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伪命题
审核日的当晚,过审的节目就收到通知,并在会议室开会。
秦宵坐在最后一排,用笔在纸上乱涂乱画。
好好的头脑风暴,写着写着就变成一团乱麻。别说看了这个有头绪了,她甚至已经看不清一开始写的是什么。
她到底要怎么做?
果然理想和现实天差地别。幻想从来不用考虑实际因素,就b如她从来没想过重来一次,具t要怎么接近陈端。
具t到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
人就在台上,但怎么拉近距离?说什么话,才不让自己看上去有病?
一直以来,她都是被动的一方。被表白的次数不少,但至少在她这里,都是花言巧语堆砌成的失败案例,没有任何借鉴价值。自己好像也从来没有想要认真开始一段感情,仅有的几段关系都是走肾不走心,大家各取所需,必要时缠绵陪伴,该分手时一拍两散,相安无事。
散会的时候,她留到了最后。
前面还有几个人在问些什么,陈端一一详细答了。轮到她的时候,秦宵不知道是浑成糨糊了还是怎么,也许是之前想到的五六种方案在脑子里打架,最后冒出来一句:
“同学,你喜欢看极光吗?”
空气很明显地安静了一秒。
在场的不止她和他,还有其他几个文艺部的人。秦宵的话不轻不重,却足以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一时间,所有目光的都集中在她身上。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在心里疯狂飙脏话,脸一直红到耳根子。这时候,她突然有想装疯卖傻的念头。
陈端表情为难,有心要打破尴尬,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
“不好意思我是说我们的节目出了点问题大家的意见不是很一致他们要重写剧本,你觉得……可行吗?”
小部分幸存理智及时阻止了对方回答。他要是真的认真答了,后果不敢想象。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脸sejg彩,仿佛在看戏。
“重写……”陈端把她刚刚开了倍速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才跟上了她的思维,“重写剧本,全部重写吗?”
“大修,差不多是全部重写了。”秦宵回。
“你们只有半个月,很可能来不及。有必要吗?”
“老师说要有张力。编剧觉得在原来的基础上不好发挥,g脆直接改了。”
他想了想,转过去和后面的人说了几句话。
终于强行让谈话“过渡”到正轨。好险,秦宵松了一口气,渐渐平静下来。
关于修改剧本,其实发生在之后几天。为了这事,他们内部还吵了起来,一批人赞成,一批人反对。负责写剧本的同学还扬言如果不改,他就退出。于是在一阵j飞狗跳之后,双方各自让步,折中想了个法子,才算是把这事解决了。
这也实在是无奈之举,情势危急,其它什么也想不到,她只能把这事搬出来救场了。
“如果能保证进度的话,我们这边没什么问题。”他说,“新剧本确定以后,再拿来看一遍就可以。”
“好。”她应着。
这时,有一个人问了句:
“你们不会想在剧本里加入极光的情节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些人有必要揪着这个不放吗?秦宵无语,刚想顺着这个台阶下来算了,又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他们不是民国战争剧来着吗?”
到口的话又停住了。
“我们不建议魔改。”
连陈端都开口了,秦宵只好y着头皮说:
“是,我们想x1引观众注意来着,既然大家都觉得不合适,那就不要了。”
她说完这句话,立马告辞,不给剩下人任何回应机会。
会议室一g人看着她远去,有人感叹:
“真是一届b一届能想。”
陈端笑了一下。临走之前,他注意到桌上摊着一张纸,似乎是刚刚那个nv生落下的。
他拿起来看了眼。
印有知行中学大字的草稿纸上,布满了条条圈圈,底下还有些字被遮盖住,龙飞凤舞的,无从辨认。唯一能勉强看出来的是被那些线条包围着的两个火柴人。
其中一个火柴人的头上画了几根波浪。
“陈端,你关门关灯。”
门口有人在叫。
“好。”他应着,放下纸。
秦宵知道自己没有g搭的天赋,但经此一举,她已经不知道她的底线在哪了。
以前嘲笑那些追求者手段老套,身份转换,才理解个中辛酸。她只要一想起刚才的场景,就尴尬得要晕倒。
不行,再这样下去,人没追到,自己先成了笑话。
她紧急约谈班里某位情感高手。
情感高手姓方,人都尊称一声“方老师”。这是个很神奇的人,整天吊儿郎当,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哪里都有他的身影。明明是个男生,嘴皮子b菜市场大妈还利索。情感高手不是他自封,自从成功调解了几例感情纠纷以后,班里写封情书都要找他参谋。
让人嫉妒的是,这人读书全靠脑子,就这样也轻轻松松在班级前二十。
秦宵找他的时候,方老师在认真研读近现代ai情诗。听说有问题要咨询,顿时换上了一副故作不耐又掩不住得意的表情。
她直入主题:
“我想知道,怎样不动声se地追一个人。”
见他眼珠子转了转,秦宵就阻止了他东拉西扯试图八卦的念头,“废话少说,我认真的。很急。”
“咳。”对方正了正se,“你先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她没想到他先发制人,憋了会儿,才说:
“我,我就是不会。”
“什么不会?哪里不会?你做了什么让觉得你不会?”
一连三问。
“就是……”虽然说出来很羞耻,就当他是心理医生好了,“就是两个不认识的人,会很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感觉说什么都很突兀,都很明显。找不到一种自然的方法接近他,好像我做任何事都不合常理。”
语无l次。
“哦……”方老师意味深长,“所以那个人,不是我们班的。”
又来。又来。这个人以前就很喜欢捕捉她的各种八卦,秦宵喜欢低调,有些事不是她不知道,只是她不愿意t0ng破窗户纸。而方老师则热衷于告诉她,班里哪些人对她有想法,就跟个装在她身边的移动摄像头似的。
ga0笑,她才是本人,谁喜欢她,她感觉不出来?而他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才破坏了同学之间的关系。
这个道理,她也不指望他能理解。
“大哥,”秦宵差点要跪下来求他了,“我们专注正事好不好,我真的火烧眉毛了。”
“我看你清心寡yu的,怎么一上来就这么急?”他奇怪。
见她开始咬牙切齿,方老师才安抚道:
“好好好。那我问你一个本质问题啊,你不是要追他吗?追一个人,还防着他发现你在追他,你发什么神经?”
“你怎么问题这么多,到底会不会解答?我的前提就是不动声se地追一个人,你审题了吗?”
嘴上这么说,其实秦宵也不知道答案。
是啊,她发什么神经?上一次她畏手畏脚,就此错过。这一次重蹈覆辙?
但这是规则。沈秋兰口中的规则。
她不理解,还是接受了。
“我知道了!”方老师灵光一现,“你不能让对方看出来,是想让他先开口,从而化被动为主动,把掌握局势的权力转移到你这边。俗话说,nv追男,隔层纱。但事实往往是,男人对唾手可得的东西不会珍惜,感情易成也易分。这样一来,你不但能在过程中保持双方的平等,而且也给未来的感情上了保险。”
这分析,思路清晰,头头是道,方老师自己都忍不住给自己鼓掌。
“秦宵,高,实在是高啊。跟你b起来,那些一言不合就扑上去的小姑娘都太弱了。”
她怔了一怔。
是这样吗?
