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惊鸿照影来(四)
“哦?那你们为何无故出现在东边军营里?谁令你们去的?”
男子军将领一哽,回:“无……无令……”
“军中无令擅自出动,该当何罪?”
男子军将领声音越发抖了,“该,该斩。”说完这句,十几个男子军将领一齐噗通跪下,连声求饶,“主上,主上宽容!属下再也不敢了!”
“我最恨说话做事无头无尾之人,不敢什么?说清楚。”溪岚淡淡开口,如话家常,不怒自威的气势引得颜倾辞都不由得仰目而视。
溪岚的话模棱两可,男子军将领们0不清她要他们承认哪桩事,索x捡罪最轻的说,“属下们再也不敢无令擅动了,请主上宽恕!”这是明面上板上钉钉的罪,他们只能认下这桩,至于意yu玷w同袍之罪,是万万不能认的,认下这桩,便要多一桩欺主之罪,更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溪岚彻底失望,不理会地上跪成一片的男子军,扶起娘子军将领,问她们人证何在,娘子军将领会意,差人去问,原先在浴帐里沐浴的nv兵们早已将衣裳穿妥,出来后各个愤恨地要打跪在地上的男子,一人踢了几脚解气后,跪在溪岚面前,一齐诉苦道:“求主上为我们做主!这帮杀千刀的混球趁主上不在,一窝蜂涌进我们沐浴的地方,还好其余姐妹们闻讯而来赶跑了他们,不然……我们是来投军打仗报效国家的,可不是来给他们料理下半身的!他们这群人一辱我们参军可笑,二说我们是随军妓子,三则w损主上名声说是主上授意他们这么做的,我等想问,主上是否当真这般说过?”
溪岚越听,双眸底se越是黑沉,她微微一笑,问跪在地上的男子,“哦?我授意你们这么做的?”
“主上,主上饶命!”
见他们无话可说,溪岚挥袖下令,凡参与此事的,一律斩首示众,涉及此事的男子共二十三人,连同袒护他们的将领,合计共三十六人,全部捆着押下去,通通枭首警众!
“主上,我们一路追随你至此,刀山火海,生里来si里去,偶尔难耐实属人之常情,你难道要为了这点小事而杀了兄弟们吗?!”见已经是si路一条,被绑住的男子军将领咒笑道,“你就不怕军中弟兄离心?你就不怕大家伙儿一拍两散?呵呵,得这般主帅,穆朝,实亡矣!”
“军令如山,岂容你挟恩偷生?这次倘若我宽了你们,那下次呢?下下次呢?军营讲究令行禁止,岂是徇私情之地!营中诸位哪个不是一路追随我到此?哪个不是刀山火海里走过来的?偏你们犯错就不能罚了?哼,小事,这世道,宣扬nv子要守贞洁的是你们,嫌弃nv子不洁的是你们,破坏nv子贞洁的还是你们!里外话都让你们说了做了,按你们的道理,毁她们名节便等于伤她们x命,你们拿命来偿,何错之有?若穆朝复国复的是你们这帮无廉无耻的东西,我宁愿就此作罢!”
颜倾辞鲜少见到溪岚这样动气,她轻拍她的手背以作宽慰,不料这动作入了地上男子军将领的眼,他呵呵一笑,破罐子破摔道:“军中有主上与她这般两个倾国倾城的nv子,兄弟们戒荤腥许久,本来捱得住,看见你们便又捱不住了,泄泄火儿不是人之常情,可惜的是,没有将你和……呃——!”
猜到他想说什么,他盯着颜倾辞的眼神贪婪到足以说明一切,口中玷w自己倒是没什么,溪岚不会放在心上,但若涉及颜倾辞,溪岚就不淡定了,她不允许有人玷w她哪怕一个字,在他未说出口之际,手起刀落,将男人的脑袋削落在地,因太过气愤而失了准头,刀口没砍在脖子上,而是自他鼻子处落下,将脑袋截中砍断,一半脑袋掉落在地,一半还留在脖子上,站着的人可以清楚看到里面残留一半的血ye和脑浆。
男人身t僵直跪了一会儿才噗通倒地,颜倾辞和娘子军的将领俱是一惊,都没料到溪岚会为了她们亲手处决男子军的将领。
一个刺头si了,还是如此惨状,剩下的男军将领无不觉得头顶一凉,纷纷跪地大呼求饶,溪岚面无表情地下令,三十六人,一个不留。
三十五个行斩兵举着大刀,g脆利落地割下有罪之人的头颅,晏双归赶到时,就看到了三十六个脑袋滚落一处的画面。休憩之时,他本在思量应对北渊军队的对策,忽听近卫说主上要杀了男子军几十个将领,忙赶过来,却还是晚了,他盯着地上的头颅,有史以来第一次不忿顶撞道:“主上这是做什么?他们是战场上冒si拼杀的穆朝功臣,为了区区小事,还是下手未成之事,主上竟就这么斩了这些有功之人!”
