经验之谈,秦游并不觉得作为“鸿门宴”场地的基尔会所是一个翁中捉鳖的好地方。
这里虽然是私人会所,但客流量大, 很难在杀人越货的同时避人耳目。而基尔会所本身处于行人较多的商业街,包间又在二层, 别说是秦游,就凭“花豹”的身手也极易从中逃脱。
更何况, 从秦游进入包间后的观察来看, 这帮野狼的兄弟看似凶神恶煞, 却实在没有半点事前串通过后的眼神交流,甚至坦荡热情得令人意外。
那么组织,或者说野狼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野狼和“花豹”, 或者秦游本人之间的私人恩怨又是因何而起?而出现在秦游计划之外,却主动推波助澜的莉芙, 在这中间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这些光靠冥思苦想根本难以解答的疑问就这么盘旋在秦游心里。
其实从刚遇见野狼的时候,类似的疑点就开始不断地发酵,直到让人难以承重的地步。
这看似口无遮拦,情绪全往脸上写的男人,是怎么获取生性多疑的加百利的信任的?
而这个男人在人后把莉芙形容成一个轻浮的落魄小姐,人前又是一副体贴情人的模样。而莉芙看上去也不是个单纯的花瓶,她为什么对自己合作的筹码如此笃定?
秦游擅长分析局势采取行动,但不擅长算计,他天生不是一块做掌权人的料。
原因就在于,人心叵测,而他掌握的情报又实在太少了。
秦游从卫生间里出来时,这“鸿门宴”正好迎来一个姗姗来迟的客人。
他还没来得及把门合上,就听见一阵阵别扭至极的阿谀奉承。只见那些五大三粗的大汉酒也不喝了,齐齐对着那新来的客人点头哈腰,而野狼在其中最为积极,这平时最嚣张的非洲鹦鹉此时却是一副低眉顺眼,大有拜谢衣食父母之势,演技精湛得令人啧啧称奇。
这样的情景勾起了秦游的好奇心,他刻意压低自己的存在感,企图不动声色地混进人群中,没想到没等他从那些魁梧大汉中看清新客人的模样,对方反而率先注意到了他。
“这不是秦游先生么,”
那人一张口,既有商人的油腔滑调,又有政客的颠倒黑白,掺杂在一起颇有些四不像的感觉,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秦游这几日被周围的大汉一口一个花豹,本来都被逼迫着习惯了,猛地被人直呼大名,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抬头一看,这可不就是加百利那个貌似叫福根的倒霉弟弟?
如果这个时候还看不出这其中的旁门左道,也就和蠢,货没什么区别了。
秦游对福根·科洛尼亚还停留在他以慈善大使的身份登上杂志的那张照片,那时候毕竟隔着屏幕,饶是分辨率再高也看不出伪装在那张慈眉善目脸皮底下的丑恶嘴脸。
如果说福根的照片和加百利对比起来还有些许相似,如今凑近了看才发觉:如果一个称得上白月光,另一个只能算是衣服上的饭粘子。
这个比喻似乎不太恰当,但秦游那一瞬间的确是这样想的。
这倒也不是他对加百利偏心,或者是出于情人眼里出西施什么的鬼话,他自觉加百利还不至于在他心里被刷上这样厚一层滤镜。但这个叫福根的人往那一杵,实在像是个质量不合格的伪劣产品,还要露出虚伪的笑脸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肝乌漆嘛黑。
此时福根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被交谈对象贬成了饭粘子,他笑容客套又矜持,恐怕除了交谈的对象没人能从中挑出什么毛病。他上前几步,在周围的狗腿子自觉侧身让开的道路中间,向秦游伸出手:
“久仰,久仰。”
秦游在心里冷笑,他一瞬间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会面必然是蓄谋已久,表面像是大人物屈尊到基层奖励人民群众,真正的目的恐怕是要把他给卖给这假面黑心狐狸了。
他不知道和这两人的同框在在场的其他人眼里简直可以拍成伦理大片,类似于嫂子谋杀亲夫,真实身份竟是丈夫的兄弟派去的卧底,这种电视剧也不敢拍的狗血剧情。
但尽管秦游内心的恶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他表面上却扮作一个被卖了还帮忙数钱的傻蛋,伸出手跟福根握了一下:
“您好。”
福根的手掌果然是养尊处优,比起加百利那布满了茧的掌心实在是天差地别。但秦游握在手里只觉得油腻,就如同摸了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触电一般地立刻收了手。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把内心的膈应显露出来,并且还顺着对方的话题从善如流的交谈下去。自从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他想象中那样简单后,秦游简直把臭脾气压到了极致,只觉得自己宛如火山口被生生堵住的一座活火山,拼命地抑制住爆发的冲动,还要伪装成一幅天然无公害的模样。
幸好福根再怎么不堪也是官面上人模狗样的人物,基本的情商还算健全,几句话聊下来只字不提关于加百利的事,从天南聊到地北,从地理文化聊到民生百态,甚至到最后关心起秦游卧底期间的生活,还真是把一个体贴下属的上级身份扮演到了极致。
周围野狼在内的壮汉竟然部分也是曼都灵计划的一员,七嘴八舌地在关键时刻迎合两句,倒也把这虚伪逢迎的酒局经营得非常和谐。
直到福根终于语气和缓地,露出了一点狐狸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