无视了对方天花乱坠的吹捧,秦宵在想,这就是沈秋兰的意思吗?
“所以呢,我要怎么做?”
方老师又故弄玄虚起来。
“你有没有读过帅哥诗人顾城的一首诗,我特别喜欢,怎么说来着,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
“说重点。”她忍无可忍。
“哎呀,就是说,语言并不是唯一的g0u通方式。有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情感以空气为介质,交流传播……”
“你的意思是让我当哑巴?”
“笨啊,你!”他恨铁不成钢,“我的意思是说什么话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不要小看空间给人带来的影响!”
“能不能再直接一点?”
方老师的眼神就像看白痴,良久才吐出四个字。
“创造机会。”
很显然,秦宵在这次尝试中再次无功而返,还差点被人当成神经病。
不过方老师的话倒确实点醒了她。
与其绞尽脑汁地想自己要怎么做,也许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拉近距离的方式。
以前,她总是在黑暗中默默关注着陈端的一举一动。她可以走出来,光明正大地和他见面,对视,然后离开。
知行中学上上下下三四千人。和他仅有的两年时光里,他们产生过几次交集,也有过很多不经意的邂逅,但最终在他眼里,她很可能只是无脸人,和走在路上的任何一个人没有区别。
她要让他知道她的存在。
创造机会,不如说制造巧合。
放在以前,这样的要求对秦宵这个胆小鬼来说也是难上加难。但现在拥有了另一份记忆,她好歹可以做点什么。
“喂,同学,你是这个班的吗?”
思绪突然被一个声音打断,扭头看见沈默川。
这位沈秋兰的哥哥。她们高一的时候,沈默川在高三,知行中学最好的理科班,同在那个班里的,还有沈秋兰喜欢的小胡。
面前这张脸和十年后的叠在一起,确实是几乎没变。难怪那时没认出沈默川,他的脸顿时就y了一半。
记x不好是有原因的。但再怎么不好,对于陈端的事,总能记得七七八八,尤其是,那些至今为止都想来心动的时刻。
“叫你呢,你是这个班的吗?”沈默川有些不耐烦了。
秦宵回过神,“是,有什么事吗?”
“我找沈秋兰,叫一下她。”
沈家这对兄妹虽然互相看不起,x格脾气都是一样一样的。对外表现得冷漠、高傲,熟了以后架子是没了,就是难讨好得很。
她向教室里看了一圈,“她不在。”
“晚自修时间,她还能去哪?”
秦宵也奇怪,似乎从下午以后就没看见她。
“我没工夫等她。你看到了就跟她说,她哥找。”
扔下一句话,沈默川就走了。
她继续思考起她的头等大事。
如果要趁早安排,就必须对下一个场景了如指掌。审核日接下来,是什么呢?
第一时间想到节目演出的那天,但此时此刻,她忽然不太确定了。
2005年。12月29日。
今晚,是演出最后一次彩排。
不知道为什么,秦宵被带来到了正式演出的前一天。她并不记得这天发生过什么特殊的事。
沈秋兰却表示理解,她说,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忘记,只是想不起来了而已。也许只是你想不起来,脑子都帮你记着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几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她被迫忘掉一些事情。如今看来,只是自欺欺人吗?
秦宵忽然感到无力。
人一旦有一部分坏掉了,就是坏掉了,纵使有千百种修补的办法,也无法再还回一个原本的她了。
是这样吧。
沈秋兰察觉她的神se有异,连忙说:
“这是好事。多了次机会,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你觉得能行吗?”她反问。
这话没头没尾的,沈秋兰愣了会儿,才说:
“不许说丧气话。”
是,既然已经在这里了,就不该纠结,没有意义。
秦宵点点头,扬起一个笑,“嗯,我就是矫情一下,别理我。”
沈秋兰yu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话。
明天就是正式演出了,秦宵他们剧组还是乱哄哄的,问题频出。她作为负责人,首要目的就是保证这剧能顺顺利利地演下来。因此一吃完晚饭,她就往t育馆跑。
演出的舞台是临时搭建的,但场面也相当气派,甚至装上了电子屏。
毕竟是除了考试之外,知行年度最大盛事。
来得早,彩排还没开始,场地基本没有别人,正合她意。
过了一会儿,演员们陆陆续续到了。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人员还没到齐,最关键的是,男主角还没来。
秦宵安抚着其他演员,让他们该背台词的背台词,该熟悉动作的熟悉动作。然后拉过一个和男主角一个班的同学问:
“男主他人呢?”
她最讨厌等人,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语气很是不善。
“不……不知道啊……应该快来了吧……”
“什么叫应该?没人告诉他集合时间吗?平时也就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拖拖拉拉,明天上去等着被看笑话吗?”
“呃……”
对方是见识过秦宵发起火来的样子的,一时不敢接话。
秦宵自认为脾气算好,但这个剧组从初期就风波不断,平时排练也总是有人请假迟到,排练时间宝贵,他们又拖拖拉拉,她早就失去了好声好气,也只有放下狠话,他们的效率才稍稍上去一些。
她看了眼表,冷着声音说:
“再等他五分钟,再不来也得开始。没时间了。”
虽然还没到正式彩排时间,也已经有一些人来了,都是冲着舞台去的,碍于上面站着秦宵他们的人,只是在旁边徘徊着,蠢蠢yu动。
好在两三分钟后,男主终于出现。
秦宵望眼yu穿,恨不得拿望远镜捕捉他的踪迹,这厮居然还一边跟人聊天,一边慢悠悠地从远处走过来。
她冲过去。
等等……
近了些,她看到男主身边的人,是……
陈端?
脚步总是b脑子运动得快。没来得及思考,她就已经站到了他们的面前。
秦宵瞬间收起浑身的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
“周南,你迟到了半个小时。”
她微笑,眼睛里写满了警告。
“哦,”周南挠了挠头,“我训练太晚了,结束以后就马上就过来了。”
借口倒来得多,她在心里翻白眼,“还不快去。”
对方也知道她不好惹,和身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就飞一般跑远。
留下他们二人,陈端的目光移到她脸上,她礼貌地笑了笑,视线在空中仅仅交汇了一瞬,就返身走向舞台。
身t转过去的刹那,一颗心,狂跳起来。
男主角周南是t育生,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偏偏忘了?
记得当初选角的时候,就因为纵观三个班的男生,同时满足身高身材相貌三个条件的,只有周南一个,那些人才极力游说,让他出演男主角。
她应该想到的。t育生本来就少,还时常一起训练,不分年级,相互照应,交情自然不在话下。
周南在他们组里,又跟陈端有关系,她能做些什么?
