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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暴力N待略微血腥的

 

他穿着古希腊人那种堆积着美丽褶皱的白色长袍,外面披着一件绣着金线的深蓝色克拉米斯,透过没有缝线的衣袍,安格斯能看见他一举一动间若隐若现的肉体,而那人一眼也不看他地绕过了他,径自走到自己的宝座上去,双腿交叠着,微掀的裙摆露出他的一双白皙纤细的脚来,被凉鞋上交叉着的细绳衬得煞是好看。

安格斯仰望着他,因为那种他所不知的魔法,他看不清他的容貌,仿佛他被一团朦胧而理所当然的微光笼罩着,宛如不可直视的神只一般。但他望着他,一切却那么清晰明了,正好像他正透过那混淆的魔法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他看见了他那头微卷的披散在脑后的深蓝色的长发,掺和着点紫,那种宛如夜色里暗涌着的海那种神秘而冷漠的颜色;看见了他双明亮的金色眼睛,仿若阳光流淌进液态的金子里那种耀眼的颜色;看见了他鲜红肉感的唇,好似清晨沾染着露水的玫瑰花瓣那种娇嫩的颜色……他的画面是局部,却又是朦胧的整体的。

宝座上的人轻轻歪了歪身子,懒散地窝在座椅里,轻慢地望着他:“你是来和我做交易的,还是来讨伐我的,亲爱的?”他的声音还是同那时一般,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带着点暧昧的挑逗。

安格斯似乎能看到他眼里那抹玩味而轻蔑的笑意,以及嘴角轻轻勾起的弧度,那种看待一个好玩的宠物的神情。

一切似乎都和以前一样,但他找到了他,他却不记得他——毕竟是魔物。

安格斯想着,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剑身轻蹭剑鞘,发出金属那种冰冷清亮而肃杀的声响。

他清楚地看到对方的搭在腿上手指轻轻动了动,作为勇者敏锐的听觉让他一字不落地听见对方小声地说了句,“猜错了。”淡淡的,没有任何波澜的一句,就好像他早知会如此,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

他忽地听见,他叫他安。

安格斯愣住了,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了,玫瑰花馥郁的气息将他们裹在同一份的悸动里……

那是在王宫的后花园里,他的容貌不再被迷雾遮挡,那双金色的眼里满怀爱意,他叫他安。安格斯抬起手,以剑刎颈,疼痛一瞬间唤醒了他,他刚一清醒,动作却是一顿,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肌肤。

“你叫安?”他站在他面前,笼罩在薄雾底下,微微倾身,似乎在上下打量着他,在这距离里,他躲不开他的剑的。但他能看出来,他并不记得他,什么都没想起来。

安格斯忽地想笑,但那笑只是在鼻子里酸酸地哼了一声。但是话又说回来,难道他记得了他,他便能原谅他,忘了那些事吗?

他抬手挥刃,眼前的人影作烟雾状崩塌溃散了,没有半点迟疑,他足尖轻点便冲向王座,将将划破了衣袍的边缘,随机他便向旁一闪,躲过那道攻击魔法,王座被轰得坑坑洼洼,碎石飞溅,掀起薄薄的烟尘。这种性质的攻击魔法哪怕是随手一击也配不上他魔王的称号——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更偏爱精神类的魔法;也和以前一样,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大概是种族限制。

“你很敏锐。”他站在大厅的空地上,评价道,那层遮掩的迷雾已然散去,望着他的金眸警惕地微微眯起,拟人态的瞳孔变化成了山羊般的横瞳,冷漠而又怪异,与此同时一只手缓缓地放下去,“是个天生的战士。”

天生的战士……

这种话,他还对多少人讲过?