溪岚痛心于晏双归的说辞,却也极快就接受了他pgu不正这件事,到底是男的,心里向着男的也就不奇怪了,什么,公道?他们骗外人的说辞罢了,也就伥鬼真信了。“怎么,难道我还要等他们真犯下事了,才能处罚他们?到时,si的可就不仅是这三十六个了,难道晏将军只顾自己麾下士兵,却不管娘子军万一被玷w后会想不开寻短见的士兵?他们亵渎同袍无礼无义,我斩之何错?”
晏双归黑着一张脸,试图辩解,却不知又踩在了溪岚的逆鳞上。他说:“自古将士出征,都会随军带些军妓替将士败火儿,主上杜绝军中带妓,更不许兄弟们抓敌军的妇人泄火,久而久之,大家自然憋得难受,见到娘子军的同僚,心驰神往把持不住也属正常,况且并未铸成大错,主上这样妄下罪罚,莫不昏呼?!”
“自古,自古存在,它就是天条,我就改不得了?这么说来,自古成王败寇,自古三六九等,自古民不聊生,我们何必还要起义抗争?何必j蛋碰石头自讨苦吃?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家不如分了钱散伙去吧!别再打着为天下人好的旗号,却踩在nv子脊梁上抖你的大丈夫威风!还是说你们打心里就觉得nv子不含在天下人之中?己所不yu勿施于人,我让你、你们的父亲、兄弟、男儿和孙男入军营为妓,你们开心否?休拿身t耐不住当你们想狎弄nv子的借口,耐不住就自撸,你们是双手都断了不会自己聊慰自己么!”溪岚是气急了,她回忆起国破朝败的那日,g0ng里到处都是地狱,北渊烧杀掳掠的士兵,穆朝趁火打劫的自己人,那些男的一个个残暴至极丑态百出,他们的恶心面目,她至今刻骨铭心,先天恶的东西,再如何教化也是教化不好了,都是一个德x,溪岚看透一笑,“如若这叫昏,那我就昏个彻底!”
晏双归被说得哑口无言,沉默许久,最终下跪辞归,还带走了几百个心腹男兵。溪岚并未挽留,还问剩下的男兵有谁想走眼下就可以走,她不会阻拦。她当众斩杀男军将领的事传遍军营,男兵陆陆续续又走了几千人,到最后,竟一个也不剩。
颜倾辞告诉溪岚,这些离开的男兵都投靠到了晏双归帐下,溪岚并未惊讶,这在她意料之中,晏双归做小伏低这么久,不就是在等这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男兵走得一个不剩,溪岚帐下nv兵却是越来越多,她们都是听闻穆军有个青天主帅才慕名而来的。太平世道,无家可归的nv子都数不胜数,更别提这乱世之中了,活不下去的nv子何其众也,她们纷纷投奔穆军,渐渐地,穆军人数竟达十万余,b先前男子军在时还多。这也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近来茳芏总是有事无事就来客栈找银飞练玩,明明说过要断,还让她有难去找她,没几天自己就忍不住寻上门来,打着叫化的幌子,一温当年姊妹情,就是苦了客栈掌柜,每天都要白给茳芏十几只烧j,不心疼是假的,不给也不合情理,全城都是人家护下的,人家吃你几只j怎么了?
这日,茳芏呆得不像平时那样久,将叫化来的一根糖葫芦塞到银飞练手里,挥挥手,急吼吼就走了,说什么城外来了义士拜会她,她要过去一见。
银飞练回到客栈,在屋子前被从里头出来的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一撞,糖葫芦险些脱手掉在地上,她正要抬头询问,哪知那人一个纵身就跃下一楼大堂,跑出了客栈。
见屋子内还有人,银飞练没有着急进去,却依稀听到了里头的谈话,地位在活佛之下的大喇嘛道:“我尊敬的格日勒,北渊nv帝这次主动提出合作意图,我们此行本就是为了寻求她的援助而来,为何您不立即答应她,却说要考虑考虑?”
“轻而易举就能达成的关系,不深刻,更不牢固,我听探子说,那个前朝亡国公主的义军已经在城外驻扎下来,她终于来了,成与不成,就看墨台揽月的诚意了。”
“怪不得格日勒要住于此城之中,您是早就料到此处会是穆军的必经之地?待价而沽,价高者优,好好好,格日勒深谋远虑,属下担忧实属多余,属下告退。”
大喇嘛心中有主后,松气退出来,银飞练给他行礼,称一句大师慢走,轻步进屋,单手关上屋门后,她高兴地将茳芏送她的糖葫芦递到打坐的小活佛面前,笑着让她尝一尝。
“我不喜欢吃甜的。”
“怎么会?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个。”
小活佛看过去,冷冷反问:“我像寻常小孩子么?”
