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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夏菱听了要出院门,心道这那能成,忙说道:“要请来革新的法子,不若让菊生带几个人去,俗话说得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个儿就是金贵人,哪还能去犯险?年前,我记得打发了菊生娘家舅舅马二狗去了宿州绍兴一趟,他路也熟,再去一趟也使得。”

李婠道:“我教你们读三国时,有个典故,叫‘三顾茅庐’,此也同理,可不能打发个下人去请。”

夏菱急了,也不理什么三国不三国的,道:“姑娘,这一去怕是一两月不得回转,老太太与二太太那边怎么处置是好?这又不似偷偷去城西那片,当日走当日便回了,耽误了晨昏定省还是轻了,只是从来都只有几位爷外出理事调遣的,没听过哪家奶奶往外头跑的,要是宣扬开了,都不晓得那些人会说出什么歹话来,这真能把人活活逼死。”

李婠才将听了陈昌一番言论,心中本就不平不愤至极,正想做出一番大事来,旁人轻易说不动她,李婠道:“呵,出门一趟便是贼婆了!可见我们都是见了男人便走不动道的,只得守着宅子过活!”

夏菱急地快哭出来:“我又有哪句话这般说了?只是这世情世道是这般,哪有大家女子出院门的,要是遇着个盗匪贼寇,叫人怎么活?”

李婠主意已定,见夏菱如此,才知自个儿说急眼了,道:“是我说急眼了。我自是有成算的,老太太那边只派人说身子不好,去庄子上休养着。至于路上种种,我与走镖的一道,若是如此,也有波澜,倒时候便宜行事罢。”

晚间陈昌回,见院里灯火煌煌,人手忙忙,好奇问了个婆子,那婆子全然不知,只回道:“二奶奶叫收拾的。”

陈昌心中已有猜测,只不敢置信,又装作不经意间问了李婠:“叫丫鬟婆子收拾行装,可是要去哪处玩?”李婠也装作她不知道他知晓,回道:“我身子不好,这天儿冷,我去庄子上休养些时日。”

陈昌即刻落下笑来,冷声道:“你倒是说起谎来了。”李婠回道:“我怎地听不懂?”

陈昌心中一怒,拂袖摔了杯盏,说道:“未与我商议半句,你私自打点了便要走?我是捧出心肝来捂不热的心肠的,你只顾着自己乐意。”他回首兀自生着气,心道:夫妻一体,哪有这般的?她要把我那半搬走,不告知我也罢了,还要去做些险事,她想着她自己。

李婠不应声。陈昌冷笑:“我倒要瞧瞧,你出不出得了这门。”说罢,他拂袖而去。

陈昌站在二门台阶上,门外应答人来事务的几个小厮忙去请安应答,陈昌道:“你们几个看着你家二奶奶,要是人离了府,或者有了什么闪失,拿你们是问。”底下站着的小厮齐声应是。

三七本站在旁边,见此忙上前苦着脸劝:“二爷,好不容易哄好了二奶奶,这般手段怕是不妥当。”陈昌冷哼一声,说道:“我把她当成我祖宗,只差把她架在我头上,她确是个胆大的,把我心的剖出来还要踩两脚。”

次日,一小厮急急忙忙往外书房去,三七守在门口,忙问:“怎地了?”

那小厮回道:“二奶奶身边丫头说,今儿二奶奶没用午膳,前头二爷说了,有了闪失拿我们是问,我们几个商议着,还是来说一声。”三七问:“可是早间吃了些,午时便没胃口。”

那小厮呐呐,说不出来。三七思忖半响,还是去回了陈昌。陈昌听了,不在意地翻了页书,说道:“这岂子小事说了作甚?”三七垂着手弯腰认错,退了出去。不到半刻,又听陈昌叫人,三七忙又进去。陈昌说道:“我见厨下里头人也不尽心,你去敲打敲打。”

三七忙答应。待他回了,左右在书房寻不见陈昌,忙问了一洒扫的老仆,那老仆道:“只瞧看二爷顺着北边夹道去了,怕是回院里去了。”三七一听,又去了院里寻人,一面走,他一面叹道:“道是一物降一物,只苦了我们这些做人奴才的。”

这边陈昌径直去了院里暖阁,他见着人了也不说话,左右走了两圈,后扶额苦笑道:“罢了,罢了,我来想法子,只当是一同去游玩罢。”说罢,也不等人答应,自个儿又出去了。

李婠不明所以地坐在榻上看书,她也不想搭理他,任由他去。只是早间多吃了两块芙蓉糕,这儿有些饿了,她唤了人备上午膳来。

至二月十五, 起身之日将近,陈昌一早便着人来说,道是老太太准了人去宿州访学。两个主子外走,底下人不敢怠慢, 连日打点行装, 于是备下陈昌随身常使小厮三七、二丑二人, 李婠身旁得用的夏菱、冬青二人, 并着下人理出的十几个大箱子衣物吃食用具等, 即便吩咐了删减, 也凑了五个大车。

到了出行之日,粗使婆子抬了十几个笼箱笼往角门去, 门口有十人,自说是陈昌找的几个好手, 均人高马大, 他们径直将箱笼抬上车, 装车喂马,万事俱备, 只侯着人来。陈昌与李婠先后辞别了老太太等人,便上车登马, 整装启行,其间叮嘱吩咐埋怨之词自是不必多说。

