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节
按理来说,涉及到刑罚案件,大理寺是最为权威的。
但是近些日子,大理寺的主官换得着实有些勤。
原本,俞士悦任大理寺卿的时候,薛瑄任大理寺右丞,后来俞士悦升入内阁。
结果没过几个月的工夫,薛瑄又进了诏狱。
没奈何之下,朝廷只能夺情起复了前年因为母丧而回乡守孝的前任大理寺卿陈勉。
这位陈老大人风尘仆仆,昨日才赶回京师上任,此刻脸上还带着些许疲色,闻言,只得谨慎道。
“陛下,臣刚入京师,对案情了解不详,不敢妄下定论,不过若案情属实,那么宁阳侯等人私下结交宗室在先,以镇南王之案诽谤圣德在后,按律当削去爵位,流放戍边。”
其他的大臣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出言反对。
应该说,这是当时御审之时,大家心中就已经有所准备的结果。
然而这个时候,一旁的宁远伯任礼却开口道。
“陛下,此案关系重大,臣有几处疑惑,不知陛下可否准臣询问。”
众人心知肚明,任礼就是勋戚们推出来,希望最后挽救一下宁阳侯等人的,因此,倒也未感意外。
朱祁钰面色也没什么变化,轻轻点了点头,道。
“准!”
于是任礼起身,对着金濂开口问道。
“敢问金尚书,方才所说,驸马都尉薛恒和会昌伯孙忠皆牵涉其中,可否详述。”
金濂没想到任礼会问到这个,但是略一犹豫后,他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锦衣卫指挥使卢忠,开口道。
“这是广通王和阳宗王二人供词中所述,这两位的审讯乃是由锦衣卫来完成,因此,还是让卢指挥使来说吧。”
被点了名,卢忠皱着眉头,上前行了个礼,开口道。
“回任侯的话,根据广通王等人的供认,他们二人本是受了苏氏蒙蔽,坚信前岷王世子有冤,故而他们为报母仇,早早便和京中有所联络。”
“他们先是联系上了会昌伯,以金银财物贿赂会昌伯,希望通过会昌伯能够将此事直达天听,结果未料及,陛下召宗室进京,于是他们二人才决定亲自举告。”
“于是,他们进京之后,先是拜访了会昌伯孙忠,然后又拜访了驸马都尉薛恒,在他二人的引荐下,找到了掌管宗人府事的宁阳侯,怎么,有何不妥吗?”
任礼点了点头,却没什么表现,而是进一步问道。
“好,既然如此,本侯有一疑问,你方才说,广通王等人贿赂了会昌伯,所以会昌伯才替他们牵线搭桥,找到了宁阳侯,那么敢问卢指挥使,宁阳侯等人,又是为何会如此竭力相助于广通王等人呢?难不成,他们也收受了贿赂?”
这……
卢忠一时有些语塞,没曾想任礼会从这个角度来质疑,略一思忖之后,他便答道。
“广通王等人的证词当中,并未有向宁阳侯等人行贿之举,但是他们私下结交,既有证词也有人证,这一点是推脱不掉的。”
任礼摇了摇头,转身道。
“陛下,方才卢指挥使也说了,广通王二人自己,也是受了苏氏蒙蔽,不明真相。”
“所以这件案子经由他们之口,转述给宁阳侯,那么宁阳侯等人,自然也是受了蒙蔽,何况既然宁阳侯等人没有收受贿赂,只是出于公心,想要让沉冤得雪。”
“只不过,因为偶有失察,不慎之下错判了此案,故而臣以为,只能算是失职,离间天家之心,他们是绝没有的。”
“至于私下结交宗室一说,臣更以为不妥,广通王等人曾有言,他们在入京之前,结交的是会昌伯而非是宁阳侯。”
“入京之后,他们也仅是在会昌伯的引荐下,寻宁阳侯陈情,我朝并未禁止大臣和宗室之间正常的相互拜访,宁阳侯当时执掌宗人府,他们寻宁阳侯陈情,并无不妥,既然没有查出有贿赂勾连之事,自然也不能算是私交宗室。”
剑出偏锋
应该说,任礼能够从这个角度来为陈懋等人辩解,算是颇下了一番工夫的。
那次奉天殿上的御审,基本上已经把镇南王的案子给敲死了,绝无任何翻盘的余地。
基于这一点,宁阳侯等人的判审不公,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加上广通王和薛瑄二人的指控,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逻辑链。
环环相扣,直接给陈懋等人扣上了一定私结宗室,离间天家的罪名。
这种情况下,想要替他们脱罪可谓难比登天。
但是即便如此,还是被任礼这帮人给钻了空子。
首先,宗人府是没有属于自己的衙门的,太宗之后,宗人府仅有勋戚虚领而无实衙亦无实官,宗室的日常事务,基本被礼部包揽。
如果出现宗室犯罪需要审讯的,因为宗室皆在封地,所以大多是朝廷派员调查,然后回禀。
但是这一次,广通王等人趁着进京的机会举告,就属于特殊情况了。
因此,任礼的第一招,就是将他们私下结交的实情,形容为举告的一环。
毕竟,即便是在民间,也有百姓拦轿喊冤的。
陈懋虽然是虚领宗人府事,但是总归也算是掌事,勉勉强强也能说得过去。
更重要的是,任礼一口咬死了,陈懋没有收受过任何的贿赂,言下之意就是,他没有徇私枉法,陷害镇南王的动机。
至于私下结交宗室的罪名,他则是全推给了会昌伯和驸马都尉薛恒。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孙太后的父亲,一个是孙太后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