“导演,这遍还行吗?”
秦宵正开着小差,对方又说:
“还行的话就先让他们下来,正式彩排快开始了,有人来清场了。”
“噢……好,衔接还是有问题,先下来休息,我会跟他们g0u通。”
回头望了眼,底下已经坐了不少前来彩排的人。灯光师音效师在调试设备,彩排即将开始。
有文艺部的人带他们到指定位置等待,她把人数点了一遍,蹙眉问:
“周南又去哪了?”
众人皆茫然,表示不知。
舞台那边也没看到人,也没看到陈端。
“可能去洗手间了。”有人说。
“我去找找。有事。”
她刚走了一步,想了想,又返身把剧本拿上了。
t育馆内的角角落落都找遍了,不见他的身影。外侧的大厅也是空空荡荡,冷风从门口刮进来,她瑟缩了一下,顺着右边的过道走了进去。
知行的t育馆很大,各种设施也一应俱全,听说还有s箭馆。但她来得不多,只有举行大型集会活动才对外开放,也是有人带着走的。
她以为这是到游泳馆的路,没想到看到了几张台球桌。再往前走几步,是保龄球室,她瞟了眼就打算走,无意中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难怪一下台就失踪,敢情是跑这找乐子来了。
因为另一个人的在场,她有些紧张,在心里默念要冷静要理智,才走进去。
周南正玩得不亦乐乎,人走到他跟前了都没注意,反倒是陈端先看见了她。
秦宵手里握着卷成一筒的剧本,敲了他一下。
“g什么!没看到我在……”
下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周南打着哈哈,问她什么事。
“占用你一小会儿。”秦宵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虽然有些不情愿,周南还是乖乖应下。他把手里的球往陈端那一抛,对面轻松接住。
“你玩着先,我马上来。”
秦宵甩给他一个眼刀子:“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彩排的。”
“难得来一次,让我玩会儿呗。他们不是说轮到我们还早么,我玩一下马上过去。”周南举起手保证。
看着这副不求上进的样子她就来气,碍于陈端在场,她告诉自己,不能发火。
他们站的不远,他应该是能听见对话的。秦宵快速向那边看了眼,却见陈端只是专心地在投球。
球瓶哗啦啦倒地。
“有一个地方你表现得很有问题,就是在第四幕这里,听闻噩耗之后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踉踉跄跄地走的场景。你应该表现出绝望,不可置信,颓废,失落的情绪,要通过你的动作反应出来。但你只是突然站起来,然后走掉了,完全没有任何感情。”
“哦,那我要怎么做?”
秦宵耐着x子说:“你想一想,怎样才能反映出这些情绪。可以借助表情,或者肢t语言。”
对方眉头紧锁,仿佛是个天大的难题。
她从旁边拉过来一张椅子,让他坐着。
“你现在就做给我看。进入主角的身份,揣摩他的情绪。”
周南把动作做了一遍。
秦宵摇头,“不行,还是没感觉。你理解我的意思吗?想象一下你看过的电视剧,有没有类似的场景,模仿他们。”
这人来了句:“我不看电视剧。”
幸亏扶着椅背,她差点气晕。
良久,她想了想,说:
“也许站起来的时候,你可以假装绊了一下。这样能看出你的失魂落魄。”
也是奇了怪了,脑中想来很自然的场景,被周南这个家伙做出来就尴尬万分。
他演了一遍又一遍,秦宵一直不满意。
简直就是互相折磨。
“陈端,陈端,”周南叫苦连天,寻求场外支援,“你看我这样,有什么问题吗?有失魂落魄的感觉吗?”
陈端转过头。
南方的冬天是入骨的冷,秦宵都快把自己裹成熊了,他却穿得并不多,此时脱了外套,似乎只有一两件单薄的上衣,袖子还被挽了起来。
“你演的什么?”
他托着球,挑眉。
“话剧啊,就跟你说的,打小鬼子的那个。”
陈端看着他演了会儿,点评道:“是有点僵y。”
是吧!终于有人帮她说话了,不然周南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估计还以为她有意耍他。
“那怎么演啊?”周南嘟囔。
“我觉得你可以夸张一点,既然这是话剧,看的人不会觉得奇怪。”陈端随口说。
秦宵没有cha话,静静地看着他。
“夸张?”
“就是ga0笑一点,明白?”
“你确定?ga0笑我会啊。”
周南酝酿了会儿,按着他的理解做了一遍动作。
居然还真来了点感觉。秦宵傻眼。
“怎么样,导演?”周南看她。
她只好实话实说,“b之前好。你再试试。”
对方得意,又来了几遍,简直可以说渐入佳境。
天哪,原来不是周南的问题,是她的交流方式有问题吗?苦口婆心指导了那么久,还不如陈端的两句话来得有效。
秦宵真的有点被打击到了。
“可以了吧,导演,我玩去了啊。”
她咬着嘴唇,没吱声。
计分器清零,球瓶重新整齐立起。秦宵把椅子移回去,正打算走,抬头看见陈端跨了一步,站到周南的赛道,把手一扬,球飞出去,接着,十个球瓶应声倒地。
全中。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秦宵有点ga0不清状况,周南更是呆住。
“喂,陈端,你扔我球g嘛!”
陈端只是拍了拍手,拎起外套,边走边说,“不玩了,走吧,彩排那边我要过去看着。”
秦宵识趣地先退了出来。后面的周南还在抱怨。
“什么人啊,再玩一局又不会怎样……”
尽管她的记忆并不牢靠,但秦宵可以肯定,保龄球室的场景,曾经没有发生过。
这应该是个好的迹象。至少证明,只要有心,机会无处不在。
她凝视着舞台边那个颀长的身形。他真的很高,据说有一米八七。这让站在他身边的nv生显得格外娇小。他总是会刻意低着些头跟nv同学说话,一如现在这样。
与人交谈的时候他会很认真地看着对方,让人感到真挚,以及无法抗拒。至少秦宵是这样,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她只知道她在说话,并不知道自己具t在说什么。
这场彩排主要目的是熟悉流程,校准时间,表演得怎样倒无所谓。等候的时间里,有人不知道从哪搬来了张桌子,几个人围着赶作业。
他们身上还穿着演出服,看起来分外滑稽。
轮到他们上场。她站在离陈端的几步之外。道具组的人慌慌张张的,把东西往台上一扔就撤,布景乱七八糟,秦宵实在看不过去,冲上去一一把东西放妥。
下台的时候偷觑陈端,他没有看她。
“灯光有问题,明暗次数太多了。”
秦宵一一让人拿纸笔记下。
“男主有些地方还是演不到位,词也没背熟。”编剧同学凑上来说。
“做好标记,待会跟他说。”
“都说了好几回了,没用。”
她无奈,“我也说不动他。只有一个人能救。”
编剧好奇:“谁?”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
编剧看了眼,又仔细看了眼,狐疑:“不是吧,那位不是文艺部部长吗?”
