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节
这话说出来,便等同于真的撕破脸了。
在此之前,任礼虽然也同样和杨洪针锋相对,但是,因为不清楚杨洪的真实想法,所以,毕竟还留了几分余地。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无论杨洪最初的想法是什么,他们两家,都已经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既然如此,行事自然也不必再瞻前顾后。
当着众臣的面,任礼冷哼一声,道。
“昌平侯,你既然说是本侯指使,那么,证据是什么?”
“那个所谓的证人供词和画像吗?”
“简直可笑,本侯且不谈,所谓的证人,从头到尾,都在你那侄儿杨信的手中,他的证词有几分可信,便算你那侄儿是真的如实将供词呈上,那又能说明什么?”
“宣府身在边境,虏贼叵测,手段层出不穷,收买一二军中夜不收是何难事?”
“若那所谓的证人,只是一个死间,想要用自己的性命,搅起朝堂争端呢?”
“何况,本侯虽然曾镇守甘肃,但是早已经卸任归京,难道说,这些人来自甘肃军中,便能证明是本侯派遣?
“于少保名传天下,见过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想要一封画像又有何难,如何能证明是本侯给的?”
不得不说,任礼也并非易与之辈。
尤其是在这种攸关生死之事面前,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虽然嘴上说的没什么好驳斥的,但是,短短的片刻时间,便寻出数个破绽,将杨洪拿出的证据攻击的摇摇欲坠。
不过,这也的确是因为,杨洪拿出的证据链不够完整。
如任礼所说,迄今为止,杨洪所拿出的证据,无非是来自证人的一份供词。
这份供词的真实性到底有几分,谁也没有办法保证,毕竟,这份证词来自于杨信。
不偏不倚的讲,如果说昌平侯府为了自己脱身,早就开始筹谋陷害任礼的话。
那么,并不是没有可能,这份证词,甚至连带那个证人,都是杨信一手炮制的。
应该说,从这一点出发,如果任礼死揪着不放的话,不是没有可能反过来置杨洪于死地。
但是……
文臣列中,陈镒等一干大臣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如果任礼仅仅是想要反驳杨洪,揪着前面那一条,便能够把水搅浑。
可他为什么对杨信一带而过,反而要强调后面的话呢?
不过,还未等他们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便见得任礼再度转身,对着御阶俯身一拜,道。
“陛下明鉴,暗中谋害朝廷命官,乃是藐视朝廷,等同谋逆的大罪,臣岂敢赌上身家性命,行此等悖逆之事?”
“如于少保所言,边境虏贼叵测,时有细作混入大明制造混乱,若因区区一个所谓证人的供词,便能将此等大罪强加于一位侯爵,朝局必将大乱。”
“何况,臣身为朝廷勋臣,若仅因政见不同谋害朝廷大臣,岂非辜负陛下圣恩,传扬出去,岂非令民间百姓视朝堂诸公皆蝇营狗苟之辈?”
“臣敢以性命立誓,昌平侯方才所言暗杀之事,实乃攀诬之词,请陛下万勿为奸人所误!”
体面不体面
朱祁钰坐在御座上,俯视着底下的一众大臣。
他明显能够感觉的到,在任礼说完话之后,许多朝臣,尤其是文臣当中几个有份量的大臣,眉头都皱了起来。
从廷议开始到现在,局势第一次向着有利于任礼的风向开始转变。
应该说,任礼的这番话说的毫无根据,几乎全都是猜测之词。
但是,却意外的有效果。
因为任礼所说的,并不是事实,而是……可能的事实!
他现在所做的,是将这可能的事实,变成所有人都愿意相信的事实。
一旦能够做成,那么别说以杨洪现在手中的证据,就算是还有其他的证据,也难奈何的了他任礼。。
这番话看似是为自己辩护,但是,实际上他是在提醒朝堂上的所有人,这件事情被敲定下来之后的后果!
杨洪用两封信断开了任礼和勋臣们之间的联系,那么如今,任礼便要用这一番话,争取到新的力量,助他度过难关!
要知道,如今朝廷断案,不仅讲究律法,还讲究判例。
就像任礼所说的,如果仅凭一个证人的所谓证词,便贸然处置一位功勋卓著的侯爵。
那么,谁能防止日后朝堂之上,不会有人用这种手段进行党争?
尤其是一些传承日久的勋贵世家,传承悠久,府里有的是忠心耿耿的家生子。
随便找两个扛得住拷打的死士,派去假意刺杀朝廷大臣,被抓之后攀诬到自己的对头身上,朝廷若开此先例,朝局必然大乱。
所以,这番话说给的第一个人,就是朱祁钰!
任礼心里清楚,眼前这位天子,十分厌恶党争,这是在之前诸多朝事当中,天子毫未掩饰的事。
所以,他便以此来做文章。
他这是在提醒朱祁钰,即便是想至他于死地,也不能偏听偏信,更重要的是,他还强调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