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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将军有人雇我杀你”(有)

 

将军府的亲兵都跟着吴磊开赴边境,平日里的嬉笑声落幕,只留下遍地黄叶,寒鸦空枝。老仆亲眼目睹了太多人离去,那双苍老干枯的手每年都要要京郊无人处填上数铲黄土,他相识的人越来越少,逗留在京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古来至今征伐无数,不是每个命陨黄沙的将士都能有幸马革裹尸。

眼见黄叶将要落尽,距离大军开拔已过了五日,这五日间不时有前线的消息传入长安,有时也有报丧的信函。

边境又失一城,守关的主将全部战死马前,不曾退让一步。

午夜叠梦,许久未深陷其中的赵乾景忽而惊醒,冷汗浸透了寝衣薄纱,枕边却是空落无人。

他将旁边无人的枕头上的纹样抚平了一遍又一遍,双目干涩却也不肯再闭眼,他怕再看见血染甲胄的场景,他怕他的心上人会倒在小春城前。

旦日晨兴,赵乾景收拾好了行囊向府中的仆从辞行。老仆似乎早已预想到了这一日,只是叹气摇头却未曾多做挽留,到最后只是往他的包袱中添了些干粮,并嘱咐他切莫露于人前。

起先赵乾景不知老仆的叮嘱是何用意,直至他一路向北,看见满地哀鸿、饿殍遍野,逃亡的人们眼神里带着恐惧和求生的渴望,拼命索取着一切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可能。

粮食价高,很多铺子怕人哄抢甚至不敢开门,赵乾景这才明白了老仆的用心,他紧紧抱住了包袱,加快了赶路的步子。

越是向北见闻越是惨淡凄凉,赵乾景到底是心软,忍不住将自己的干粮分给了路边奄奄一息孩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饶是他武功上乘,可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却也不得不束缚起手脚,最终只能趁着他们抢包袱中的干粮脱身逃离。

赵乾景一人独行,又是星夜兼程的赶路,脚程自然比吴磊所率的大军要快些,虽然晚了些时日出发,但他还是赶在大军驻扎小春城的当日傍晚进了城。

北地霜寒凄冷,才下过雪的夜晚更是严寒,赵乾景穿着薄纱,在军营外围被冻的够呛,他却不敢有大动作生怕被巡营的守卫发现。

小春城内还算安稳,本来他可以找个客栈休息,可他却按耐不住心头的思念,他就想这样看着吴磊,哪怕是远远望着也好。

十几日过去已入深秋,北地比不得长安,荒郊野地更难与将军府的锦衣玉食相提并论,赵乾景寻觅了小半个时辰,才寻到个遮风又视野好的去处。他将外袍的衣领向上提了提,一面抱紧了怀中的横秋剑,一直看着吴磊巡营完毕回到营帐。

寒风吹得他手脚发麻,远处是不是传来野狼的吼叫,一直到下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临近天明时分总是人最疲惫的时刻,眼瞅着就到了最后一班换防的时候,一夜无数侍卫们不免也放下了三四分警惕,只等着晨曦降临。

周遭被扰乱的气流声扰动了浅眠中的赵乾景,剑客的眼眸在夜间忽而睁开,只见几个黑影从旁掠过,直冲驻扎的营帐而去

漏夜行刺,目标是谁不言而喻。

赵乾景立刻起身,尾随那些黑衣刺客而去。

剑客传人并非浪得虚名,横秋剑出鞘扫落了黑鸦,搏斗声惊醒了营中守卫,大喊声锣鼓声响成一片,瞬时间整个营地灯火通明。

赵乾景与为首者搏了几个回合,却没落到什么好处,他左臂中了那人一剑,末了又被其伤在腹部,摔落在营地间。落地处没有借力,赵乾景摔得结结实实,腰背臀腿皆一片刺痛,腹部受的那一掌伤了内里,血止不住从嘴里流出。

刺客逃走的速度极快,他甚至来不及起身追缉,才想偏头将嘴里的血沫吐出,几柄刀已然架在了他的颈上,更有无数兵刃指向他。

行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主帐,吴磊问讯而来,见到的却是被俘的赵乾景,不由错愕万分。

那张明艳张扬的面容上染了殷红色,少年人清澈的眼眸望像他时带着喜难以遮掩的悦色。

眼见赵乾景要挣扎起身,看守的侍卫作势要踹,却被吴磊身边的亲卫呵止:“给景公子松绑!他不是刺客!”