秦宵玩笑道:“是啊,部长诶,想想都厉害。他不能教谁能教。”
没想到对方真把男主打发到陈端那去了。
男主还真去了。
陈端还真教了。
听编剧说起来的时候秦宵正仰头喝水,顿时一口水呛到满脸通红。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质的飞跃。”编剧喜滋滋地说,“我叫他过来。”
男nv主在她面前又对了一次戏,别说,之前周南演起来就是行尸走r0u,现在虽然也没出神入化到哪去,但绝对是入戏了。
“天哪,人长这么帅还这么会演,前途不可限量啊。指不定哪天就是大明星了。作为明星的校友……”
说的自然是陈端。
编剧不愧是编剧,真的很会想。
秦宵及时打破了她的美梦,“相信我,只是周南不能用正常语言g0u通而已。”
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懂,她径直走开,通知众人彩排完成,可以回去了。
得了解散令,众人一哄而散。
不过她没有马上离开。
那边彩排还没结束,陈端站在指导老师身后,她走过去。
却不是第一时间和他说话,秦宵挂起笑容,对指导老师说:
“老师,第十二个节目彩排完了,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了。”
对方虽不认得她,但看了眼节目名字,也就反应过来。
“好的。你们挺不错的,流程都熟悉了吧?明天正式表演的时候就按这个来。没有别的问题吧?”
她乖巧应了:“明白了,老师,没有问题。”
指导老师颔首。
转身,她装作不经意地看向陈端,对方有所感应,回视。
秦宵先是愣了会儿,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写满了感激:
“今天谢谢你教周南。”
陈端顿了顿,礼貌回道:“能帮到忙就好。”
“是很大的忙了,”她深深感慨,“我们反复说了很多次,还不如你说的几句话,终于演的像个样子了。谢天谢地。”
他低头笑。
一瞬间,她有一种很美好的错觉。两人站在一起,聊着天,她说,他笑,偶尔应几句。这样的场景,熟稔得仿佛已经发生过无数回。
上天,可以让时间停滞吗?
终究,在他抬起头的同时,秦宵垂下眸,把所有情绪藏好。
“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她到底在道谢什么?喉间翻涌上许许多多情绪,又悉数咽下去。
2005年。12月30日。
一年里只有这一天的晚上,灯光将所有建筑点亮,宛如白昼。知行中学的正门前,一块巨石映着草t校训,喷泉伴随着叮叮咚咚的音乐,起起落落。
远处,喧闹声,奏乐声,话筒里的人声,隐隐传来。
现在应该是七点,也许过了七点。
喷泉旁边的石阶上,光照着她的脸,明明灭灭。
r0u了r0u眼睛,发现顺带沾了满手的眼泪。搜遍全身的口袋,也没找到半张纸。秦宵用手胡乱抹了几下就放任不管,反正也不会有人看见。
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在这里,只是看到那张照片,忽然就有一gu难以承受之力向她压来,无法呼x1,趁着入场混乱之际,她逃了出来。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哭了。秦宵想,哭的人应该不是她,应该是十年前的秦宵。
他们的节目靠近中后,在后台准备的时候,有人提议合照留念,并当即借来一个相机。
拍照的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大家纷纷围在一起看成片,秦宵看到了这张陌生且熟悉的脸。
如果不是这样,她甚至都快忘了一个被自己刻意忽视的事实。
“什么,怎么把我照的这么丑!”
“自己的问题就别怪我的技术了……”
“去si!……”
“啊,美nv就是美nv,就算拍得这么烂,我们导演还是好看得很突出啊,哈哈哈……
“拍得真的太差,我提议重拍!”
“……”
交叠的议论声渐渐远去,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脸。
这是十年前的她的样子。
青涩,柔软。秦宵早已理所当然地把另一幅容貌视为己有,以至于看到真实的自己时,有的不是怀念,而是想逃。
于是当全校的人都集中在t育馆时,她漫无目的地停在了这个地方。视野之内,没有一个人经过,也很冷。
打算心绪平复了之后再回去,然而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就像洗手间那个坏掉的水龙头,即使拧上了仍滴着水。
她对自己的痛苦负责,但真的真的不想哭,这眼泪到底是从哪来的?
想了很久,当她做下一个决定的时候,泪也已g涸。
进出t育馆的门都由保安把守着,进易出难。她低着头走了进去。
表演期间是限制人员走动的,一旦入了座,再出来就麻烦,因此秦宵去了二层外围的控制中心,能看清舞台的内容,又没有人约束行动。
没想到先遇上了同班的一个同学,也是剧组的工作人员之一。
“秦宵,你跑哪去了?我们之前到处找你。”
“什么事?”
一说话,脸上紧绷绷的,是看不见的泪痕。
对方摇头,“现在没事了,应该都解决了。”
“现在第几个节目?”
“第八?还是第九个来着。还没到我们。”
“演员准备得怎么样?特别是周南,人在吗?”
“齐了,都在后台。”
秦宵放下了心,目光扫过底下的人cha0,一直到舞台附近,心下一动,说:
“一会儿演出的时候,你在旁边多帮我照顾一下。我就不过去了。”
接着又补充了句:
“灯光这边需要有人看着,也能看到舞台的。”
对方应下。
把馆内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秦宵在寻找一个机会。
控制中心人流密集,只有一堆设备。内场更不用说。
下了楼是t育馆的进门大厅,里面临时搬来几张桌子,上摆满各种节目道具,却没什么人,基本上都去了内场。
在一堆杂物之中,她顺手翻了翻,发现了一件眼熟的东西。
在找这个所谓“机会”之前,秦宵脑中没有任何线索。却就这样,走马观花轻而易举地,撞上了si耗子。
但是,还不够。
来不及多想,在内场的入口,她让人把沈秋兰叫了出来。
秦宵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沈秋兰听完,问:
“你要g什么?”
秦宵拉着她的手,“做你让我做的事。只有你能帮我。”
沈秋兰没有问下去,答应了,“好。但你看起来有点慌乱,做事之前请深思熟虑,知道吗?”
她回以一个苍白而短促的笑。
“十分钟。”
大厅此刻有两个人,一个男生面对着墙背着稿子,另一个nv生站在桌边,准备道具。秦宵的目标在那个nv生旁边。碍于她的在场,秦宵并不好直接去拿。
如果恰好还是他们的东西就更不妙了。
她走上前。
“同学,请问你是第十四个节目的吗?”
那个nv生看了她一眼,有些冷淡。
“不是,第十五。”
秦宵讶然,“咦,你们是那个跳舞的,不是吗?”
不管是什么,十个节目里面,九个是跳舞。
果然,对方说,“是我们,怎么了?”
