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乱后(求月票)
按下王直、徐惟学东归不表,却说张岳放走了王直,对北京却报说“贼人拥御辇入海,将兵恐怕误伤圣驾,不敢拦截”云云。
这时李彦直已收复了北京,拥监国裕王进了城,稳定了京畿的局面。徐阶做过翰林院的掌院学士,手底下有一大帮的进士门生,他又做过地方官吏,又做过京城大员,大明帝国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什么门道他都懂!严嵩还在的时候,他就已是内阁的第二号实力派,这时去了严嵩,天子不在,监国弱小,掌兵大将又是他的学生,这等威风当真是空前未有!一句话出口,士林万声响应。
也幸亏王直对京城的士绅没有大肆屠杀,徐阶进城之后,只一句话放出去,所有衙门便都重新上了轨道运作起来,各省督抚听到消息,纷纷附表以示忠诚。士林清流对徐阶高呼称颂,认为他功勋不在于谦之下,严党则鼠窜其门,那是见到严嵩不妙而要另攀高枝。
徐阶以谦逊应对清流,以不变安抚严党,一个人就像有三头八臂,处处得心应手,北京这个在王直手头的“废物”,徐阶一来,转眼之间又成了全世界力量最强大的一部机器!
王直此番入城,呆的时间不长,而且除了最后一天都颇为克制,故京师内城外城,所受破坏不大,只是皇宫大内被海盗们洗劫一空,太监宫女,人人挨饿。
裕王进宫之后,与生母杜妃抱头痛哭。徐阶以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上表,请尊杜妃为皇后,统摄六宫。
杜后是病怏怏的人,幸有裕王王妃李氏扶持,两人知道眼下时局艰难,就请监国、内阁削减太监、宫娥人数,十停中只留下三停,内阁自然无不答允。
李彦直因把京中那些占过他便宜的米商都宣召入军营,这些奸商见到了他个个站立不安,李彦直叹道:“如今六宫饥饿,城中又乏粮,诸位若能帮衬帮衬,当日之事,既往不咎。”
商人们听了,个个都说:“只要小的们力所能及,一定尽力。”就来认捐,捐来捐去,捐了五百石粮食、五千两白银出来。
李彦直大怒,冷笑道:“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要钱不要命!”
这时他地位已高,不好自己动手,就把事情交给了殷正茂去办!
殷正茂哪会客气,那些奸商以为又要认捐,拖拖拉拉地就来了,殷正茂却不问他们米的事情,当堂喝道:“听说王贼进京之时,听说都是诸位帮忙筹措军粮,他们才站稳脚跟的啊,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那些米商一听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喊冤,殷正茂冷笑道:“冤枉?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喊什么冤枉!”
米商们忙问:“物证在哪里?”
殷正茂笑道:“王贼十几万人进京,又不是带着干粮进城,进城之后也没饿着,肯定是要买米,买米找谁买去?还不得找你们?他们没饿死就肯定是买了你们的米!买了米就得给你们钱——你们家里的钱财,就都是物证!不但是物证,而且是贼赃!”
米商们听得脑袋昏昏沉沉,又问:“那人证又是什么?”
殷正茂大笑:“要人证?那还不简单?”
这时京城治安虽初步稳定下来,但九门外诸营还有十几万等待接受整编的部队,里头什么人都有!殷正茂又得了李彦直的准许,随便去营里挑个百八十人来,要兵有兵,要贼有贼,要混混就有混混,要无赖有无赖,殷正茂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就说什么,这一来可真是“证据确凿”了!众米商惨呼冤枉,但这时还有谁听他们的?
殷正茂便掷下签押命令,把众米商的家全抄了,谷米充公,一半运到宫中给六宫宫娥、太监用,一半分给了文武百官。至于那些家财,殷正茂过手拦了四成,三成送给了李彦直,两成送给了徐阶,剩下一成才交了公。
这脏款李彦直不收,徐阶不纳,殷正茂想了个办法,就派人去变买了尤溪县、华亭县的田地房屋,送给了李刚、徐璠,李刚糊里糊涂的就收了,徐璠勉为其难地就拿了。至于其它大小打点,殷正茂自也会做足。但这些是后话了。
一日之间,京师哭了几十户人,乐了几千户人家,肥了徐、李、殷。
这些米商能在京城地面把生意做到这么大,背后也都有公侯将相撑腰,若在太平时节,殷正茂要横来也动不了他们!但这时北京的利益链条都被打乱了,官场上徐阶最狠,武人中李哲最牛,皇帝还在海盗手里呢,监国裕王又什么都听他们的,殷正茂有他二人撑腰,谁敢出头来找死?
蒋逸凡听说此事后对风启说:“这可不是什么好风气!”他虽然已中了举人,但背后代表的却是南方商人的利益。
嘉靖年间的商人势力五花八门,各分派别,王直那一派是商中之匪,以私兵保护商路,以打劫补助生意,这群米商却是商中之官,靠的是权力系统的庇护才做到这么大。李彦直、蒋逸凡等背后的商人集团又是另外一种气象,他们虽然支持李彦直等进入中枢谋求权力,却不喜欢这种用权力对商人身家性命的野蛮干涉。因为权力这把刀今天能杀别人,明日就能杀到自己头上来!这就叫: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所以李家在殷正茂的事件上虽有得利,但蒋逸凡从长远考虑,却觉得这样是得不偿失。
风启在官场日久,浸淫较深,这时却嘿了一声,道:“京城这边就是这样,没办法的。”(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