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2
“看来,今日常奶娘就是有事了。”
秦书念脚步未停,只是慢慢的在这廊下走着。常奶娘看她这架势,就知道有些话可以开始聊了,因此也低着头跟在她身后一步。
“常奶娘想说什么,我心里也有些数”,秦书念走到连廊尽头,看着远处院子里拉着若楠到处走的顾廷烨,“此前就听母亲说过,常奶娘是白家姐姐的贴身侍女,又做了二郎的奶娘,无非就是我这新续弦进门,你们记挂二郎那孩子受委屈。”
“夫人言重了,若说续弦,我们小姐当初也是续弦,小人绝无轻视夫人之意,只是……”
见常奶娘踌躇不决,秦书念道:“我喜欢直话直说的人。”
常奶娘这才一闭眼,认命般的将心中疑虑一骨碌倾泻而出:“早就听闻先秦家娘子是个软和性子,您也是个温婉的,所以也不担心二郎受委屈,只是……您刚才叫他称您为秦姨……想来是对二郎有心结。”
说实话,常奶娘对秦书念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琢磨不透,她现在是既怕又怕。
既怕秦书念一上来就摆出视如己出的慈母姿态,叫二郎彻底忘了枉死的亲娘,又怕这小秦氏念着与二郎没血缘,只一味看顾大郎,日后再生养自己的孩子。见她只让二郎称呼自己为秦姨,又连喂饭这种表面功夫都不做完,她这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
“唉”,话还没说,秦书念就先叹了口气,“奶娘可知,我正是怕二郎对我有心结啊。”
常奶娘一时愣住,随后似有明悟,但还是听着秦书念往下说。
“续弦难当,后母难为,奶娘知道这个道理,我又何尝不知。纵使我对二郎视如己出,可也终究非他亲生母亲,今日是我们相见的第一面,我一不想贸然让他认我做母,二不想抢了白姐姐的位置,日子还长,如若二郎肯认我,一声母亲何必急在一时。如若二郎不肯认我,一声口是心非的母亲也并不能让我快活。”
常嬷嬷听她如此说,忙羞愧的跪了下去:“夫人目光深远,是小人浅薄了,请夫人见谅。”
秦书念将她扶起,真诚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我知道奶娘对待二郎的心,又怎么会怪罪你。常奶娘,这话我昨日对陈妈妈说过,今日又要对你说,大郎体弱多病,二郎年纪又小,其实嫁过来后我是做了不生养的打算的,如此,我更是会将两个孩子视如己出,对不对?”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常奶娘轻轻拍着午睡的顾廷烨,脑袋里想的还是早上与小秦氏说的话。
到底要不要相信她呢,人心难测,难道她说不想生养就真的不生养了?她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呢!她说会对二郎视如己出,可人心隔肚皮,谁能保证她是不是真心的?
可是,她是那么的真诚,也实在可怜,小小年纪就嫁与大了她20岁的姐夫做第三任妻子,第二任填房……
伴着奶娘的歌声,顾廷烨缓缓睡去,主屋里吃了午饭的秦书念也有点困了。
但是还不行。
她揉了揉额头,叫秋灵带上嫁妆中的小箱笼,朝外面走去。
整个侯府被大大小小各种院子隔成一块块不规则的拼图。前院不必说,是顾偃开和侯府其他男人办公、待客之所在。后院中最大的是她与顾偃开居住的正院,左边离得最近的是大郎顾廷煜的院子,再旁边是二郎的院子,如今还空着。右边三个院子里空着一个,另外两个小的分别住着顾偃开的两个妾室。
除此之外,离远些的大院子则是顾家的四房五房住着,三家人住在一个大宅子里,因着顾偃开早已席爵,老夫人病逝,现在整个侯府最大的女人就是她秦书念。
“今日是新婚第一日,四房五房的人怎么也要明日才来拜见,至于姨娘们,等您忙完空闲了,再派人去叫就是了。”见秦书念朝着那边望去,陈妈妈适时提醒道。
“嗯”
秦书念去了顾廷煜的浮悠院。
浮悠院上挂着的牌匾是顾偃开亲笔提的,出自曾觌的“但愿身长健,浮世拚悠悠”,取个好意头,希望大郎能够身体健康。可惜少年沉闷的咳嗽声透过院门传到这里,让这笔走龙蛇的提字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秦书念稳了稳心神,推门进去:“大郎。”
顾廷煜吃过了晌午饭,正在院子里坐着消食。本该是十二岁最明媚欢脱的少年郎,却瘦弱单薄的坐在躺椅上,脸颊的凹陷肉眼可见,常年的咳嗽让他的后背不自觉的伛偻起来。
“姨母……咳咳……您来了。”
顾廷煜刚咳了痰出来,见秦书念进来,慌张的将脏手帕团成一团,塞进袖子里。
秦书念假装没有看到,自然地走到他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嗯,很好,不烧。这会儿晌午没有风,在院子里多坐一会儿也不打紧,你虽然体弱,但也不要一味的闷在屋子里才好。”
“劳姨母挂心了……呃……母亲?”
秦书念满打满算比顾廷煜才大三岁,让他叫姨母尚且勉强,在秦书念看来,叫母亲才是不忍直视。
“噗”,秦书念亲昵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跟我还那么生份做什么,还是叫我姨母就好。秋灵,把箱子拿来。”
秋灵将箱子往石桌上一放,秦书念打开后,摞在最上面的是两套苏绣织花的外袍:“看,这是你舅舅舅母回京时带的,家中孩子每人两套,这是舅母亲自为你挑的,如今京中很是时兴呢。”
“多谢舅母”,顾廷煜接过衣袍,在身上比了比,果然正好,可不知道想了什么,神色又低落下来,“只可惜我日日在院中修养,这衣服也没有穿出去的机会。”
秦书念忙又拿出一套文房四宝道:“这是我外祖父带给你的,临行前他特意吩咐我,让你勤练字时常递给他看,外祖父还说,你虽然笔力不足,但隐隐可见风骨,一定不要埋没了才好。”
秦书念的外祖父也曾是文官之首,又是文坛中的书法大家,顾廷煜本来兴致缺缺,在听到可见风骨后,眼神瞬间充满了光彩,雀跃的问道:“真的吗?”
“当然,我岂会骗你。”
顾廷煜自小体弱多病,平日里除了躺着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练字,此时也是真心实意的开心。