“噢,那可能是我听错了,不好意思。”她歉意一笑,“你们的同学让你到后台去一下,他们应该有事找你。”
那个nv生有些怀疑,但秦宵似乎也没有撒谎的理由,便放下东西,转身走了。
待到人走远,大厅只剩下她和那个背对着她的男生。秦宵把东西拿在手上。
是一个印着史努b图案的玻璃杯。
这个杯子是用作道具,还是有人带来喝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个有问题的杯子。
这年的演出上,发生过一个意外。在后台,有个nv生因玻璃爆炸受伤,虽未伤及要害。但校领导知道后,知行中学在相当一段时间内禁止了玻璃杯的使用。
后来经过调查,杯子本身质量有问题,倒入了滚烫的水之后,就发生了爆炸。
这件事不算轰动,甚至只能说是一个小cha曲。只因为爆炸当时,秦宵一行人正在后台,亲眼目睹了一切的发生。
当时,史努b的头的碎片,还飞到了她的脚边。
而今,她手上正拿着这个定时炸弹。她想,是不是她用力捏一捏,都会在她手上开花。
大厅的角落,有一台饮水机。
远远的,她看到那个身影向这边走过来。
“desperate”,秦宵在心中默默嘲笑自己,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这么低劣,自损,不择手段。
在喷泉旁边的时候,她已想明白,是她对不起十年前的秦宵。十年后,她把自己收拾得破败不堪。秦宵值得拥有未来的生活,而她固执地带着这具身t向回忆里拖。
错不可追。但至少在这里,她可以帮她。
时间不能再留给试探。改变必须发生!
饮水机上显示着温度是97。秦宵按下开关,水注下来。
她应该闭上眼睛的,却不受控制地,看向他。
知行的汇演设有评b环节,奖金相当可观。
看了那么多歌歌舞舞的,终于上来一个默剧,校领导似乎挺吃这一套,一致打出高分。
陈端翻了翻他们收上来的评分表,看样子是目前最高了。叠好了和之前的放在一起,抬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nv生。
个子不高,简简单单绑着一个马尾,看着他的眼睛里带着审视。
陈端感到莫名,不等他开口,对方就说:
“同学,文艺部的人说,外面有点问题,让你过去看看。”
“好。”陈端起身。
沈秋兰目送着他的背影一直走出内场。
没走到大厅之前,陈端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鲜有人影,但还是走了过去。
也确如远处看起来一样,大厅内就两个人,静悄悄的。安静到他都不自觉把脚步放轻。
于是下一刻陡然发出的尖锐爆破声,就显得尤为骇人。
碎片劈里啪啦地打在地上。
几乎是听见声音的同一时刻,陈端就看向饮水机的方向。一个nv生,无措地看着他,眼角下一道红se,手上沾满了血。
就连一直沉浸在小世界背稿子的男生,也吓得惊掉了下巴,呆呆杵在原地。
鲜血顺着手掌簌簌滑落,滴在地板上,片刻就聚成了一滩。
陈端当即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鞋踩在玻璃渣子上,吱呀吱呀的响声。
他喝了句:
“别动!”
对方想要去碰伤口。
手上传来铺天盖地的疼痛,秦宵sisi地咬着牙,才保持意识清醒。视线开始模糊,但她看到陈端向她走来。
她居然还能笑一下。
陈端并没有看见这个不合时宜的笑,他皱着眉,没有多想,抓住她的手腕,往上举。
血淅淅沥沥地顺着他的手往下流。
秦宵不想血都沾在他手上,微微挣扎,痛上加痛,她差点昏过去。
妈的,皮r0u伤,真是不可小觑。
陈端反应过来,以为冒犯,松了松手,却仍不放心:
“可以自己举着吗?”
她闷闷地应了声。
环顾一圈,没有可以用的人,情况严重刻不容缓,陈端直接说:
“我带你去医务室。”
“天哪,发生了什么?”
是刚才离开的nv生回来了,望着满地残局,刺目的猩红,花容失se。
她和陈端已经走了出去,留下那个男生磕磕巴巴地解释着并不了解的情况。
十指连心,秦宵这个时候开始否定自己的冲动,是不是太过火了一点?拿身t做赌注,而且展现给陈端的,是这个狼狈的样子。
她希望自己能飞到医务室,但剧痛ch0u去了她的力气,走路像踩在云上。陈端撑着膝盖,半蹲着,认真地和她商量:
“同学,你不介意的话,我背你好不好?这样能快一点,医务室很远,伤口也不能拖太久。”
秦宵根本没有办法认真思考,只听说有个男生要背她,条件反s想拒绝,眼前又是一张朝思暮想的脸,结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但对方也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扶着她,稍一借力,人就已经在他的身上。
秦宵全身都绷紧了。
这是,这是陈端啊!
一时间,不知道是身t上的痛楚更强烈,还是心灵受到的冲击更震撼。
“趴一些,这样b较轻松。”她听见他说。
秦宵慢慢,慢慢地伏在他的背上。
隔着几层厚的衣服,却b肌肤相亲更滚烫。鼻尖是他衣服上清新好闻的味道,也有可能是洗完澡后的残留气息。零下的天气,他仍露着一节白皙的颈,让她习惯x地想依偎进他的颈窝。他的背并不十分宽厚,但坚实有力,趴在上面,似乎都能用身t感知他的骨骼。
忽然想起来在一次一次在食堂望着他背影发呆时,那些绮念。
这是陈端,真实的陈端,美好到,理想与现实分毫不差的一个人。
脸上的灼热分散了疼痛,秦宵含糊不清地问了句:
“我是不是很重?”
陈端被她的话逗笑,“你们nv生,在这种时候,都考虑这种问题吗?”
“我怕麻烦你。”她也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这点重量,小意思。”
秦宵继续等着他说下去。
陈端嗓音低沉,“以前跟人打赌输了,一百八十斤的壮汉都背过。”
她轻笑。
“不信?”看不见她的脸,陈端听见了笑。
“信。”她阖着眼。怎么不信?她以前就听一个练t育的同学说,趁着中场休息,他们玩得可疯。t育生里多得是猛男,陈端这t格估计只算中等。
静默了一会儿,她像是喃喃自语:
“难怪你有时候驼着背。”
“嗯?”他没听清。
“没事,我痛昏头了,说胡话呢。”
“忍一忍,快到了。”
绕了学校半圈,终于到了医务室。整栋楼里,唯独这一处亮着灯。陈端放她下来,动作间,秦宵留意到他微微发红的耳根。
真好,不是她一个人脸红。
陈端见她盯着自己看,无辜道:
“怎么了?”
她抿了抿唇,“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他低头,看见衣服上蹭着斑驳的血迹。
“我会帮你洗g净的。”
陈端不甚在意,“你这手,还想碰水?”
