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熬到了上海
叶文月抬起头,望着她,泪如雨下,sh了半张脸。
“大姐有五个孩子…大姐有五个孩子…”
“所以是大姐?”
叶山月心中明了,不用多问,大概和走之前一样,斗她的家人,以保全自己。
算了…没必要继续问下去。
叶文月抹g了眼泪,拉住叶山月的胳膊。
“跟我去南洋吧。”
叶山月疑惑不已,南洋哪里那么容易去。
跨省走动都是难题,哪里又能下南洋。
“我找了个男人,答应我办完妈的后事就带我去南洋生活。山月,你跟我走吧,我还留在这儿就是等你回来。”
叶山月觉得自己这一趟,似乎是回来历劫的。
这间屋子里曾经住着的人,就剩下她留在这里。
“那你们争什么呢。”
“她想送大nv儿跟我去南洋,多带一个人船就没法开了。”
叶山月心口一滞,蹲下身捧起咖啡罐。
“我知道你也是跟我客气一下,家里还有什么没办的事情,我来办。”
叶文月讪笑着道:“你要跟我走,肯定会带上你的。”
“我不去了。”
“妈的事儿,基本办完了,三天后有个亲友聚在一起的事,算是追思会。”
“好。”
夜里,叶山月躺在上铺,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
物是人非,原本以为峰回路转,前路光明。
一封电报后,所有事情都好像按照原有的路子走下来。
无力感席卷而来。
爸走了,妈走了,大姐有自己的家,二姐也要走。
这间屋子,除了两张床板留着,妈的骨灰在咖啡罐子里,其余什么也没留下。
光秃秃的一间房,甚至被子也仅剩下一床。
叶文月将这床被子留给了她,自己和衣躺下,说什么都不肯一起睡。
叶山月想,或许她一会该去见那男人了。
果不其然,等装睡一段时间后,叶文月钻出了屋子。
动静不大,奈何房间实在太小,早年是领事馆的洋楼里杂物间,如今是她们家的地面,都是木质地板。
经年累月,早已老化腐朽。
轻轻一踩总会吱呀吱呀的响。
叶山月将被子往高拉了拉,翻过身,思绪渐远。
这张席面是偷偷办的,在舅舅家里。
舅舅日子过得还算好,请了亲密的朋友过来了凑了一桌人。
加上叶山月和舅舅,实际不过五个人。
叶文月没来,在昨天,已经出发去了南洋。
叶山月自己来了这趟。
“你要是想回来,现在的倾向,我大概能帮你一把,上海总归是大都市,b北疆好许多。”
“囡囡,你想回来的话,我们会尽力的。你和很多人不一样,是主动去的,更好c作些。”
“是啊,总归还是回来的好,有家人在身边。”
叶山月心下酸涩,家人只剩下咖啡罐子里装着的妈,印着法文字,倒是和妈追求浪漫的法国文学相称。
只是略显讽刺。
叶山月放下筷子,抬眼:“顺其自然吧。”
“年轻人想法多,脑子灵活,肯定和咱们想的不一样。”
“囡囡,舅舅能帮你的。”
“囡囡,舅舅帮你说说情。”
走动关系是需要钱的,叶山月知道,她起了试探的心思。
“舅舅,我家里,只剩下那两张老床板值钱,走动起来,要怎么办呢。”
桌前人都是鸦雀无声,叶山月的心渐渐发凉。
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没必要为她家奔走,付出太多。
能安慰她,来吃这顿饭,组织起这顿饭已经是足够的了。
不是他们有多坏,只是环境使然,多有无奈罢了。
这顿饭,叶山月吃下来如鲠在喉,但还是礼数周到,全程微笑。
回到略显空荡的屋子,这是这间屋子最显宽敞的时候了。
无奈的时候太多了。
叶山月望着天花板,低矮,压迫,b的人喘不过气。
本就是杂物间夹层,住了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
“人啊,就不该待在有天花板的地方。”
无垠的草地,宽广的天空,暧昧的月亮。
叶山月有些怀念。
腹间的疤还没完全褪下,叶山月抚上去,轻轻叹气。
咚咚咚。
没给她留多少伤感的时间,屋门被敲响。
叶山月起身开门,一位yyan头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那头发左右分成两截,一半黑一半白,着实难见。
“吓着你了吧,小老头是脑袋挨了枪子儿,那一半头发就全白了。”
叶山月抱歉一笑:“对不住,您请进屋。”
屋子里连个板凳都没有,只能坐到床上。
中年男人打量她一番,点头:“如你妈妈讲,是个好孩子。”
“我来找你,是听她说过,你在北疆cha队,是内蒙古哪里?”