侍卫自然一脸茫然,还未上手松绑,年轻剑客已然被他们的大将军揽入怀中,亲手解了他身上的舒服,又抬手抹去了他嘴角处的血痕。

“我想你。”赵乾景说。

本来吴磊心中有千万句言语,他想说赵乾景不该到这里来,又想责斥他不顾自己的安慰周全,但全被赵乾景这一句话堵在了喉咙间。

他何尝不是日日煎熬,相思难却。

当看到赵乾景身上的伤后,吴磊冷了脸色,他吩咐了亲卫叫军医来,一面打横抱起来赵乾景大步向自己的帐中走去。

“吴磊你放开我,我又不是腿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少年人争强好胜又要面子,被这么多人盯着赵乾景自然不肯示弱。

对此吴磊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亲卫是吴磊从将军府里带出来的,自然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帮忙撩起了帐帘就在外面候着军医到来。

吴磊睡前卸了甲,出帐时又只来得及批了件外袍,两人十几日没有亲密接触,赵乾景的后背一碰上吴磊臂间紧实的肌肉,不由脸红了起来,内里一股不明缘由的滚烫正在蔓延。

赵乾景被吴磊安置在了塌上,这一路上吴磊都没说过话,微蹙的眉头更让赵乾景明白他是在生气。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吴磊一言不发就转身想要往外走,他赶忙起身想要去拦他,却不想牵着到了左臂的伤口,疼得他不由“啊”了一声。

“你再乱动我就让你滚回长安去,”吴磊这话带着怒气,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的。

“别走。”赵乾景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没想走,”吴磊叹了口气将声音放轻柔了些,“我是想去看看军医来来了没有,不去看了,我就在这陪你”

军医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场面,只见吴磊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直接单膝跪在了塌前检查着塌上年轻人的伤口。见军医到来才让到一边,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八方不动的将军一直紧握着年轻人没受伤的右手,又反复叮嘱军医下手轻些。

好在外伤处没有动到筋骨,只是失血过多有些吓人,内里的伤只需安心静养几日即可。

等处理完伤口又换好衣衫,外头的天也快要亮了,吴磊将被子拉了上来,又小心的将他的手臂放了进去。

“冷不冷,要不要再加床被子?”吴磊问。

赵乾景摇了摇头,目光始终不肯从吴磊身上移开。

军号吹响,点卯操练的时辰眼见就要到了,饶是吴磊再不舍得却也逃不过军令如山四个字。

他低头哄道:“我去去就回,你睡一会吧。”

赵乾景难得乖巧,说:“你去吧,我就在这等你。”

抬眼间他见吴磊的目光转落在一旁的桌案上,上面堆着许多公文奏折,还有铺开的疆域图布防图,赵乾景心思灵透,何尝不是他在想什么。

他靠右手肘撑着想要起身,一面说:“是不是不方便?要不我……”

“没有,你小心你的伤,”吴磊按住了他的动作,“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又不是别人。”

审问没有结果,吴磊命人了结了刺客的性命,轻甲上沾了血腥味,吴磊闻了少不了有些心烦意乱,他直接卸了甲胄径直往营地走去。

亲卫追了上来在他耳边低语道:“将军,刺杀才过这甲胄还是穿着稳妥些。”