安,跟我走,我什么也不要,我们什么也不要,跟我走吧,我们私奔,我们去流浪,我们去当吟游诗人,我们去搜集魔法,我们去爱,去生活,去重新开始。

带我走,安东。

安格斯伸出手去,手里的剑迅猛地向某个方向一丢,随后身形微动,闭着眼睛,凭着其他感官极致的敏锐,握住了剑柄,连带着刺破了他的防御。附魔的剑刃刺破了魔法编织的细密的网,他踏着那物理性质的防护罩,利落地一个翻身,长剑一划,划破空气,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来。

他能嗅闻到空气中血腥味里混杂的玫瑰的花香,他知道,他流血了;他也知道,自己的喘息在加重。安格斯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但他只是挥着剑,分辨着幻境之下那个真实存在的他,那个真实存在着的过往。玫瑰的花香愈发的馥郁,仿若柔软的藤蔓缠绕着他。

他将他压在身下,抬起剑刺进他的身体里,将他钉在地板上。

“安。”

玫瑰醉人的花香满溢着,混杂着血味。

他不受控制地睁开了眼,对上了那双金色的山羊般的眼睛,那明艳的金色在流淌着,淌着细碎的光,仿佛金色的沙子在流动,那沙子在下陷,不容抗拒地卷着他陷下去,陷进那金色逐渐熄灭的黑暗里,哭声、笑声、指责声、夸奖声……老人的声音、孩子的声音、男人的、女人的……混杂成嘈杂而混乱的呓语,仿佛要在他的身体里炸开……随后一切又缓缓地淡去。

他独自坐在一辆不知驶向何处的陌生的车厢里,车轮发出那种嘈杂的哐当哐当的声音,声音贴着一振一撞的车厢带着他一起颠簸,残阳从车窗外一片断壁残垣的残破景象里涌进来,像血一样染遍了地板,染遍了车厢,染遍了他。他低着头,望着那滩流淌着的血。

那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在血里落下一片异色的阴翳,却没有染上血,还是那么干净,那么白皙,骨节分明、皮肉匀称,像古希腊雕刻家手下的雕像;无名指上的金戒闪闪发光。

列车还在前进,不知驶向何方,车轮的声音却没有了,一片寂静,仿佛整个世界在等着他开口。

安,

跟我走吧,不要再管那些事了,我保证会让你快乐,不要再想了……你不爱我吗?你不想吻我吗?你不想忘记这些事情吗?不要担心,忘掉很快乐的,不会有痛苦的,不会有痛苦的,再也不会寂寞,再也不会悲伤,你会获得幸福的……跟我走吧……跟我走吧……

他声音是如此温柔,体贴,渐渐地缥缈起来,仿佛融进了他的身体里,在他身体里对他诉说,从他瞳孔的裂缝里钻进去,找到了黑暗里那个说“救救我”的少年。

跟我永远在一起吧……我们再也不分开……

安格斯抓住了他的手,说:“安东……”

他说着,将一枚钉子刺进了他的掌心,用剑柄将它凿进了地板,而后他直起身,又去抓另一条胳膊,并抬起了压着手臂的那条腿,又掏出没钉子,如法炮制。

他在他的身下因疼痛而痛苦地呻吟着,身体紧绷着,想要调动起魔力来,但失败了。鲜红的血肉外翻着,鲜红的血止不住地汩汩涌出,滚烫的,触碰着他的手,远比他的吻更加炽热;他放弃了,接受了现状地倒在了地上。

那件古希腊式的长袍早已破烂不堪,露出底下那斑驳着伤痕的苍白的身体,像个皲裂的瓷器。那头蓝发被血不均匀地染深了,头上的金冠也遗落了。他面色苍白,一双金色的眼眸望着他,瞳孔扩大,变回了拟人态的圆瞳。那对被血染红的唇轻轻勾起一抹笑来,他望着他问:“为什么——”

语意未尽,那笑被一阵咳嗽扯得破碎了,嘴里猛得呛出一口血来,将那唇上渐渐干涸的血渍又染了一遍新鲜的红艳,身体被那剧烈的咳嗽带得轻轻颤栗。

安格斯望着他,猜想他会说些什么:为什么叫我安东?为什么你认识我?为什么我没有杀死你?不,他不会问,——为什么不做个交易呢?也不对,——为什么你可以破除我的幻术?