“哲里木底下一个叫巴彦大队的地方。”
“巴彦大队…”
中年男人反复咀嚼这句话,最终从腰兜里掏出来一张相片。
一张老旧的磨毛了边,还大半残留着半张脸的黑白相片。
“我老战友曾经说过,他家在巴彦大队,但内蒙古叫巴彦的大队太多了,分不清是哪里。你看看相片,见没见过她。”
叶山月也好奇,接过相片瞧一眼,感觉有些熟悉。
“有些眼熟,不太确定。”
“他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琥珀se眼睛,也曾说过他的ai人有很长的名字,他喜欢叫她花儿。”
叶山月看着照片,是一对男nv,nv人的脸很完整,男人却只剩一双眼睛留着。
“打仗时候留在身边的,托我照顾他的妻子。”
叶山月盯着相片看了许久,看着相片中nv人唇角那颗痣,猛地想到一个可能。
“我可能真的认识照片里的人。”
中年男人激动坏了,在狭小房间里来回踱步。
“真的吗,他是我的战友,当年捧着照片在掌心,不舍得照片磨坏她ai人那边一丁点。”
叶山月似乎懂了,相片中的男人,已经不在了,这是托孤。
“你认识的人叫什么名字?”
“阿拉坦花,他们说那意思是金se的花。”
“花儿,花儿!是花儿!”
中年男人激动的抓起叶山月肩膀,随机意识到不对,匆忙推开。
“抱歉。”
叶山月没计较。
他们都认定了照片中的人就是阿拉坦花。
“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看看她,我去广州寻我战友,一同去!等我几天!”
叶山月答应下来,留在上海,静等消息。
有了奔头,时间就过得快。
叶山月在弄堂里穿梭,和邻里之间重新熟络起来。
端着痰盂走出门,却是迎面碰上邮递员。
“叶山月,有你的电报。”
是广州来的,叶山月赶紧打开。
却是让她先行,自己有事耽搁了,过些时日再去相认。
叶山月无奈,谢过邮递员后回了屋,收拾起屋子,准备启程。
她找出床下的咖啡罐,买了一个坛子,裹上两层布子,塞进来时的包袱。
哐当哐当的来,哐当哐当的去。
路途遥远,叶山月却充满期待。
火车一路开着,叶山月往外看,路边的垂柳ch0u了芽儿,荒芜的土地有了绿se点缀,变得生机盎然。
妈的骨灰,能在春意里葬在山间,做个自由的魂。
叶山月轻抚包袱中凸起的y物,转过头去,望着窗外。
和妈一起欣赏途中风景。
叶山月转火车班车,再租了辆马车,按着熟悉的路线走。
迎着微凉的风吹起sh润朝露,那人在朝霞漫漫的绯红se天幕之下,骑着雄壮的马,身形仍旧显得高大,掩去了一丝光亮,在草地上投下一大片的y影。
荒野中,扬起一gu尘土,羊群在大獒指挥下,朝着太yan的方向跑。
它们的身后还有一只小狗儿仰起脖子汪汪叫,雄赳赳,颇有些牧羊犬的模样。
她就站在原地怔怔的看,那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般,转过头来,朝yan缓缓升起在那人身后,绯红的天幕退却,迎上金se明亮天光。
叶山月有些看不清他的脸,恍惚间,眼中只剩下那人宽阔的肩膀,胯下蒙古马也跟着转过身来。
那人手里的缰绳随之滑落,人也没了撑在马背上的力气,不知不觉间跌落在地,随后急促的爬起来,步伐乱的像在躲避掠食的狼群。
跌跌撞撞的走到叶山月面前,颤着唇瓣,似有万语千言,到嘴却一点吐露不得,只剩一句颤着尾音的:“你来啦。”
“嗯,我回来了。”
叶山月说罢便笑,温柔的,不再腼腆的,和晨起的朝露一般sh润,像草原广袤的草一样清新,又像天际的太yan那般明亮yan丽。
艾彦看着她笑,叶山月也看着他笑。炊烟升起袅袅,那是燃烧牛粪带来的味道,曾经无法理解,厌恶的带着草香的柴火。
如今飘在空气里,叶山月却觉得安心。
旺~
小狗儿灰不溜秋的,在二人脚边停下,毛发卷卷的蹭着叶山月的k腿,她径直抱起,抚0软和的卷毛。
“这是四眼的孩子。”
“都长这么大了。”
叶山月不由得感叹,时间过的可真快啊,大獒生了崽,都长得这么大了。
艾彦笑的露出那一排整齐白牙,笑的略有些憨。
“咱们进屋,额嬷煮了茶,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