“我心里有数。”他脚下的步子没有减缓,绕过演习的围场向自己的军帐走去。

他才一回来就看见赵乾景坐在床榻上发呆,手指搓捻着被角,果真什么都没碰,甚至连床榻都没有离开。

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吴磊红了眼,明明说要给他一世安稳,却是自己一次次伤了小孩的心,他跪在床边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我知道轻重。”赵乾景顺势勾过了他的脖子,让他低下头来。

两人额头相抵,彼此触碰到的真实一时间将情/欲点燃,两人溺毙在唇齿相接间,明明已到极限却谁也不肯先舍弃分离。

这场宣泄式的接吻终于在赵乾景觉得自己的氧气要耗空前一刻停了下来,两人的衣衫都被揉皱,吴磊记挂着他身上的伤动作犹为克制,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纵容。

可那种感觉着实让人贪念,赵乾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回味着撕咬过后的余韵,他说:“做吗?”

吴磊拒绝的很果断:“你身上有伤伤,别招我。”

赵乾景的心意没有被满足,但他此刻却不敢对吴磊有所反驳。能被剑圣收入门下,赵乾景的武功可以说是年轻一辈的翘楚,能在他手下全须全尾逃走的人不多,能伤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这一点他和吴磊都心知肚明。

现实摆在眼前,逃避没有用途,果然吴磊开口抛出了那个疑问:“你知道刺客是谁吗?”

“不知道,我不认识他。”赵乾景脱口而出,在吴磊到来前这个答案在他心里演练了无数次。

但说出口的一刹那,吴磊显然读出了他眼睛中的答案,却还是伸手捋了捋他的发梢:“下次小心些。”

他手下的动作顿了顿,捧起赵乾景的脸又吻了下去:“也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会一直留你在我身边。”

军营中的将士渐渐发觉,不知从何时起,大将军身边多了个年轻的亲卫,能与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大将军同桌谈笑,利剑出鞘时更是令人望尘莫及。

吴磊这一次信守了诺言,他没把赵乾景赶回京城,反而是做了个身份文牒把人留在了自己身边。

名姓年岁都是真的,唯有籍贯那写的是小春城人士。

剑圣一门安置于信陵,赵乾景被剑圣收养后,文牒也随了师父。

但小春城才是他真正的故处。

战事吃紧,日就有一次两军交手,大凉兵马羸弱粮草匮乏,饶是吴磊用兵如神,却也只能将局面维系在僵持的状态。

他守得住小春城,却无法将失去的故土收回。

朝廷频繁催促他起兵北征,可几番军事下来兵将折损的厉害,守住阵地已是三军将士的极限,又何谈收复北地之事?

这件事压在吴磊心头越发沉重,眉宇间凝沉重色的时候越来越多,时常一头扎紧军务中半日不饮不食。赵乾景知道家国二字是吴磊肩上卸不下的重担,每每他试图分担,却都会被吴磊推脱,固结于心的情绪往往在晦暗处抒发,于夜静无人处放浪形骸。

军帐是比府邸中的卧房更外露的所在,饶是吴磊会有意支开亲卫,也避免不了巡营的士兵。赵乾景的腰贴在冷硬的窄床上,内里却是滚烫的,喘息声被旧塌吱呀的声音填埋,心上人低沉的嗓音时时环绕在耳边,吹在耳边的气浪撩动着情欲的起伏。