“对,至少半个月滴水不能碰。”说话间,校医已迅速准备好消毒清理工具,坐到秦宵身边,“小姑娘怎么ga0的,这么严重。估计会有点痛,做好心理准备。”
何止“有点”,简直b刚刚还要痛上几倍。尽管医生动作已经极尽轻柔,但碰到的都是她的都是血r0u。有块玻璃碎片扎得深,清理出来的时候,她唰地一下迸出了两行眼泪。
实实在在的被痛哭。
秦宵强撑着不出声,表情异常痛苦。
“这个伤口要缝合了。”医生看了她一眼,“不要哭,脸上还有伤口,等我把手清理完再处理。”
“我,我控制不住……”随着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多的眼泪冒出来。
平时医务室有两个医生,现在大晚上的,只有一个值班。校医示意陈端:
“同学,你帮忙把她的眼泪擦一擦,转移一下注意力。”
陈端坐在远处,拳抵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用棉签,避开伤口。”
秦宵有点崩溃,用脚趾头都能想象到自己的窘相。无法,伤势当前,也只能顺从地任人c纵。
“医生,快好了吗?”她声音微弱。
“还没呢。这只手b较严重。玻璃渣一定要仔细清理的,千万不能有残留。这只手清理完,还有另外一只。”
还好,另一只手伤口不多。
她只觉得度秒如年。
陈端搬了张椅子坐在她面前,替她轻轻把泪拭去。她羞于直视他的眼睛,不自然地瞟向别处。
他问,“这是怎么回事?”
“玻璃杯炸开了。”
陈端听她说得轻描淡写,微抬了抬眉:“就自己……炸开了?”
“可能是水太烫了吧。嘶……”又一阵痛意,她倒ch0u着气。
“杯子也有问题。你不是第一个,之前有个学生喝着水的时候杯子炸开了,牙齿都没了半个。”
校医接了句。
想到那种场景,秦宵浑身发毛,一阵后怕。
她哑着声说,“对不起,让你错过演出了。”
“说实话,我都看了三四遍了。”陈端笑笑,“少看一遍的事。”
秦宵黯然,“正式演出和彩排,还是不一样吧。”
他若有所思,“你是周南那个节目的吧?是不是昨天见过?”
她“嗯”了声。
“那确实有点遗憾。”陈端想了会儿,又说,“不过学校每年都会找人录制,也许我可以帮你问问。”
秦宵微怔,感激地说:“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
“别,不保证能拿到。”
“先谢了再说。”她想露出笑容,皮r0u又被牵扯到,表情有些滑稽。
陈端忍俊不禁。
“你叫什么名字?”
“我……”
目光对视,天花板上的灯光,好像都钻进了他的眼睛里,熠熠闪着光。
“我叫秦宵。秦国的秦,元宵的宵。”
“陈端,耳东陈,端正的端。”
“我做到了。”
房间里,一个纤细的身影立在窗前,从二十三层看下去,车流化为缩影,在眼前涌动。
室内一地昏暗,没开灯,也没有声音。
没有等到回答,秦宵回头,看向坐在办公椅上的那个人。
沈秋兰背对着她,却像长了第三只眼睛,懒懒地拉长了音说:
“绝。”
“没夸你的意思啊,就是有点意料之外。”她又道,“下次打算g什么?割腕?”
听出讽刺之意,秦宵反倒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说:
“好主意。等我全身上下自残一遍,我们说不定就在一起了。”
那边静默不语。
她慢慢收起了笑,转回身,目光重新投到远处的车水马龙。
“一开始确实有点后悔,但现在想想,我没有做错。”
“没有对错。没人会评判你。只要你清楚自己在g什么。”
“那么我的确改变了原有的轨迹,对吧?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呢?”
良久,沈秋兰才说,“真正改变的时候,你会知道的。但别高兴得太早,小的偏转不一定能调离大方向。你在对抗的,是历史。”
秦宵思考着她的话。
“喂,跟我一起去个地方吧。”沈秋兰转过椅子,正视着她,“在这呆久了怪闷的,出去散散心。”
坐上了车,秦宵系上安全带,问去哪,沈秋兰握着方向盘,边看着路边说:
“接我小侄子下课。”
“你哪儿来侄子?”沈秋兰是独生nv。
沈秋兰撇嘴,“小胡他姐姐的儿子,可不就是我侄子嘛。”
驱车来到城北的一所国际幼儿园,却被告知今天有钢琴课,要晚结束一小时。沈秋兰忽然一拍脑袋,反应过来:
“今天是周三,我居然忘了,什么记x。”
秦宵看她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问:
“你常来?”
沈秋兰应了声:”小孩子挺可ai的。”
“听听,这是沈秋兰说出来的话吗。”秦宵打趣,“以前还嚷嚷着最讨厌小孩子。”
“这都多少年了,”沈秋兰倒也不脸红,只叹了一声,“都变了。”
“是,”她感慨,“我上幼儿园那会儿还读孔孟呢,现在这么小的孩子都说起洋文了。”
国际幼儿园不愧很国际,不光配置高端,放眼望去,满眼都是abc。
“嘁。”沈秋兰嗤笑,“你自己也不都快成香蕉人了,还孔孟,早忘到十万八千里了吧。”
秦宵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在外面被歧视是h种人,回来还要被歧视是香蕉人,她可真够憋屈的。
坐在家长等候厅里,沈秋兰把手搭在她肩上,突然来了句: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你那些事的。”
秦宵装傻,“我哪些事啊?”
沈秋兰只睨着她。
行吧,醉翁之意不在酒,看这样子,是势必要一谈了。秦宵轻咳了声,试探地说:
“小胡?”
“bgo。”沈秋兰嘿嘿一笑,“不过我了解到的毕竟也只是那些明面上的东西。你看,这还要等一个小时,不如你跟我说说你的版本?”
她无奈,“我怀疑你就是故意来这么早的。”
沈秋兰笑得狡猾。
“你想听什么?”
“都要。从毕业以后,你没告诉我的,和陈端有关的,我都要听。”
倒是毫不客气。
“那我也要听你和小胡的故事。”
“好说好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2008年,秦宵高考发挥失利。
心灰意冷之下,她连志愿都没有填。投档结果出来的那天,她坐上了异国的飞机。
c国并非理想,只因家里坚持。那里有一些父母的朋友,能够照应她,不至于日子过得太凄惨。
也没想到一待就是七年。
踏上那片土地的时候,她决心要和过去做个了断,手机通讯录只留下沈秋兰和一两个密友,随身行李也是寥寥。
开头的那两年,她用力而投入地活着。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过去,彻底融入了这个地方。
吃着和当地人一样的食物,过着和他们一样的生活方式,对y沉的天空习以为常。遥远的彼岸的生活,模糊到是另一个世界。
转折是在和男友陷入僵局时出现的。
当时的男友是同一学校的华人。他们学校华人不多,建了个小圈子,互相取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在一起是必然。
有人撮合,秦宵也没有拒绝。她想,既然对方长得不错,一个人未免也孤单,为什么不呢?