他缓过气来,复又躺了回去,懒懒的笑意又回到了嘴角,与他的狼狈毫不相称的笑:“为什么不沉浸其中?那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安格斯忽地又想笑,但他的脸紧绷着,再挤不出一点笑意了。他那双粗糙宽厚、留着疤痕的手抚摸着他的脸,沾着他的血迹,缓缓抹过他纤细的脖子,他富有薄薄的肌肉的胸,他那有着浅浅的线条勾勒的腹腔,他下腹部暗红的淫纹。

“你不知道吗?”安格斯说着,将钉在他身的长剑抽出来,打断了他本想反驳的话;他痛苦地提着气,直到完全拔出来才开始正常地喘气。受伤的血肉在缓慢、以肉眼无法分辨的速度自我愈合着。安格斯摸了摸他的伤口,意识到,他应该是饿了很长一段时间,打算之后去进餐的。

他的回答应该是一句反问,但到底没说出口,只是觑着安格斯,说:“我果然还是无法了解你们这些夏娃的后裔。”

你无法理解我们充沛、强烈而复杂的感情,我知道的,不管你有多么善于解读我们,你从来都只是模仿而已,我知道的。

安格斯恶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尝到真正的血的腥咸的铁锈味;他下意识地热情地合着他的吻,被他咬了几次以后就任他自作主张了,被他带着节奏,被吻得七荤八素的。

“阿斯蒙德。”

一吻过后,阿斯蒙德偏着脑袋正喘着气,听他这么一叫,倒是先一怔,修长下垂的羽睫轻颤,随后抬起眼来看他,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别样的色彩,诱人而魅惑,“怎么?不想做了?”他的问话仍带着那种轻慢与挑逗并存的调子。

安格斯没答话,只是俯下身,狠命地咬那修长白皙的脖子,咬出个血色的、属于他的所有印来;这具身体在他的身下因为疼痛而轻轻颤栗。多可惜,他不能像吸血鬼那样留下一个持久的私有印。

随后他直起身,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翻出那个装饰着金色的皮革的项圈,嵌着魔文的金,魔兽的皮,像个狗项圈一样,刻着他的真名:阿斯蒙蒂斯;还留着个勾环,为了方便挂链子。那项圈已经旧了,也许还坏了一部分,掺着一部分的新色。

“记得这个吗?”安格斯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他眯着眼看了会,又转而看我的眼睛,含笑问:“你要把我收作你的私有淫奴吗?”

“不骗骗我吗?”安格斯说着,也不急着戴,目光落在那项圈上,一半是怀念,另一半又是别的什么,五味杂陈着。

他抬起身,吻了吻眼前的手,又倦怠地倒回去,笑着说:“你看得出来吧,就像幻境一样。”他笑的就好像以往躺在他的床上一样,而不是此时被他钉在地上。

安格斯空出手指来,去摸他那鲜红的唇,伸进那微笑的唇瓣间的缝隙,那软滑的舌头迎出来,讨好地舔舐着他的指腹,随后又是一阵主动的吸吮,间着时而的轻咬。他的眼睑垂下去,显得温柔而顺从,再抬起来,眼波流动间又是一种挑衅性的勾引。

安格斯将湿漉漉的唾液蹭在他的脸上,蹭干净了,又替他撩去了颈边的乱发;他也顺从地抬起脖子,由着他戴。这项圈一扣,仿佛隔了十几年,——黑色的项圈很衬他的皮肤,带有一种禁忌的色情,黑与白强烈的对比令他一时有些炫目,——十几年前是他父亲,十几年后却是他。

他垂下眸去,垂下他的头颅,垂下他的吻,吻落在那白皙的皮肤上变成了咬,咬他的锁骨,咬他的乳珠,咬着他的柔软的腹部,咬他紧实光滑的大腿。

那根纤细柔软的墨色尾巴自主地缠上了他的手臂,时而因为抽痛而收紧,勒着他;时而又像只真正的黑蛇在他身上游走着,调整出更为舒适的姿势来。安格斯抬起手,往颈侧一探,准确地抓住了那条乱动的蛇,揉捏着那桃心形的尾端,那活跃的尾巴在他手下轻轻地抽动着,也不想着脱身,反而缠上他的手臂来。

丝绸的裙裾在腿根堆叠出一圈一圈的褶皱,将将遮着点底下的风情来。阿斯蒙德在他身下半闭着眼,粗喘着,面色潮红,下腹的淫纹愈发鲜艳,腿略显僵硬地轻轻曲起,显然已经动情了。

他松开了手,转而去握住那根白里透粉的阳具,桃心尖自顾自地卡在他的指尖,也跟着他的手一起玩弄自己的主人。

“哈……”他的嘴里发出一声放松而欢愉的喟叹,眼里水润润的,泪意浸润得那抹金色愈发妖冶,“嗯……主人……”他低低地呻吟着,抬起修长的左腿架到他的臂弯上,带着份无声的邀请。