他好像听不清,也记不得吴磊究竟说了什么,但左右不过是一些调情的话语,一两句足以让他面红耳赤。

朝廷不想打仗,拒京城来的消息文臣武将在朝堂上来回争执,最后却落得个要与敌营谈判的结果。

使节立刻出发,圣旨传至军营时吴磊不改颜色的接了,之后却摔了杯盏,甚至没有参加迎接传令官的宴席。

没有人会问他们这些在外征伐者的意见,更没有人会在意失去的疆土,以及边境百姓的死活。

他们要的只是长安的“太平盛世”。

和谈的文臣只到小春城中就避而不出,连连催促吴磊入城相谈,信件中的三言两语间全然是要割疆让土之态。吴磊自然是不做理会,看过信后原封不动的放回,压在了成叠的军报中。

和谈使团抵达小春城后,两方又有几次不小的摩擦,小春城中少不了能听见连天的炮火声,养尊处优的贵胄一时间慌了神,派了人来营中同吴磊措谈两方合议的内容。

吴磊态度坚决,手下的将士亦然。

不割地、不让土,收回失地,还百姓太平。

使团中都是手无寸铁的文人,少不了要请吴磊带小春城守将随行,赵乾景也跟在了和谈的队伍中,还是以吴磊亲卫的身份。

谁也没想到刺客会出现在和谈的路上,目标明确的指向打扮低调的吴磊。

说是行刺其实手法并不高明,众目睽睽之下能近吴磊身畔全靠他那手出神入化的剑术,那是一种足矣以一敌百的武功。

有这种能力者天下唯有一人,赵乾景一眼就认出了这手功夫源自何处,这天下第一人自然是他的师父,代表了剑道武学巅峰的剑圣。

横秋剑百炼成钢却难挡住剑圣的攻势,他只能拼尽所学同吴磊一道纠缠住那柄令他望而生畏的寒锋。

剑圣在武道上的造诣于他而言是不可逾越的高山,与其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赵乾景知道自己不能退。

换了黑衣的剑圣全然不见半分往日的仁慈与圣人姿态,彻底沦为了手中利刃的操控者,逼得两人节节败退。

亲卫一个个倒下,两人哪怕彼此回护却也挂了彩,吴磊本就是剑圣主要攻击的对象,几轮交手下来已显疲倦之态,为了避免伤及更多人,他几乎是一边打一边向人群外撤离。

两人被剑圣压制着打,根本讨不到半分便宜,赵乾景的功夫都是承袭剑圣一脉,出手的招式更是伤不到他半分。

更何况他只是想阻拦剑圣杀人,并不想做忤逆师门之事。

可一切并不如他所愿,几番交锋下来利刃终于刺向了致命处,赵乾景来不及抽剑抵挡,电光火石间能抵挡快剑的只有他的身躯。

利刃刺破血肉又被抽出,随着血液的流出痛楚传入四肢百骸,见剑圣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赵乾景踉跄的跪了下去,挡在了吴磊身前。

“师父!师父!求你别杀他。”赵乾景膝行了两步,这几乎恳求的姿态第一次出现在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身上。

放下了尊严,放下了过去的骄傲。

剑圣心如磐石,从不会轻易动摇改变,他似对待玩物般捏住了小徒弟的下颌,出口就是呵斥。

“你还有脸喊我师父,谁给你的胆子在老夫面前动剑。“他说着将人甩开,纵然再气愤,剑圣也舍不得对这个看着长大的小徒弟下手。

肩上的伤口随着又一次冲击再次撕裂,哪血浸透了半边衣衫,赵乾景还是死死地挡在了吴磊的面前。

吴磊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剑气的冲击让他短暂失去了意识,睁眼就见一片猩红朦胧在眼前,耳边嗡鸣声不断,但在沙场上磨砺出现五感让他感到赵乾景也受了伤。

他试着想拉回试图再次向剑圣求饶的赵乾景,他捧在手里的心上人不该如此卑微的换取他人怜悯。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赵乾景用手拦住利刃,血顺着指缝留下,也顺着剑身落在地上,可他没有退缩。

“徒儿不孝忤逆,却不愿见师父为别国驱使悖伤自己族众,今日愿自废武功还师父养育之恩。”

这话一字字砸在剑圣心头,也填入了吴磊的心房,他一时间慌了神,生怕赵乾景做出什么不智之举:“小景!”