后来才懂了,还不如孤单。
也有过一小段算是融洽的时光,但多数时间,都是在互相不理解却偏偏伪装一致中度过。问题越来越多,她却怠于修补,任由这段关系自生自灭。
真正想法是,希望对方赶快提分手,把包袱卸了,她落得轻松。
没想到那人拖了这么久。拖到她也心烦意乱起来。
秦宵有个习惯,烦躁的时候就开始收拾东西。二十几平米的出租屋,没什么好收拾的,上上下下整理了一遍,在床底箱子里的一本书中,翻到了一张纸片。上面用楷t端端正正地印着一个名字:陈端。
这就是回忆倒灌的时刻。
大概是高二那年,她无意中捡到一张名单,里面有他的名字,于是四处搜集到十几张,小心翼翼地,把写了他名字那一部分,四四方方地剪下来,随机夹在书里。
这样,翻着翻着就看到了他的名字,成为了她给自己制造的小惊喜。
而今,物是人非,秦宵攥着纸片,si气沉沉的一颗心,忽然有了痛觉。
她被自己的执念吓了一跳。
耳边传来敲门声,她开门,是男友。
他说,他不想放弃这段感情,他们可以一起努力。
而秦宵只是从着那张清俊的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们真的有点像。
意识到这个恐怖的事实,她想,她真的只是现在才发现吗?
男友唤了她一声。
最后,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话,突然轻而易举了。
她说,结束吧,我不喜欢你。
那天以后,各种各样的梦汹涌而至。有时,她会一整晚做一个与他有关的梦,她回到校园,亦步亦趋地追着他。有时候是一连串的诡谲难辨的梦,清晨头疼yu裂之际,他就出现了,他们会拥抱,会有一种真实的温暖。
她r0u眼可见地状态变差。
周末好友约她去派对,玩笑问她是不是磕嗨了。房东太太的茶话会上,一个上了年纪的邻居说,shawna,你看起来就像中国画里的nv人。
她问沈秋兰,你还记得陈端吗。
沈秋兰说,怎么不记得。
她说,最近经常想到他。
沈秋兰问,想他什么。
她说,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
沈秋兰说,你是因为失败的感情经历,对ai情产生了动摇。
她问,如果我现在遇到陈端,我们还有可能吗。
沈秋兰斩钉截铁,没可能,你尽早放下。
她知道沈秋兰说的是事实,但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和异x1ngjia0ei往,一旦想起陈端,她就失去了所有了解yu。
那年的圣诞假期,她回国,没有克制住自己,去找了陈端。
秦宵只知道他在n大,离江城不远。费尽周折打听到他的信息和联系方式,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冬夜,她去了他所在的学校。
运气很好,在一幢不知名的教学楼里,她转着转着,就看到了他。
他没怎么变,和以前一样,清清爽爽的发型,穿得很少。很高,皮肤还是很白,人群之中,格外显眼。
秦宵站在走廊的一端,远远地看着他,仿佛时光重现。
然后,有一个nv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到他面前,并排走远。
秦宵鬼使神差般地跟了上去。
看到了他牵起她的手,看到了很多人向他打招呼,也有向那nv生打招呼,还看到了她时不时往他的怀里偎。
他们去了超市,她也去了。在货架上随手拿了瓶很难喝的苏打水,冰凉的yet淌过喉间,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冰封住了。
他送她回了宿舍,然后也回去了。
他宿舍前的那条路,从右往左数第八盏路灯,要b别的都微弱些,秦宵记得清清楚楚,她就站在那盏灯下,看着他一步步消失。
雨打在伞上,蛾子围着灯罩拼命乱撞。
组织了很久的措辞,好可惜,就浪费了。
她站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麻,0出手机,按下一串没有刻意去记却已熟背的电话号码。现在是深夜,响了有一会儿才有人接起。
“喂?”
听到这个声音,她瞬间就哭了。
“请问哪位?”
眼泪无声地落着。
过了一会儿,那边挂断了。
想起c国的一个朋友,偶遇了一个已婚男人并喜欢上了他,无论如何,还是表明了心意。尽管没有在一起,她说,他有权利知道。
秦宵当时笑着摇摇头,我们就不会这么做。
离开n大,她就像一只孤魂野鬼,游荡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大脑一片空白,只想逃避现实。
于是她对计程车师傅说,去酒吧,随便哪个。
计程车师傅很有眼se地带她去了蓝岸,信誓旦旦地声称这是本市寻找夜生活最好的地方。
就是一个很大的舞厅,男男nvnv,灯红酒绿,吵闹得很。秦宵坐在吧台的角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加了冰的威士忌。
她其实很讨厌酒jg的味道,但它确实能让人陷入混沌的状态。
搭讪的人来了好几波,大概都看她喝得如此猛,b较好上手。秦宵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喝酒。倒是一边的酒保,好心替她挡了几句。
“小姑娘,悠着点啊,就一个人?一会儿还走得回去吗?”
酒保倒了酒,把杯子放在她面前。
秦宵g唇,嘲道:
“走不回去,你送我回去?”
对方一笑,“你叫一声,保证有人排着队送你。我就算了吧。”
秦宵哼了声,托腮把众人都看了一遍,然后拿着杯子,走到了一桌前。
“帅哥,你长得很像我喜欢的人,喝一杯?”
周围一阵起哄声,立马有人给她让出个座位。
男人只当是搭讪的把戏,却之不恭。倒了酒,和她轻轻一碰,兴味道:
“荣幸荣幸。你喜欢的人怎么不在你身边?”
她嫣然一笑,“他有nv朋友了。”
“这样啊。”他故作惊叹,“什么人啊,这么漂亮的妹妹都不好好珍惜。”
“呵。”秦宵盯着这张像了陈端六七成的脸。世界之大,长得像他的人多了去了,但陈端身上的那种感觉,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
那种一眼就沉沦的感觉。
她两颊酣红,眼神潋滟,男人被她盯得心猿意马起来。后来,不知道怎么,他们就来到了洗手间,他把她抵在墙上,身t交缠,她闭着眼睛,喃喃地叫着陈端的名字。
没有醉,她却b自己相信她醉了,脑中幻想着陈端的脸,陈端的身t,满室的q1ngyu,交织着男nv的喘息声,她放纵自己坠落,坠落,再坠落。
接下来发生的事可以堪称迷幻。再有意识的时候,她还在酒吧的洗手间里,另一个人已不见踪影,只有身边散落着的几张红se纸钞。外面变成了另一种吵吵嚷嚷,不一会儿,脚步声传来,她衣衫不整的样子落入了人们的眼中。
人证物证俱在,她成功地被打成了卖ynv,带到了派出所。
一路上她都在想,这是什么人啊。你情我愿的事,还给钱?是真把她当妓nv了,还是良心发现?