血还在流淌,他的伤口保持着那副残破的原样,他的自我愈合速度跟不上生命流逝的速度。他需要能量,因而感到愈发得饥饿,愈发得敏感,倒失了往常那种游刃有余。

他们血泊里做爱,满身伤口,血腥味混杂着玫瑰香,他的血混杂着他的血。

安格斯骑在他的身上,眉头微锁,目光微冷地看着在他身下啜泣求饶的人,那种姿态不像做爱,倒像在审人。“不许射。”他的嗓子因为压着呻吟而显得有些低哑冷硬。

“痛……呜……慢点……”

他那双被钉子固定住的手轻轻地颤着,肌肉的线条紧绷着,手指痉挛般曲起又摊开,曲起又摊开。他轻轻地摇着头,泪水止不住地淌出来,浸得那睫毛湿漉漉的、缠结在一起。

“主人……痛……”他的呼唤是低吟着的,带着细细发颤的低低的哭腔,那哭腔隐在了抽气声中——安格斯低下头,舔舐着他的伤口,准确来说,是用舌尖狠狠地伸进那受伤的裂口,碾着内里鲜红的软肉。

“求您……呜……”他的求饶被凄楚的呜咽吞没了。

安格斯感觉自己的肠道一阵火烧火燎的痛,从尾椎一直传上来,刺辣辣地传遍了整个背部。肠壁一定是撕裂了,然而他还是操着,提起来又坐下去,每一次都全部吐出又全部含住那根漂亮的阴茎,每一次都顶得很深。就像一种惩罚,惩罚着阿斯蒙德的同时,也惩罚着他自己。必须惩罚,必须赎罪,必须痛苦。

太深了……太快了……

敏感的魅魔只感到一阵阵的火烧般的痛从黏腻的交合处传遍他的全身,他粗重地喘息着,被安格斯压得有些透不过气,全身的伤也被这一振一撞牵得不断地流血,那双流光溢彩的金色眼眸涣散了,失神地盈满了泪水:

“安……”他啜泣地求饶着。

安格斯忽地停下了。

“别夹……”阿斯蒙德痛得想要蜷缩起来。

安格斯盯了他那么一两秒,伸出手,温柔地扣在他的脖子上,随后发力收紧,身下的动作反而是更快了。他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张着嘴,徒劳地呼吸着逐渐稀薄的空气,脑部的缺氧使他变得更为敏感。

他哭着射了出来,泪流满面,哭得一塌糊涂。

安格斯将唇贴在了他的唇上,松开了手;而他,出于本能地贪婪地索取他的吻,他吻里的空气。

吻的力度在渐渐变小,他湿漉漉的睫毛轻垂,阖上了,晕过去了。

安格斯看了他一会,保持着坐在他身上的姿势,手撸着自己的性器,直到浊白喷溅在他染血的胸膛上。他起身,吐出那高潮后疲软的性器,将禁锢着阿斯蒙德的钉子从深嵌的地板里拔出来,但仍钉在他的手掌里。随后他又扯了扯他身上残破的布料,勉强给他蔽体。

做完这些,他也就坐在一旁,收拾起自己的伤势来。

卡特维拉王国地处内地,远海,夏热冬寒,和他所习惯的那种地中海气候大不相同,花期也有点偏差,农耕文明的风土人情与他所习惯的又是一层偏差。如果作为旅行,阿斯蒙德根本不会不远万里地去往这个国家。

这个国家强大、富饶、繁荣昌盛,国王兰伯特声名远扬,是个战马上的皇帝。但一个精明能干的统治者不是国家存续如此之久的主要原因,实际上应该是由刘易斯家族历代守护的沧月珠。而这也是他所研究的新魔法的材料,因而他不得不去。

他是独来独往惯了的人,因而只身前往,也没做开战的准备,只想着用魅魔最熟悉、最普通的方式混进去。他运气不错,碰上了外出打猎的国王,以一个重伤的魅魔的身份被他领进了宫,做了私宠。