他想要阻拦却又一次摔倒,只能眼见赵乾景用受了伤的手颤抖着捡起来横秋剑。

那一刻他的心凉到了极点,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先阻拦的竟然是剑圣。

横秋剑被他轻易挑落,随着轻蔑一笑剑圣傲然道:“屈屈北地蛮夷何得老夫效力,我这一生都是大凉子民。”

这一段插曲却为后援军争取到了时间,不远处传来金戈铁马之声,不少人连连呼喊。

剑圣有以一当百之能,却也不敢独自对抗千军万马,他丢了一记眼刀给赵乾景,其意不言而喻。

赵乾景必须要在此刻做出抉择,是跟剑圣回到师门,还是继续留在吴磊的身边。

往昔二十载除却那年小春城与吴磊金风玉露一相逢,他最亲近的人就是师父,此时此刻无异于一场断腕割肉的撕裂,但他却还是决然得将身躯拦在了剑圣与吴磊之间。

这是他的选择。

眼见援军赶到,赵乾景一下松了口气,顿然间只觉内服气血翻涌,一时间难以压制,竟吐了血。

“小景,凝神闭气。”吴磊推拒开副将要扶他离开的动作,踉跄着用身体支撑住了他,一面招呼随行的军医给处理外伤。

因为失血的缘故,赵乾景的意识有些昏沉,他也不顾手上的伤,只是紧紧抓着吴磊的胳膊。

“吴磊…吴磊。”

吴磊拒绝了军医为他处理外伤,先一步抱住了赵乾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我在我在,小心你的手,咱们回去。”

军医尚真明是吴磊的亲信,吴磊还是小春城守备军中的一员时就认识他,两人之间是何关系尚真明自始至终都是清楚的。

回到自己的营地,吴磊当即叫了他过来重新给赵乾景看伤,这会痛楚发作赵乾景疼得直冒冷汗,硬咬着牙不做一语,生怕露出失声的音色。

尚真明喂了他些麻沸散,叫他睡过去少受些苦楚,等到人呼吸平稳他才小心翼翼处理起伤口来。

血水端出去一盆接一盆,吴磊在旁侧焦灼的打转,等到尚真明说“没事了”他才恍然坐下。

吴磊受得皮肉伤也不少,他是行刺的目标,自然也承受了更多的攻击。

尚真明认认真真给他检查了一番,见他眼睛一直看着床榻上的赵乾景,才说:“几年不见你这小心上人越发俊俏了,也怪不得当年你一见倾心。”

面对旧友的调侃之言,吴磊不甚在意,往昔长安城中纷繁复杂,他不得已隐瞒了自己与赵乾景之间的情愫,如今小春城可是他自己的地盘,他不能还让赵乾景受这种委屈。

主将遇袭,这场和谈终究化为乌有。

剑圣留下的话语指向明显,他为大凉臣能驱使他效力的唯有皇帝,家国如今内忧外患却先杀主将,可见其忌惮。

对此吴磊已觉不出内心寒凉几何,朝堂争斗数载,他已然不信帝心,更不会奢望皇帝能眷顾他几分。

他压下了这只有他们三人知道的内情,一面指挥军马打着敌人刺杀的名义重新作战,北凉军憋着气,一鼓作气下来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先锋军生生撕开了敌营一道口子,将先前失守落霞关夺了回来。

落霞关中百姓夹道欢呼,迎接大军入城的当日却不见主将的身影。

除却商谈军务,吴磊一直守在赵乾景身边,随着大军得胜的消息传来,赵乾景也终于在昏睡中醒来。

军医被传来帐中探查经脉,服下汤药又扶他靠坐在床头,一番折腾后两人才终于说上了话。

昏睡的这些天赵乾景并非完全没有意识,只是伤痛的撕扯与混沌相互拉扯,直至今日才勉强从中醒来,在对上吴磊的眼神后,万千思绪涌入心头。

泪如雨下,肩膀抖动间明艳似火的少年郎放下了自己的骄傲,往昔师父的教诲,凭剑安天下的阔谈,都在此刻化为云烟。

明明可以做世间醉逍遥的人,最终还是逃不过皇权的驱使,成了帝王手中的利剑。

他哭的肝肠寸断,难以抑制,甚至拒绝吴磊触碰,他咬着手躲在被衾中不肯发出呜咽声。直至最后吴磊被匆忙而来的亲卫叫走,伴随着脚步渐远情绪倾泻而露。

猛烈的咳嗽使得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他强撑着想用内力压制,气息紊乱间竟调动不起来,尝试了几次才压制了下去。