到了城门口, 有一人背着包袱立在路边,自称秦成, 道是李道长所荐,愿为李婠驱使。李婠自是欣喜, 命人匀了匹马给他路上代脚。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凉州官道而去,日行夜住, 至第三日,众人正在行走之时,忽见前头两侧林中窜出一行二十多个强人来,俱手持钢刀,口中呼啸,面色狰狞扑来。

一时,人马皆惊。陈昌一面命人摆开架势护着人,一面打马冲出,喝道:“随我来!”几人随令而出。这些人俱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汉,见了人丝毫不惧,嗷嗷叫地随着陈昌冲出。

双方撞在一起,枪刀剑戟交锋在一处。陈昌一方气势彪炳,武艺高强,杀得强人人仰马翻,惨叫连连。陈昌单手持剑,飞马直去之处,血花四溅。

那些强人见势不妙,慌忙逃窜。陈昌自马上取下弓箭来,拉成满弓放开,簌地,一箭穿透那强人心肺,人坠下马来。

那些好手见人逃窜,正要去追,陈昌右手举起,阻止了人:“穷寇莫追!这片虽无大批盗匪,只有些流窜作案,但恐有调虎离山之计。”遂只派人将死尸拉在一处,又命一人回转去报官府,其余人照样前行。

车马启行,很快到了一官路转角,将后方惨况抛在身后。

陈昌换了身衣裳,扣了扣车厢,正待入内,旁边守着的秦成将染血的刀一横,说道:“还未通禀。”陈昌蓦然拉下脸来。

初时,他见这人身形高大,相貌俊郎,就有几分不喜,后又见他身手利落,杀了几个强人,生出几分英雄相惜来,但这下见他这般,又有添了不悦。三七见了陈昌眼色,上前骂道:“没长眼的东西,发了什么疯病!莫拿了鸡毛当令箭使,张大你狗眼看看这是谁!”

秦成不理,手稳稳的拿着剑。其余人见此,纷纷围上前,剑拔弩张起来。正此时,夏菱惊魂未定地掀开帘子出来,行了一礼说道:“姑娘请二爷入内。”

陈昌扯了扯嘴角,掀帘子进去,他先瞧了瞧李婠脸色,见她面上虽残留些骇然之色,但神色镇定,放下心来。笑问道:“那人就是道士说的人?”

李婠点点头。陈昌试探说道:“我见他身手倒是不错,只是…”李婠问道:“只是什么?”

陈昌笑道:“只是人有些不知变通,怕是也不看大用。我这儿倒有几个好手,身手上佳,人也机灵,不如回去后让他们拜在你门下。”李婠回道:“我觉得他好,其他的你自己使。”

陈昌暗自气闷,把气憋在心里,又起了个话头。李婠见他三天前还怒气冲冲,今儿又只当自己是个没事儿人,奇道:“你是孙大圣?”陈昌也奇怪道:“这又是个什么说法?打几个强人,又不是打妖怪。”

李婠回道:“你的脸怎么说变就变?”陈昌笑道:“我是孙大圣,你便是犟牛妖怪,定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前两天我也急了,给你赔不是。”他刚下了禁令,李婠一个‘苦肉计’便让他原形毕露,无法,以‘游学’为名目,不知废了多少口舌,跪了多久才得出门。当然,此番话他是不会与李婠说。

又行了五天,终地远远的瞧见了宿州之景,陈昌吩咐两人骑马先走,因着秦成识路,便派了秦成与八角同去绍兴县寻落脚的院子,后头大队人马押后走。

至二月二十四一日,陈、李等人终在杨柳街一处院落住下来。次日,打听了李道婆在绍兴县城东甜水巷子口入住,李婠便带人马不停蹄扑到李道婆门前。陈昌要跟着去,李婠不许,他只好待在院落中,点了三七和几个好手一路护送。

这甜水巷窄小,四通八达,几人绕来绕去才寻着地方。夏菱上前扣门,咚咚咚三声响起。一独眼婆子开了一条门缝出来,小心问道:“谁?”

李婠道:“我本梁州人氏,得人指点,道是绍兴县有位道婆,有革新纺车之法,特来求革变之法。”请婆婆通禀一声,这话还未说话,只听‘啪’一声,门又合上了。

夏菱又‘咚咚咚’敲门,大声道:“婆婆,我等千里迢迢来此地,请您通禀一声。”门里没动静,夏菱又敲了敲门,里头还是一片安静。

李婠见此,使人拿了银两去朝皆坊四邻打听。夏菱说道:“姑娘,今日前来怕是没结果,不如明日再来。”李婠摇摇头,只等着。

三七朝巷子左右看看,见这巷子中不少人隔着门缝缩头缩脑看着,径直找了个婆子从门缝递了个碎银子进去,那婆子眯着眼看了手里雪白的银子,用后槽牙咬了咬,随即眉开眼笑地打开门,说道:“这位爷,您可是要找那李道婆?”

三七点头,问道:“怎么没人通禀?”那婆子道:“嗨哟,通禀啥通禀,都是穷人家,哪有闲钱多养张嘴,那婆子便是李道婆。你们要求那些机子,我到有两个法子。”

三七问道:“什么法子?”那婆子回道:“一是穿得贫苦些,去哭嚎两嗓子便成,她此生最恨富贵人,怜惜贫苦人家,一去嚎,准成。二是直接去使些钱去周边寻个懂这玩意儿的木匠和懂这个的妇人,花些钱便好。”

三七得了准信儿,忙去回了李婠。三七道:“二奶奶,到了这儿,旁人也挑不出错出来,自己应当问心无愧了,不如将剩下的交给我,定当给您办好。您身子金贵,在这腌臜地哪里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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