人类与魔物的关系复杂,但各地区对魔物的宽容度也按照种类、实力等有所偏差,没有明文规定但大致心照不宣。魅魔这种东西自然是为人所接受的,尤其越强的国家,接受度也越高,尽管也多是中低级的存在。他嘛,带了束缚器,也归在安全的范畴里。

也许出于方便,也许出于美观,总之兰伯特允许了他继续穿着他所爱的白色长袍,尽管他曾嘲讽他是把床单披在了身上,但阿斯蒙德知道他喜欢,从他带着欲望的眼神里,从他炽热的急切的吻里。

兰伯特限制他的行动区域,但王宫大部分地方还是可以去的,给他上了环以后,也就允了他不喜欢侍从待在近旁的小小癖好了。他常常去花园里坐坐,王宫的花园有一处地方专门种了一片玫瑰,纯种的、杂交的,能种活的应有尽有,据说是前皇后留下的。玫瑰丛里还修了个精致的白色小亭,玫瑰的藤蔓缠绕在栏杆上,装点着亭子,很有点浪漫气息。

他喜欢待在玫瑰花里,待在属于自己的味道里。魅魔的身上都会带着点独特的气息,基本可以作为辨认身份的信息素,不过只有他们之间或其他一些嗅觉灵敏的种族才能清晰分辨出那种同一种花的主调里细微的差异。

那应该是在六月初的时候,太阳还不算特别烈的,每天没事,他独自一人喝着葡萄酒,隐在玫瑰里,悠闲地晒着太阳,染着身阳光下的醉酒的玫瑰味回去。

他一个人待到第七天的时候,来了个十七八岁的青年,长得很像兰伯特,除了那头深金色的头发,他穿件宽松的白衬衣,领口敞开,微微露出点胸肌来,高腰的黑色紧身长裤,小麦肤色,看上去健康、阳光。那就是安格斯了,十几年前的安格斯。

他记得他那时喝得带上了四五分的醉意。

安格斯站住了脚,眨了眨那双掺着绿的湖蓝色的眼,有些错愕,旋即便礼貌地低下头,说,对不起,打扰了。

他原拿着剪刀打算剪下一枝玫瑰来,一走神,刀口微偏却是剪到肉了,鲜红的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微拢起手指去看那伤口,一下子就痊愈了,残留的血顺着手指往下淌,他也没急着擦,只是看着它流下时形成的破碎的痕迹。

他没什么事,安格斯却吓得不轻,忙不迭地走过来,边问着:“您受伤了吗?”边抓起他的手来看,发现伤口痊愈了,忽地愣住了,对上他的眼睛,又忙不迭地松开了手,嘴里边说,“还请宽恕我的无理,先生。”却又是一愣,——阿斯蒙德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愿不愿陪我喝酒?”他说完,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眉眼都显得温柔了下去。

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孩子对自己起了兴趣,至于他自己,倒是也不介意什么伦理道德。

阿斯蒙德拉他坐在旁边,自己小口小口地喝着酒,眼睛向一旁的小喷泉望去,他不看安格斯,然而能敏锐地感觉到他羞怯的打量的视线。——就像今天,他一眼看出了安格斯对他的渴望。他猜错了,倒也没全错。

“我是刘易斯,安格斯·刘易斯。”

“我叫安东尼奥。”那是他混迹人间时使用的化名。

他说完,偏过头去打量安格斯的反应,那对睫毛颤了颤,羞涩地垂下去,掩盖了那双湖蓝色的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安格斯似乎并没有得到关于他的消息,不知道坐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是个魅魔,且还是他父亲的新欢。

阿斯蒙德挑了挑眉,情致愈发浓了。

他记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但他记得他们接了个吻,他记得安格斯带着薄茧的手,他记得安格斯的紧实的腿。

印象最深的是,安格斯带着醉意,有些大胆地说:“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喷了香水,味道和其他玫瑰不一样。“”

“什么味道?”他笑着问,不以为意,只轻轻地晃着玻璃杯里的酒液。

他眨着眼睛,先说了个不知道,随后边思索考量着,边断断续续地喃喃道:有点冷冷的金属的质感,少了点甜……好像……还混了点木香。安格斯说完便抬起了眼睛,忍不住想看他的反应。

阿斯蒙德嘴角的笑意凝住了,只盯着他那双湖蓝色的眼睛看,——他第一次看清他瞳孔周围的一圈浅棕色,——转而却又笑起来。

“抱歉,我说错了。”

“不,你的嗅觉很灵敏。”他带着淡淡的笑意地说,话又一转,带着些好奇地问,“你其他的感官也这么敏锐吗?”