亲卫不敢进门,也唯恐任由这小祖宗任性下去会闹出什么事端,只得硬着头皮又去请吴磊回来。

这一去一回耽搁的功夫已让赵乾景调息完毕,吴磊重新进门时,赵乾景已然整理好了自己,除却红肿的眼全然看不出适才的狼狈。

“你……”

“那天要杀你的人是我大师兄,是我放走了他。”

两人同时开口,只不过吴磊带着关切言语小心,赵乾景的话说的顺畅却难掩盖自身的情绪。

他见吴磊没有接话,忙解释说:“我一开始不知道是他,是交上手之后才认出来的,我当时……”

“小景,”吴磊将他搂入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我没有怪你,从来没有过。”

“对不起吴磊,我应该早告诉你的。”

“不要道歉,是你救我了,该道歉的是我,是我没护好你,”吴磊一寸一寸抚摸过他胸口留下的伤,心口不由自主的抽痛起来,一时间竟也红了眼眶。

原本赵乾景醒了是件好事,但吴磊也渐渐发觉了他的不对劲,赵乾景伤了左手,照他的性格能下床便会去摸剑练武,原本吴磊还想着如何劝他好好休息,但这一回却大不相同。

横秋剑就那般放在桌案上,赵乾景有时会发呆看着它,却始终没有拔出过。

剑客不再出剑,剑失了颜色,赵乾景的灵魂也似是被抽走了。

终于有一日赵乾景提出自己想要离开,他不想成为吴磊的拖累。

这次行刺吴磊也伤的不轻,只是他身为主帅不能倒下,至今仍喝着军医开的汤药。

吴磊自然不许,两人在将军府中吵了一架,听着赵乾景说那些自我贬低的话,吴磊不由气血上头,带着怒气的一掌到底是只停在了半空中。

不怒自威的大将军拽着眼前人的衣领将人扯到了面前,发狠似的吻了下去,两人心头都压抑了太久,只是血腥味闯入唇舌才恢复了理智。

赵乾景任由吴磊解去了他的衣衫,后腰抵在桌案边被铺天盖地的吻夺去了呼吸,片刻后他被翻了过去,他的一条腿也被抬了起来,就着这个费体力的姿势一贯而入。

两人太久没有尽过欢愉之事,伴随着后穴紧缩,痛感随之而来。

他不想打破氛围,只是任由吴磊摆弄着,平日里和煦的男人也在此刻发了狠,似是在宣泄着什么。

在快速的操弄之下,赵乾景无需触碰就已然临近高潮,偏吴磊不许他释放,按着他的手堵住了将要宣泄处,濒临节点有被打断赵乾景十分不满,可一开口便露了怯,全是断不成句的呜咽碎语。

吴磊见他着实难受也不由加快了速度,白浊射入赵乾景体内时,吴磊也终于移开了他的手,两人一同达到高潮时赵乾景已近乎泄力,浑身瘫软的倒在了吴磊身上。

白露染在了赵乾景的小腹上,在吴磊退出身体后,也顺着腿根留了下来。

他双腿打颤的站立不住,吴磊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搁置在床上又一次进入。

这一夜赵乾景在吴磊身上留下的抓痕可以用精彩来形容,到最后已然神志不清,口中念念有词道“不要了”昏沉过去,吴磊留恋了好一会才退了出去,抽离间一时间无法收缩的后穴流出了内藏的液体。

旦日,累狠了的赵乾景一直睡到下午,闭口不再提要离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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