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切都在变好
“走快点,净给我惹麻烦,回到家我再收拾你。”中年男子脚下步伐急促,旁边的少年郎面色冷漠,身体则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走起这泥泞的小路来略显吃力。
夏日的暴雨过后,使这本就崎岖的村间小路更显坑洼。两人背对着月光走在漆黑的夜里,要全神贯注才能走的稳当。
小少年因为体力不支,步履渐缓,中年男子见了狠狠将他往前推了一下,嘴里骂着:“别给老子装死。”少年酿跄两步,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外力给弄摔倒,好在少年及时抓住右手旁边的草枝子,不至于滑下左边的斜坡。中年男子嘴里骂骂咧咧:“老子辛苦赚钱给你吃穿,你还去村里举报老子,老子犯什么法了,假钱那也是钱,怎么不能给人用!”
少年依然面无表情,低着头不说一句,只是一步一步朝着黑色走去,仿佛那些话并不是说给他听的。
“别以为不吭气老子就能饶了你,你这贼娃肚子里指不定憋什么坏水。”男人越骂越来劲,脸扯老高,手里指天指地,完全忘了脚下的路不平。
直到一声哀嚎,那男子踩空滑下斜坡,好巧不巧,滑坡途中头部撞击到了一块有棱角的顽石,瞬间晕了过去。
少年慌忙半滑半走,努力保持平衡找到男人,少年看见他头部的血液还在流淌,在夜光的映衬下鲜动不止,然后缕缕粘稠地与泥土融合在一起,心里恐惧攀升。
少年望向昏倒在地的男人,内心十分慌乱,他看着地上闭目摊倒的男人,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想要探一探男人的呼吸。他的手刚送到男人的鼻下,男人的嘴动了动,吓的少年急忙收手,身体向后躲避,少年见他嘴唇张动,可男人气息微弱,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少年惊吓过后久久没有动弹,眼里的目光像是越来越远,刹那间的想法吞噬着他的大脑,眼前的血液变得模糊而恐惧,在他做出决定的那刻,他用尽全身力气,快速离开。
他急速奔走,与来时的方向背道而驰,却迎来纯白的月光,照得脚下的路通亮。
那年他十三岁。
十三岁的他就已饱受他人的议论指点,听得最为心绞的话就是邻居王婶的唏嘘,他能活到十三岁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陆念柏醒来,自己又梦到那段时光了,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那种抬不起头,抓不到希望,每天像是被施舍般过日子的生活。
如今他十九岁了,吃了无数生活喂过的苦,也算是尝到了一点甜。
陆念柏小时候所有不幸的源头皆来自他那个不称职的父亲。他偷奸耍滑,违法乱纪,常常倒卖假货,就连钱币也是以假充真,当时村里治安不好,他的父亲又是老赖,在村里名声臭了,就去别村继续作乱。不光如此,他的父亲恃强凌弱,罔顾亲情,在外被打的抱头鼠窜,回家就称虎,直到他间接逼死自己周围所有的亲人。
陆念柏小时候就恨透了他的父亲,希望有人能将他抓走,再也不要回来。所以当可恶可憎之人滑下山坡遭到了报应时,他意识到这样也许是天意。
回想起过去,唯一让他觉得在这凉世还尚存一丝温暖的也仅是来自于一位陌生人的问候。
梦里的那夜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尽力的奔走,来到了村头的马路旁,虚弱的坐下,摊倒男人微张的嘴唇始终在他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回想,虽然陆念柏听不到他在谁说什么,但不难猜出他应该是在求救。
十三岁的陆念柏抓着胸口的衣裳,眼神呆滞。
突然不远处有辆车向他行驶过来,车灯照得他睁不开眼,车子在他身边缓缓停下,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走下车对他说:“你还好吧?”
陆念柏抬头,男士看到他削尖的下巴与干涸的嘴唇,知道他并不好。
可陆念柏却依旧说:“我没事,谢谢。”他站起身,继续向前,走的缓慢。
男士眼睛始终跟随着他,瞧见了他眼里湿润的彷徨,也瞧见了他虚弱瘦小的身体面对眼前的崎岖而抱以的顽抗。随后男士对着他小小的背影在这漆黑的夜里喊了一句:“你只管向前走,总会有人给你掌灯!”
陆念柏听后,并没有回头,趁着车灯,走的更坚定了。
两天后,村里有人在山坡下发现了一具男尸,有人到陆念柏的家里通知他:“念柏啊,你爸死了。”
父亲死后,他彻底成为了孤苦伶仃的人,也没有了经济来源。那时,他仅靠着家里剩下的钱过完了初中,因为优异的学习成绩获得了曙山基金的支持完成了高中的学业,步入大学后因表现能力突出便成为了基金会组织部部长。
陆念柏小从小成绩优异,家庭的不幸与穷困让他在学校了解到唯有知识能能改变一切,在专注于学习的时候他确实发现知识为他打开了人生的大门。
如果说初中的陆念柏是默默抬不起头地活着,那高中的他就是凭着优异的成绩在人前自强,老师和同学眼中的他不善言谈,只当他是成绩好的高冷学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寡言的他并不是因为如此,只是源于家庭的自卑,孤儿一词隐含着苍凉与无助,也容易引起被怜悯,被同情,他不需要,甚至反感。
大学生活的开始是他人生的新篇章,在这里除了辅导员,鲜少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环境不一样了,他也不一样了,他踏出自己的第一步,走向人前,开始总归是艰难的,但好在他很快就适应了,认真和专注让他在大学里成长的很快,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他开始淡忘过去的一切,只有那个梦还在反复出现。
每次醒来,陆念柏都告诉自己,那个男人他该死可是折磨人的声音也总是出现:再该死他也是你的生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