安格斯说,对,从小就很敏锐。

阿斯蒙德说:“那你真是个天生的战士。”他的语气淡淡的,说不上信与不信。

玫瑰的气息包裹着他,属于他的独特的玫瑰。

阿斯蒙德眨了眨眼,望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天花板。陌生在留了几个坑,熟悉在这是他家。

原来是这样。

“安格斯。”他喃喃地道。

他感觉自己做了个好长的梦,头有些胀痛。

按理来说,魔物是不会做梦的。但严格来说,这也不算梦。他边想着,边撑着坐起身来,身上丝绸的布料跟着往下一滑,带来些许凉意。他的胸前一片脏污,混杂着干涸的血迹与精液。手心一阵的痛,钉子还没拔掉,他扫了一眼就知道仅凭自己是拔不了的。他又去看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但要痊愈,还需要进餐。

他又去看那坐在一旁的人:他黑了些,头发更长了些,五官更硬朗了些,又长高了些,体型更壮硕了些……总之,似乎哪里都不一样了。

人类的变化还真大,就像变态发育的虫子一样,只是一眨眼,一生也就走完了。他这么思索着,脱下了凉鞋,又解下了身上的佩饰,径自往里间的浴池走去。他的魔法被限制住了,只能依靠这种原始而低效的办法。

安格斯站在一旁监视着他,就好像在监督种植园里的黑奴一般。

他现在可不就是他的奴隶?尤其还是低级的性奴。他不乏自嘲地这么想。

浴池引的是魔法石造的温泉水,蒸腾着浮起一阵阵热意,氤氲着袅袅的水汽,薄薄的雾浅浅地笼着他的眉眼,半隐半现间,又是一种留白式惹人遐想的诱惑。

安格斯看见那双耀眼的金眸隔着重重妩媚的雾气望过来,冷冷地一扫便又收了回去,仿佛只是金色饰品一闪造成的错觉,只是这一眼的锐利,就已然表明安东尼奥早已看透他内心那些龌龊肮脏的思想。此后,他再不看他,自顾自地清理完了,带着满身的水珠从浴池里走了出来。

隔着袅袅的雾,隔着晕晕的热,他就好像从海洋里诞生出的维纳斯,赤身裸体地从水面上珍珠般的泡沫里浮现,水珠顺着身体肌肉优美的线条往下淌着,形成一种流动感,引着视线跟着一起淌下去,滑过那白皙细腻的肌肤,吻过每一道光与影的完美配合,抚过那下腹部艳红的淫纹,最后毁灭性地坠落。那光景明净,光洁,清新,具有一种出水芙蓉式的美,只是少了份波提切利笔下的羞涩,多了那种古希腊人对健美肉体的坦然。

安格斯凝视着他,直到他完全忽视了他地走出了浴室,才恍惚地跟了上去。他记起了他,对他的态度却比先前还要漠不关心。

你难道还期望他的爱、期望他的忏悔吗?难道这样,一切就能当没发生吗?

不,不会的。他原谅不了他,正如他原谅不了他自己。

他跟着阿斯蒙德走进了房间,倚着墙壁看他随手拿了块浴巾裹着身体,然后去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凌乱的长发,而后又是用魔法材料供能的吹风机给烘干,吹得蓬松的、软软的。

接着他又站起身从衣柜里寻了件丝制绣着金线的白色长袍来,用别针固定着,仍是之前的多利亚式穿法。换了双长款的凉鞋,接着又换了对臂环,添了个金戒,戴了副耳环,重寻了个金色头箍戴上。满身的金光灿烂、流光溢彩,然而却全被他的容貌压了下去,让人忽视了那些金银的存在,只感到光在他身上流转着,妩媚动人而又华丽高贵。

他最后找条装饰了坠子的深紫色长布,连着脑袋和手把自己一起裹住,不是那种古希腊上流贵妇半盖的方式,而是亡命之徒那种用斗篷遮盖眉眼的方式。那显然是施了魔法的布料,一盖,便把他脑袋上山羊角的轮廓也给隐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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