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而不是为了在异族手中受尽磋磨,磨尽傲骨之后,再用苟活的性命来填补什么男女主角的多年裂缝!
世间哪里有这样的狗屁道理!
赵怀芥说罢之后,便一直盯着面前的苏淼淼。
他看着她圆润的面颊天边云霞一般,一点点涨得通红,看着她双唇紧抿,牙关都咬出了吱吱的声响,也看她白皙莹润的手心越攥越紧,终于忍不住一般,猛地拍响了木案。
案上的铜钱都被震得跳起,一枚本就贴在岸边的,干脆跌下了木案,滚落几圈,卡在了赵怀芥膝前竹席。
赵怀芥微微垂眸,正欲伸手,对面苏淼淼却已在他之前,躬身将铜板捡了回来,闷闷道了一句:“失礼了。”
“无妨。”
两人手指似有似无错过,赵怀芥瞬间蜷回手心,神色仍是一般疏淡。
也是在这时,苏淼淼听见了元太子今日的第一句心声,醇厚低沉,仿佛深井幽潭中传来的叹息:[她并不像母亲说得那样……]
这话叫苏淼淼忍不住的抬头。
母亲?元太子的母亲,赵皇后说过她吗?
唔,也不一定是在说她,或许只是太子想起了什么别的人。
这个时候,苏淼淼也没有多少心思计较这些。
她无意窥探旁人心声,将三枚铜板捡在一起,想了想,又将自个的玉币也都并在一处,一起塞进了元太子手心:“多谢殿下解惑,我听人说过,求人问卦,是要给卦金的,金银冒犯,不如就请殿下收下这玉币。”
赵怀芥盯着这羊脂玉币看了片刻:“常人若是出金问卦,还要求解法。”
苏淼淼一愣,回过神后,也不禁往前探身,眸光灼灼:“那殿下可有解法?母亲不肯信我,陈昂也不愿后退。”
苏淼淼的双眸黑白分明,瞳仁澄澈的能够在其中看清自己的模样。
赵怀芥握着玉币的手指忽的用力,他挺身后退,扭头看了看天边流云,片刻,才道:“下属受难,必是主将无能,你拦不下陈昂,可以试试换个主将。”
像与不像
“你拦不下陈昂,可以试试换个主将。”
元太子的这句话,仿佛在先前从未留意过的黑暗之处,骤然点起了一支烛光。
是啊!不同的主将领兵,的确会有各自不用的行事,有些凌厉,爱行险招,有些稳重,领兵便会平稳老练。
她从前便听母亲提过,外祖太宗年少时就是出了名的讲义气,爱兵如子,刚刚起事时,原本有机会能占下一座大城,只是会损失惨重,太宗便宁愿放弃,只说机会日后还会有,兄弟们的性命却只有一回。
也正是因此,乱世中的大梁才会从者云集,连敌军的士卒还未交手,心底便已甘愿受降。
这的确也是一个破局的法子,唯一的问题,是按她梦中所见,与谶言中的听闻,这次北伐领军的主将——
是箫予衡。
苏淼淼只是犹豫了几息的功夫,便按下心口的涌起的情绪,干脆的下了决断。
原本就没什么好犹豫,箫予衡是整个世界的主角,是陛下最看重的皇子,即便不是此次北伐的主将,也损碍有限。
但陈昂却会在狄人手中受尽磋磨,彻底沦为废人。
陈昂只不过是与姐姐两情相悦,一心报国,原本就不该无辜受难。
苏淼淼心下再是难过,理智也分得清取舍,更莫提,她虽然一介闺阁女儿,心下也知道自个不该对不了解的事大放厥词。
但这一刻,她却又忍不住的隐隐猜想,若是领兵的不是衡哥哥,而能如太宗这般算无遗策的英杰,是不是大军都不会沦落到梦中那般破釜沉舟,要用陈昂性命当诱饵的地步?
更甚者,再进一步想想,北伐这样的大事,怎的就交给同样从未领过兵的箫予衡一力统领了呢?
这念头让苏淼淼觉着有哪处不对,但心底涌出的情绪,又叫她下意识抗拒再往深处细想,只是自语般又道:“可是,要如何才能换下衡哥……”
说到这儿,她也忽的停下,换了一个称呼:“六皇子。”
这一次,赵怀芥的面上明显带了些疑惑:“我不问朝政。”
这话一出,苏淼淼也猛地回神。
是,元太子虽还顶着太子的名头,但他又不是陛下之子,先帝之子这身份原本就尴尬,赵皇后不单给儿子改了姓氏,死了连帝陵都不入,不就是为了与陛下表明心意,叫儿子远离这趟浑水吗?
兵权啊,多么要紧的东西?别管谶言里这位元太子有多少心机深沉,满腔不平要夺回地位,只论眼前这时候,他是决计不会插手到北伐这样的大事里。
苏淼淼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殿下……”
“无妨。”
赵怀芥站了起来,他的眸色平深似海,但不知为何,苏淼淼总觉着自己在他好像在纠结什么一般,犹豫了许久,方才缓缓道:“这桩事,你或许该去问长公主。”
“是,我这就去问。”苏淼淼答应着,也跟着站起身,又满面郑重的对赵怀芥拜了一礼:“多谢表兄为我指点迷津。”
她没有打算靠赵怀芥彻底解决这件事,说到底,非要“逆天改命”,改变自己与陈昂配角的注定命运的,是她自己,与旁人无干。
这位故事里的反派能够相信她的“胡话”,还为她卜了一卦,指出一条新路来,就已然十分叫她感激。
苏淼淼瞧着赵怀芥收起铜钱,又忍不住夸一句:“表哥竟然还算卜卦,国师高徒,果然是不同凡响。”
赵怀芥抬眸看她一眼,神色格外疏凉:“小道罢了,我是不信的。”
为人卜卦算命的人,自己却不信,这话多少有些奇怪。
苏淼淼疑惑歪头:“为什么不信呢?分明算得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