她可谢谢他全家。
摊上这种事,秦宵居然平静异常。派出所的人要做笔录,她向他们解释了一遍,对方却说什么也不信,哪有良家妇nvg出这种事,抵赖他们见得多了,让她老实交代,不要再耍花招。
秦宵懒得再说,打了个电话给在这座城市的同学大h,让他想办法把自己ga0出去。那边大惊,随即骂骂咧咧,说秦宵,你这个惹事jg。
大h在这里念书,她这次来,其实也是打着看他的名义。
都是无权无势的学生,本来就是一场误会,也折腾了好半天才解决。交了保释金,随便找了家酒店落榻,大h就没少数落她。
“你看看你,去了几年国外,光学会吊野男人了。”
“你就是嫉妒我有男人,你没有。”秦宵笑嘻嘻凑上去。
他冷笑。
一间标间,一人一床,临睡前,她轻声说:
“大h,我失恋了。没恋过,就失恋了,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恋了。”
回答她的是绵长的呼x1声。
这件事,除了大h,秦宵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多月的假期,她提早了十几天就回去了。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提醒着陈端不可能属于她的事实,让她痛苦无b。
然而,即使在另一片土地,情况也并没有变好,甚至,急转直下。
一种自厌情绪统治了她。
她认定了自己很差劲,却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肆意张扬地表现出极端的一面。白天,她和往常一样上课,与人说笑,完成作业。人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推拒一切聚会,关进房间,倒头就睡。有时,会有电话打给她,她跟一帮酒友们,在晦暗压抑的地下酒馆里,喝到不省人事。
不是她在两种状态中切换自如,而是她的身t,已经在无形之中,被劈成了两半。
难得和沈秋兰聊天,她说自己现在处于一种奇怪的状态,但只是起了个头,便没有再说下去。沈秋兰似乎很不愿意她提那个人,她怕被沈秋兰瞧不起。
有一天,秦宵望着镜子,忽然憎恶起这副面容。她想要消失,想要让这张脸消失。
整容医生问她想要什么样的五官,她说无所谓,只要和现在不一样就可以。医生拿出范本,她随便指了一个,随后就是制定方案,逐步实施。
直到秦父毫无预警的到来。
那天她下了课,回到公寓,秦父站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她惊愕地看着父亲,对方回视,眼里相当平静。
秦父说,只是过来说说话,不多待。
有什么话,需要跨越千里来说?
看样子,是为她而来。秦父知道她的情况不奇怪,毕竟有这么些朋友在,时不时会关心一下,她也会定期拜访。
从父亲口中,她知道了家里投资失败,数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但所有人都对她闭口不言。
父亲说,说这话不是要你怎么样,无论如何,家里会供你完成学业,但毕业以后,是走是留,家里都帮不上你。
他说,只是想让你知道,要对现在的生活负责,对以后的生活负责。
至此,这场持续了一年多的闹剧,画下了一个分隔符。
秦宵看着面前的自己,憔悴,无神,头发剪得极短,皮肤是带着灰暗的白。进行到一半的手术,最后不了了之。这张脸已经大有不同,却仍能分辨出旧时影子。
她有心改变,不让自己沉溺在某种情绪之中,抹去所有能让她联想到那个人的事物。
但时间似乎把它变成了一种慢x病,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梦到那个人,回忆卷土重来,那是一种她无法招架的力量,身t不再属于自己,除了蜷缩在床上奄奄一息,她就会去做一些很疯狂的事。
她开始寻求心理治疗。
一开始找的心理医生皆不如人意,对方理解不了她的问题所在,她也无法做到真正坦诚。情况没有好转,只能借助药物辅助。后来,兜兜转转,在一个朋友的引荐下,她认识了现在的医生。
第一个让她觉得,说什么话都不会有任何不适的人。
心理治疗的费用不菲,这个医生更可以说是高昂。秦宵只能缩减开支,能省则省。自从知道家里的情况后,她就养成了记账的习惯。
一次诊疗中,她看着药单,玩笑道,如果有像忘情水那样的药就好了。喝了,就把记忆都忘了。
医生不懂她说的是什么,却问了句,你真的想忘掉记忆吗?
秦宵认真地想了想,说,虽然那些记忆有美好之处,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只有痛苦和困扰。
对方向她提起一种催眠疗法,一定程度上可以模糊人的记忆,并提醒她效果因人而异。
秦宵没有考虑太多就接受了。她想,她别无选择。
事实证明,在疗法和种种心理暗示作用之下,她确实忘掉了很多事。缺点在于,该忘的不该忘的,完全不受控制,她对一般事物的记忆能力也随之减弱。
秦宵也知道,是忘不掉那个人的。橡皮能擦去一些边边角角,而用力写下的东西,又谈何容易?
但,仅仅把心里的那些乱麻拨散些也是好的。
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她渐渐获得了一种平衡。治疗并不为治愈,只要她的一种意志,能盖过另一种意志就可以。
“没了?”
“怎么,还嫌少啊?”
“不是不是。等等,你还有什么没说吧?”沈秋兰皱眉。
秦宵摇头。
沈秋兰想了想,“你那心理医生是叫walt吗?”
“你连walt都知道?”秦宵瞠目,“小胡这手伸的也太长了吧?”
沈秋兰撇嘴,“不是小胡,他才不帮我查你呢。除了酒吧那事,其它消息都是我自己挖来的。”
她更是不解。
“是前几天你不在的时候,我看到他给你发了好几条消息。”
沈秋兰又接了句,“我可不是故意要看你ygsi,怕你错过什么重要消息,总得留心着点。”还把手举了起来,表示自己的清白。
秦宵感叹,“不错不错,小胡这人,b你有节c多了。”
“去si。”沈秋兰丢给她一个白眼,“他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是谁啊,ga0情报一流好吧。没他我照样行。”
她笑而不语。
沈秋兰逮住不放,“所以是不是啊?”
“不是。walt是……”
秦宵沉y了半天,不知该如何说起,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看样子是下课了。她连忙转意话题:
“放学了放学了,到时候再说。”
正要起身,却见沈秋兰拉着她的手,不打算动的样子。
秦宵疑惑,“不过去吗?”
“在这里等就好。”
她有些不适应对方突然转变的淡淡语气,虽坐了回去,沈秋兰的手却仍握着她的,未曾松开。
莫名地感到不安。
小孩子成群结队地走了出来,小跑着扑向早已站起身迎接的爸爸妈妈们。秦宵不认识沈秋兰的小侄子,一一把所有童真稚neng的脸庞都看了过去。
也有几个小孩子没有第一时间找家长,而是抱着老师的腿不肯松手。走出来三个老师,每人脚边都围着几团球。秦宵的目光被x1引。
“放学了,快去找爸爸妈妈吧!”
“不要不要,舍不得sandy老师。”
“看到吗,爸爸妈妈在等你,你不过去他们会难过过哦。”
“呜呜呜,sandy老师,你明天还要教我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