“不像。”银飞练拔下顶端的一颗糖葫芦,轻塞三分之一到她的嘴里,笑道,“但依旧是小孩子,人小鬼大的小孩子。”
被唇间又甜又酸的滋味搅得一愣,小活佛失神之时,舌尖忍不住t1an向果子外的糖衣,见银飞练瞧到她这一动作,还问她好不好吃,小活佛吐出糖葫芦,矜贵地一抬眼,提防问道:“你到底有何目的?”
“所有人接近你都是有目的么?”
“当然,惧我,依仗我,害我,或是利用我……你呢?你属哪一种?”
“ai你。”
小活佛对她的回答嗤之以鼻,浑然不信。
“我想知道你的过去。”银飞练道。
小活佛:“你不是已经问过他们了?”她知道她私底下灌醉喇嘛们问她往事一事,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她。
银飞练眼神炙热地看过去,道:“是你还是俗家人之时的事,你为何会出家,又为何会把自己卖给番僧……这些我都想知道。”
“好啊,我告诉你。”
本以为小活佛会闭口不谈过去,谁知她竟这样轻易地就愿意告诉她,银飞练愣神间,小活佛已经娓娓道来。
她说她出生在一个寻常人家,有多寻常?父母贫穷又重男轻nv,但凡有点好吃好穿的,都是紧着家中的男的吃用,这几乎是这世道寻常人家的基准。她说她儿时的玩意儿都是捡别人剩下的,或是自己做,她幼时极易满足,路边的一株狗尾草、一根芦苇杆,都能成为让她心怡的玩意儿,她本可以一直将就下去的,若她未瞧见她亲弟弟手中那从商铺买来的jg致花灯和各式糕点,父母总说家里穷,叫她节俭再节俭,她身上穿的衣服过年都未换,哈哈,到了弟弟这里,手头就突然宽裕了,他几乎月月都有新衣穿。她说她宁愿自己是抱养的,可惜她不是,她的的确确是他们亲生的,所以为何要如此对她?她没有大哭大闹,她给了他们一年的时间拨乱反正,可惜他们不珍惜,对待的差别还是一如从前,甚至变本加厉。在年终末尾,大雪纷飞夜,她悄悄爬起,边哼着儿歌边将火油倒满屋子,抱柴堆在屋中,最后看了眼屋子里挤在一张床上的一家三口,她越发肯定自己是个外人,火石嗑碰间,火星坠落在火油上,大火烧到木柴吞没了整个屋子,聆听了许久屋内的惨叫,直至所有声音消失,她才松开拉门的手,跪坐在地,哇哇大哭起来,身旁是一批接一批起夜赶来救火的同村人,她被双手捂住的嘴角,实则在狂笑。
“冬天烧火取暖却走了水,多正常的事儿?他们没有怀疑我,也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小活佛微微笑着,似乎并不觉得自己那样做残忍,“见我孤苦无依,当地山上的一座和尚庙就收留了我。”
她说那些和尚白日里装得一副普度众生的柳下惠模样,夜半关上门,会对队伍里最弱小的一个和尚各种nve待,以发泄他们碰不到nv人的兽yu,她每每从钟楼去往斋堂,经过僧房时,都能听见里头的wuhui声,有一次更是见到了那弱小和尚,他似乎被开采得过了火,一步一顿,走路都成了艰难,背影中,t0ngbu满是血se。
她说她并不同情他,他跟那些和尚日夜住在一起,他有大把的机会弄si他们,可他不敢,所以,逆来顺受的弱小者,都不值得她的同情。
不过他的这番遭遇倒给她提了个醒,庙里和尚不是善茬,荤素不忌,优歹不挑,早晚必会将主意打到她身上来。
她一直疑惑,和尚庙不是向来不收nv弟子,怎会愿意接纳她?等看到带她上山的老和尚练的邪功后,她悟了,老和尚是想采补她。她怎会坐以待毙?几经筹备,几番质问,终是b得老和尚不得不动提前杀她的念头,终至他采补不成反被采补。
得了老和尚的邪功,她又x1走了和尚庙所有和尚的内力,一把火烧了这贼庙,她一路西去,打算寻找老和尚口中的至高心法——《明王经》。
“接下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小活佛道。
银飞练被这段往事震惊到瞠目结舌,“上师灭了自己满门?为什么?他们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人。”
“他们可没把我当亲人,你t会过那种寄人篱下的感受么?”小活佛双眸y鸷,“明明那也是我的家,凭什么他是主我是仆!?没人有资格越到我的头上去,有,也只能是si人,我在之处,必是众星捧月,必是独一无二!他们算甚?竟敢薄待我藐视我!”
“那个孱弱和尚呢?上师可曾救他?”
“救他?嗬嗬,自然是与其他人一并杀了,一点自救之意都没有的东西,就算救了他这次,下次照样屈服在强人y威之下,或成伥鬼或为狗腿或变作下一个强人,救了何用?”
银飞练越发不解:“那上师为何救我?”按她的道理,她也是弱者,她也不配被救赎。
“因为我在你眼中看到了一团火。”小活佛说着银飞练听不懂的话,“我不是在救你,我是在救那个冬夜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